《朦（修稿版）》安毅

4、第四章

　　单北从江星莫开始在他怀中移动到坐起后就一直没有出声，他正有趣的看着难得一见的清晨景象，在听到他迷糊的问声后，升起了逗弄他的念头。

　　于是，单北回答道：“这里是新乐中路666弄66号606室。”

　　江星莫再次绕着头道：“怎么那么多六啊……还有，我怎么觉得这个地址那么熟悉啊？”

　　单北听着有点乐了，问道：“很熟悉吗？那这是哪里啊？”

　　“哎……好像单北他家地址啊，他家也住这是新乐中路666弄66号606室……好奇怪啊……”江星莫继续抱着沉甸甸的脑袋和一个好听的声音对话着……

　　“我看我是昨晚喝酒喝多了，思绪混乱了……”说完就重新躺回软床，闭眼无意识地摸索着被子想再贪婪一会儿无比滑爽的丝被触感。

　　单北欣赏着江星莫清晨逗趣的画面，扬起已经许久未曾真心敞开的笑容，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我说江星莫同学，今天是星期三，现在呢，是上午八点五十五分，如果你现在下床梳洗的话说不定还能像平时一样准时的踏进你的办公室。”单北用戏谑的声音把江星莫叫醒后，便在他脸蛋上重重揪了一下，先下床去洗漱了，总要留给逐渐清醒的人儿一点面子吧。

　　单北在心中摸索着，要找一套新的洗漱用品给小呆瓜。也幸好他虽然没有习惯邀请有人来家里住，但由于时间和生活习惯，他都会去超商一次性买上个一年的量，所以家里还是有备用的洗漱用品的。而他现在的心情之好完全就如外面的烈阳，顺带着有点兴奋之意。简单的做了两份三明治，和现磨后调制的两杯热拿铁。

　　江星莫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红润之光几乎可以用羞答答来形容。这之中的原因嘛，估计是他在用冷水洗脸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方才清醒之前手中抱着的东西。

　　单北也无意再拿他开玩笑下去，直接走到他身边说：“都弄好了啊。”看了看先前因被他自己蹂躏而乱糟糟的头发，如今已经被他打理的帅气十足，然后再看向他身上有些皱巴巴T恤说：“要不上衣还是换上我的吧，你身上这件睡的都是印子。”

　　江星莫低头看看衣服，确实如他所说，后又看看时间，“不用了，我等会儿会先回一趟家，再去培训点。”他实在是觉得现在心里躁乱不已，就这么一夜的时间，他和单北原本就很微妙的关系，好像就这么天翻地覆了一样……如果要在具体点形容的话，恐怕是那一道叫做‘陌生人’的那一层纱被掀开了吧。

　　“嗯，那好。快过来吃点东西，我等会儿开车先送你，再去公司。”

　　“不用，昨天我开车来的。”江星莫想起昨晚停在大厦外面的车子，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安然。被罚应该不会，怎么说也是居住区。

　　“开车？你把车停在哪了？”这个居住区的出入管的挺严的，如果没有停车证，门口的保安是不会让陌生车子进来的。

　　“还能挺哪，昨天已经吃过闭门羹了。我在这附近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等会儿过去取车也挺进的。”单北并没再勉强他，随后拉着他走向餐桌处。“给，拿铁。早上空腹喝也不至于很伤胃。”

　　江星莫还在洗漱的时候，就在房内闻到飘香四溢的咖啡味儿。虽然他每天早晨也会为自己煮上一杯，但在这空气里飘散地感觉还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怎样？不比你的手艺差吧？”对于煮咖啡的手艺，他可是自豪的很，每天都会煮上一到二次，那么多年下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味道不错。”江星莫喝了一口，看见单北双眼大睁的目光里露出期待表扬，他又想起了昨晚犹如单纯的孩子一样的他，再看看现在衬衫领带的俊伟男人，不自觉地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笑什么呐？”单北听到表扬，内心正沾沾自喜着。

　　江星莫赶紧摇摇头，他哪敢真说自己在笑他啊，“哦，我那天就想问你了，‘创’怎么会半途成为‘舞林盛会’的赞助商啊？”

　　单北耸耸肩道：“XX卫士的人主动联系的，后来我想想，可以免费打广告，何乐而不为呢。而且，‘舞林盛会’可是黄金档播出啊，再加上这次又都是富后代们穿我们公司的衣服，又变相的找了那么多免费模特走秀。”

　　“滋，你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啊。”江星莫解决完三明治后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对于江星莫的感叹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商人，无商不奸。“走了。”

