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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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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没有我想象中的难以相处,是个机灵活泼的女孩。她似乎喜欢些西洋玩意。就像现在,她正看着四石头花厅案上的自鸣钟发呆。
“想什么?”我坐在炕上,看着眼前的她,缓缓开口。
“那东西,里面是什么样的?”她闪着褐色的大眼睛问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齿轮之类的东西吧。
“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她的眼睛闪着探知欲。
“那你拆开不就知道是什么。”我好笑地回道。
“四爷,会生气?”她轻声问我道。
“你就说,是我不小心落在地上,你捡起来,想弄好。”我很想知道,这样的可人儿,见到自鸣钟里的别有洞天,会有什么样的可爱表情。
“太好了。”她高兴地上前,小心地举起自鸣钟转动着,似乎在寻找下手的地方。她把玩了好一会儿,找来了一根小簪子,从自鸣钟的底部开始撬挖。没多久,去了外壳的自鸣钟,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
“还真是齿轮呀。”我凑近了看,是我刚才想到的齿轮。柳眉看到那机械的铜铁,一脸兴奋,这儿碰碰,那里转转。这才像十几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表情。
“小姐。”李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头也没抬,问道:“何事?”注意力还是在眼前的自鸣钟上。
“李侧福晋在院外,说嫡福晋差她送来爷爱吃的提子,还说是德妃娘娘赏的,特地留了许多给爷送来的。”李妈说着话,眉头却有些紧。难怪她皱眉了,我听也皱眉了。这李氏,是四石头的小老婆,生了弘时,比弘历弘昼大了几岁,在四石头子嗣艰难的这个时候,她的地位恐怕仅次于嫡福晋。只是,我只是一个未曾出院的人,她倒上门寻我了来。是挑衅,还是试探?
“你和柳眉接待,我上楼。”想想,还是得把她请进来,虽然四石头有府令,书房院子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入。
“是。”李妈转身离去,我则让柳眉收拾桌上的物件,然后快步上楼。
楼下,莺莺之声传来。
“哟。你家小姐好生教养,这客来了,倒也不来见见的?”是个娇惯女子之音,这就是李氏了。
“不敢。福晋有所不知,小姐身体还没调养好,这会子总是要睡会的,爷在,亦是如此。”李妈恭敬回答。
“哦?看来爷宠得紧了,什么时候,你家小姐,也给爷添个小阿哥呀?”李氏又是针锋而言。
“这,这是主子们的事儿,我们做奴才的,不能过问。”李妈回道。
“你家小姐,是哪人?”李氏又问。
“呃,这儿,这是主子的事儿,爷没交代,奴才,奴才,不能说。”李妈有些招架不住。除了名字,李妈对我都无从知晓,更别说来历。
“戴总管刚才交代,爷过会子就过来,让李妈烧了火,爷许是要先洗洗呢。”这是柳眉的声音。
“呃,这。。。。。。”李妈道。
“罢了,我今儿来,是嫡福晋差我送些爷爱吃的提子过来,皇上赏给德娘娘,德娘娘分给咱府上的。”说完,便是莲花移步离院。
呼,终于走了。
轻轻走下楼梯,探头看向花厅,柳眉抬头正好看见我,摆了摆手,我才放心出来。
“这是寻你晦气来了。”柳眉单刀直入道。
“我又没招惹她,为何作甚?”许是刚才太过紧张,或是这天气更加热,额头冒了不少汗。
“这不明摆着,四爷宠你,其它福晋看不惯,打着嫡福晋的幌子来这儿看你是何方妖孽。”
“扑哧。”含在口里的茶水被柳眉这么一说,顿时毫无形象地喷酒而出。“妖,妖孽?”我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置信,一名女道士,竟然被人称为妖孽!天啊,苍天啊,你有没有眼呀!
“那可不,在她们眼里,恐怕已经把你跟狐狸精扯上了。”柳眉一本正经道。
“你这才几岁,就懂得这些了?”我看着她,有些好奇。这是十几岁的女孩应该有的心思么?