　　“对了，今天你去公司后，别忘了‘信任’和‘支持’哦。”先行打开大门的江星莫突然想起昨晚被酒精灌溉的原因，想了想还是提醒着。

　　“嗯，我知道。还有，小莫，谢谢你。”单北看着江星莫先他一步出门的背影，心中蓦然嘀咕着，小莫啊小莫，我昨晚可没对你用奸商本质啊，要不然你今天一定会觉得腰酸背痛的。

　　江星莫回以一笑，走出了让他心率失速的地方。

　　单北来到公司后第一件事就是往任浩的办公室走去，他想在给予白桦信任与支持前，他必须好好地与任浩沟通一下，毕竟白桦心中是否能对这件事释怀，任浩的原谅与否和之后对白桦的态度都是决定性的因素。

　　来到任浩独立的办公室后，单北一眼就找到了睡在会客沙发上的人，当然还有一室的酒气和满地的啤酒空罐子。单北笑着摇摇头，其实对白桦的事，任浩的心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和自己相同的想法吧。把窗开好让室内通通气后，来到沙发前，把醉鬼的鼻子捏住企图叫醒他。

　　“呜……呜呜……”被捏住鼻子不能呼吸的醉鬼开始微微地挣扎起来。任浩睁开有些泛红的双眼，眯着看向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北哥啊……几点了？”

　　“九点三十五分了。”单北看看表，回答道。“小浩，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可以休息一天，但那之前我想和你谈谈。”

　　任浩用手臂遮住窗外刺眼的阳光，闭眼醒着瞌睡，嗓音有些嘶哑的说：“好，你等我下，我先去洗把脸。”说完便搓着脸向办公室内附设的卫生间走去。

　　片刻后，任浩带着一脸清爽坐在单北的对面，然而泛红而有些肿胀的眼睛终是遮盖不了一夜酒醉的事实。

　　单北没有说任何劝导任浩原谅白桦的话，他只是把白桦的故事和自己的懊恼道出。

　　“小浩，我的想法就是给予桦哥信任和支持。这些年来桦哥怎么待我们，我们都心知肚明，桦哥也值得我们再次给予他信任。”单北细细观察任浩脸上的表情，在看到他表于面上的自责和谅解之后，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还有，通过桦哥的事，我不希望这类的事情再次再次发生在我们之间了，真的。”单北坐到任浩身边握起他异常冰冷的手，“小浩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任浩感觉到单北握住他手的热度，逐渐把紧绷的心和身子放松了，然后他哇的一声扑倒在单北的怀里，“北哥……桦哥他怎么那么傻啊……我……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才是小傻瓜，哭什么呀。”单北好笑的帮他擦去泪水。“那你说说我是啥意思？”

　　任浩还在单北怀里吸着鼻子，等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才道：“北哥和桦哥都是我最最铁的兄长，也是最靠得住的，所以以后我要是也遇到困难了一定寻求两位兄长帮忙外加开导。”

　　单北听完，会心的再次捏着他鼻子道：“就你嘴甜，这个时候了都还不忘拍马屁。”

　　“北哥，我们现在就去找桦哥。”

　　当单北和任浩在白桦空洞洞的公寓中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又是一只醉鬼。看见这一幕，站在白桦身边的两只都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笑，其实他们三个真的挺对味的，要醉一起醉。

　　所以，‘盗窃’事件就在三人互相倾吐心中的想法之下落幕了。事为大事，情为真情，让我们往好的方面想，破点财，体会痛，痛过了，才真正懂得关心的重要性，不是吗？

　　江星莫回到家后，洗了澡换上了居家服，他早已经想好今天请假不去培训室了，有些东西他一定要好好的理一理，想一想。

　　譬如，经过昨晚相处之后，单北对于他来说，算什么？江星莫喝着从冰箱中拿出的矿泉水，慵懒地窝在他平时看书消遣的专用单人沙发内沉思着。

　　从陌生人变为普通朋友再晋级到喝酒吐糟的朋友，这喝酒吐糟就是他们俩现在目前最新的关系……江星莫突然想到那天在演播室走廊中来找单北的那个漂亮男星，皱眉想到，其实就停留在喝酒吐糟有什么不好？再进一步，岂不是自寻烦恼？

　　总之，经过一些事后，单北这人在江星莫的心中算是扎根了，至于能否发芽，倒真的还有待琢磨和发展。

　　当江星莫事别四年后再一次见到前妻童彤，却是因为江母的一则电话召回，催促着他周末回去多陪陪他们俩老，不要老是只顾着在外忙事业。这才让他意识到，这几年因为母亲对他的再婚事宜关心的紧，他实在是怕了她一直在耳朵边叨叨念，所以真的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回去陪陪他们了。

　　夏天，白天江边的风要比晚上来的闷热很多。江星莫拿着刚买的一些水果，走进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小区。烈日炎炎，树上的知了‘吱——吱——’的响个没完，明晃晃地水泥地上，树影和人影是那么的明显，小区内行走的人并不多，江星莫隔着刺眼的阳光想去看清他们的长相，却发现那些在阳光下行走的人们他已经一个都不认识了。

　　“妈——我回来了。”江星莫打开门，屋内已经飘出一阵阵菜肴的香味。这一刻，他才发现母亲的唠叨根本就抵不上回家的感觉。

　　“小莫回来啦，快，快进来，屋里空调开着。”江母一边脱下围裙一边拉着儿子往屋内最凉快的地方坐。“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擦擦。”

　　江星莫连忙拉住母亲，“妈，你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桌上已经放了不少烧好的菜，屋内却没看见父亲的身影，厨房间内的水龙头还在传出放水的声音。“妈，爸是不是在厨房？”

　　“你爸去买酒了，说你回来一定要和你好好喝上一杯。”江母仔细地看着许久未回来的儿子，目光已经没有年轻时的严厉，更多了一份慈母的关爱。

　　“妈，你怎么不让爸打个电话让我带上来呢，外面太阳很晒的。”

　　“没事的，小莫，你爸知道你要回来了，他心里一高兴这家里他就坐不住了，让他出去走走也好。对了，童彤在厨房里帮我忙活呢。你不在的时候啊，她经常来看我们俩老的。”江母连忙岔开话题，不忍心让儿子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焦急。

　　这回江星莫是真的吃惊了。他走到厨房门口，隔着玻璃移门，他看见童彤正在灶台上忙碌着。结婚那两年，他们从未在家里开过火，现在四年未见过的前妻此刻正在厨房内忙活，这还真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一桌子的菜，台子上坐着四年前四年后关系已经不一样的四个人，真是世事难料。

　　“小莫，来尝尝童彤的手艺，这红烧肉可是她炖了很久的了。”江母笑容满面的帮江星莫夹菜，还不忘夸奖曾经的儿媳。

　　“妈，看你说的，我也只不过在旁边帮你看着火候啊，重大功臣可是你啊。”童彤对江星莫笑着眨眨眼，完全没有因为离婚了的关系而对他作出疏远的态度。

　　“童彤的嘴可真甜，多吃点。”江母已经乐的何不拢嘴了。

　　“妈你也多吃点。”童彤夹完菜给江母后，转身帮江父夹上了一些垫胃的菜，“爸，先多吃点菜，垫垫胃。”

　　“好好好，我就听童彤的。”江父是真的高兴了，就刚才的情景，让他看到了一家幸福美满的样子。那么多年了，他也就盼着这一刻了。

　　“小莫，咋爷俩可是已经很久没碰过杯了。现在是中午，等会儿喝多了也没事，下午休息会儿，晚上照样能开车。”江父一边说一边帮江星莫倒上一杯满满的白酒。

　　“好，爸，你儿子我今天一定陪你喝个痛快！”

　　接下去的火拼就纯属俩父子的战场了，江母和童彤吃完了就早早的跑去客厅看电视了。

　　夏夜，江边的湿气给闷热的城市夜晚带来一丝凉爽，江星莫与童彤散步在江边，江风吹散了江星莫半身的酒气，好在他中午被江父灌醉后有睡一个下午，不然现在他还真没办法送童彤回家。

　　“星莫，我们有四年没见面了吧。”

　　江星莫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前妻，点点头，算是回答。

　　“这四年，我身边发生了一些事。有时候我在想，老天真的很喜欢和人开玩笑，经常把人耍的团团转。”童彤看着江水起伏，眼神寂静无波。

　　“还记得我妈身体一向都很不好吗？我跟你结婚的时候，她很开心，我以为她的身体开始好起来了。我结婚是因为听了爸爸的劝想给我妈一个安心，结果……两年后我们离婚时我忘了我妈的感受，她就这么走了。”

　　“好在，我已经不小了，该明白的事都已经明白，该承担的责任我也都已经有能力去承担了。我现在很好，我爸找了个阿姨，我自己一个人在公司附近租了房。这些事，你爸妈都不知道，不要和他们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现在是真心拿他们当自己的父母在孝顺，毕竟，和你结婚的那两年，他们同样把我当他们的女儿来看待，我很喜欢他们。”