“我在妓院住过一阵子,知道那些外表端庄的贵妇们,狠毒起来,比那强盗还可怕。只是在世人眼中的妩媚之妓,却是最心酸无奈之可怜人。”柳眉冷若冰霜的表情,令我觉得,她所言非假。
“你的意思,我是在福晋们的眼里,跟妩媚之妓无异?”我还是有些不理解柳眉的逻辑。
“没那么一个样,却也八九不离十。”她回答得爽直。
“你说这些话,不怕我生气?或者,你家爷生气?”我板起脸,反问她。
“我说这话,是告诉你实情。你气不气与我何干!再者,你若是小气之人,我亦不会跟你说这些。四爷?你倒不把他当爷贡着,倒像他把你当宝贝似的藏着。”柳眉的话很尖锐,却很说到点上。
“外面的人,也是这么看的?”我思忖问道。
“那可不,府外我不知道,府内的,都传爷的书院里养了绝色佳人,已经好几个月,不曾在其它福晋那过夜了。”她点头。
“原来,是这样儿。”我有些明白李氏今天为何会找上门来了。原来,四石头已经好几个月没碰那些大小老婆了呀。自从搬来这前书房,确实他每晚都在这儿歇息的,只是来书房前有没有去过别的女人那欢愉我就不知道了。至少,没到这李氏那去,要不,她不会顶着破了四石头定下硬规矩的后果,来这儿了。头好晕,这么些个福晋,还有格格的,长久以往,我要怎么应付?
“为何不让四爷娶你过门?”柳眉的话再次响起。
“啥?过门?”我瞪大眼睛,摇头如蒜。“那个,道。。。。。呃,这到是不行的。”差点脱口而出,我想说的是,道士可以行房中术,却不能行婚之礼,因入道已行道笄之礼,两礼不能同兼。除非再把道行废了,然后行退道之仪,这才能成婚呢。否则,两礼同行,便折其阳寿。
“为何?这的女人,不都希望嫁个好人家么?”柳眉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什么时候,静月快点把命玩完。还有一丝在乎,我走时,四石头会想起一个拼了性命曾经为他的皇帝和子嗣圆梦的小道士么?
“你跟我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呢。”柳眉若有所思。
而我,坐了一下午,还是没想明白,以后,要怎么面对四石头的那些大小老婆。唉,看来,人情事故,仍不是我的强项,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还是当个游历四方的道士好呀,哪那么多思前想后的。
黄昏时,下了场大雨,我坐在小书房的书桌旁,无聊地看着雨洒落在地上,溅起的水珠,然后消失。这雨水多好,人生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这干旱的雨水,就这么哗啦啦地给流走了,真是有些可惜呢。咦,还有个标致的可人儿,坐在房廊下,也看着地上的雨水发呆呢。
柳眉,其实真的很美。她的美,与众不同。就像现在,微侧着脸的她,眼帘低垂,弯弯柳叶眉,耸鼻如玉葱,樱唇未施朱丹别样红,尖尖的下巴微微前翘。倘若,那一头的褐发放下,不知,会是何种风情?定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了。
思及此,铺开宣纸,研墨提笔,一笔一划地细细写来:
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
齿如瓠犀;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倒是从来,没见过你写字。”头顶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有段时间没写字,手腕有些着力不均了。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字,轻摇头:“有段日子没写,倒是生疏了不少。”
“这可比十三拿过来的静月之字,好看不知几倍了。”头顶的声音带着促狭。
“听你说过,对静月的才情倒是常识,难道,才女的字,不好看么?”我这才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他。
“才女,与字好坏,不矛盾。”他说了句,我觉着不应该是他口气的话。
“这话,倒不像是你说的。”我裂嘴笑道。
“嗯。”他承认,却没有再解释,只俯下身来,提起我刚放下的笔,在我身旁咫尺,也开始写字:
拥雪成峰,
挼香作露。
浴罢先遮,
裙松怕褪。
隐约兰胸,
脂凝暗香。
窦小含泉,
花翻露蒂。
谁消受,曾把郎呼。
天啊,这石头,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下,在我面前,写下这种撩人心扉的诗,真是,难以置信。“色鬼!”嘟嘴眼扫,喃喃抱怨着,他倒一本正经,曰:“非色,即非男子也。取之有道,便矣。”
“扑哧。”我忍俊不禁,玉臂攀上他的脖颈,笑道:“敢问,何为,取之有道?”
“莫问!受之,即可!”他顺势将我打横抱起,脸上仍是毫无表情,可嘴角的轻扬,令我心驰神往。
阁楼外,飞雨瀑布如江来,雷声轰轰若鼓噪。
阁楼内,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