　　“童彤……”这一刻，江星莫是真的感觉到了自己前妻内在的巨大改变。莹莹的光线照在童彤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亮丽，好似夏日的向日葵，怒放而灿烂。他希望童彤能早日找到一个真正相爱相知相伴一生的人，忠心的希望。

　　“哎，你干嘛露出这种表情啊，我可不要你的同情哦！”童彤敲打着江星莫的肩膀，笑着看他。“说真的，有空多回家看看你父母，不要嫌他们的话是唠叨，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嗯，我知道，把你的手机给我。”江星莫拿过童彤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机号存了进去，他想他会这样做，只是想让童彤能多一个依靠而已。“记得以后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实在没人找了，就打电话给我。”

　　“星莫，如果四年后的我和你是四年前的样子，我们就不会离婚了吧。”童彤想哭，真的。“如果四年前我够理性，如果四年前你够关心我……”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江星莫看了一会儿童彤眼中的泪光，避开了，莹莹泛光的江水上，突然出现了单北那晚酒醉的模样，“我也很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如果，可是没有。”

　　“对，没有。”童彤收敛了自己异样地心情。

　　“你现在在哪工作？”

　　“毕业后表哥就介绍我进‘创’里工作了，现在在会计部里做出纳。”

　　“服装公司？”江星莫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小，而童彤就这么凑巧的在那人的公司里工作。

　　“嗯。这次我们公司也成为‘舞林盛会’的赞助商了，上期的节目我们单总有去……”

　　童彤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堆关于单北的事，江星莫看见她脸上早已没了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兴奋地情绪，暗自猜测这情绪中的深意，结果却让他有些惶恐。在她喘息停顿地时候，江星莫突然插话道：“童彤，你应该知道你家单总是同性恋吧。”

　　童彤撩发的手顿住了，先是有些奇怪江星莫干嘛突然提起单北的性取向，后来仔细一想，才知刚才的话题都是她唧唧喳喳的说着单北的事。“拜托，我当然知道单北他是同性恋啊，这个事实估计全市的八卦民众都知道。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她转头看向江面上的半月，江边的照明灯映着月亮格外的清晰，“单北他很帅，很成熟，多金又体贴，最重要的是他是白手起家的富人，我想是女人都会想要这样的老公。可惜，他是同性恋，这点我很清楚，所以我并没有把心放上去。”

　　童彤调皮地看向江星莫，似乎有捉弄的意思，乘他不备勾上他的手臂道：“况且，我家星莫也不比他差啊，现在同样帅气又多金。”说着便顺势牵着他的手往江星莫停车的方向走去。

　　“你这丫头，又开始给我灌迷汤了。”江星莫习惯性地在她头上轻敲一下，那是他们之间小打小闹的习惯动作，时隔那么多年后，他也没料到自己那么自然地做出回应。

　　“才不是迷汤呢，那是事实！”江边的停车区少了众多路灯的照耀，昏暗的光线中，童彤偷偷地斜眼打量四年后的江星莫，确实很多东西都变了。事变了，人变了，纵使知道刚才江星莫的回答间接地拒绝了他们俩复合的可能性，但童彤依然默默祈祷在他的内心深处还留有一些最初他们相爱的记忆，这样，或许……

　　江星莫送童彤回家的一路上两人都有说有笑的，他目送童彤身影没入楼道内的时候，突然觉得彼此熟悉的人之间换一种身份相处，真的会比不适合之间身份相处要来的好。他和童彤之间，情同兄妹，如果把她当妹妹来关爱，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

　　和童彤的重逢到底还是给江星莫之后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同。因为童彤的关系，他在‘创’的地下车库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偶尔，他会看到单北的身影，有时一个人，有时则有人陪同。江星莫起先会暗自猜想那个与单北在一起的人是什么身份，那是出于一种好奇，人类八卦的天性，这是最初他用来安抚自己烦躁不已地心情最常用的理由。

　　后来，从烦躁逐渐转变为胸闷，江星莫知道没法再无视自己心底那棵刚刚出土的幼芽了。于是，推托童彤的邀请与邀约就变为时常发生的事，不知从哪一刻起，培训班中会经常出现童彤的身影，等到江星莫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魅’中的老师和学员已经都是童彤的好朋友了。

　　身边的事情虽然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变化，但多少对于江星莫而言是可有可无的。那段时间，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单北的再次主动接近，一切又开始骚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