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交替：双面契约》八五后老吴

3、白昼·裂痕

　　上午九点整，晨光透过陆家嘴中心大厦的落地窗，将会议室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陈暮站在窗前，背影挺拔，一身剪裁精利的西装衬得他气场愈发冷峻。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目光掠过脚下黄浦江上繁忙的船只，焦点却有些涣散。
　　“陈总，各部门负责人已到齐。”助理轻声提醒。
　　陈暮转身，眼中最后一丝游离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下属们熟悉的、不容置疑的严肃。他迈步走向长桌中央位置，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踢达声。
　　广告一部团队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项目经理李娜深吸一口气，将精心准备了两周的方案在心中最后快速过了一遍。为了这个高端文旅项目的推广案，团队几乎不眠不休，她自信这次的方案兼具了创意与落地性。
　　“开始。”陈暮落座，未作任何寒暄。
　　李娜稳住心神，开始方案汇报。从市场分析到创意核心，条理清晰。讲到一半时，她的余光看到陈暮认可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紧张感默默缓和了几分。
　　当PPT跳到“梦境古蜀”主题视觉平面稿时，陈暮的眉头骤然锁紧。画面以三星堆青铜元素为灵感，结合现代光影技术，营造神秘氛围。
　　“停。”陈暮抬手，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陈暮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指尖指向屏幕上的视觉稿，“这就是你们耗时两周的成果？一堆符号堆砌，故做神秘！”
　　李娜解释：“陈总，我们是想通过神秘感吸引高端客群……”
　　“吸引？”陈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娜，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完全走错了方向……古蜀文明的精神内核是敬畏自然，而非故弄玄虚。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明白？陈暮沉下脸，语气严厉，“我看是劝退。文化厚度在哪里？情感共鸣在哪里？我要的是能让人身临其境、触动心灵的‘梦境’，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视觉游戏！”
　　然而，就在陈暮言辞犀利地否定方案画面时，一个截然不同的念头如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一个更优的、充满人文关怀的创意方向，以“家与传承”为主线，温暖而厚重。这念头快得抓不住，却让他莫名烦躁。陈暮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会议室里一时间静得只有呼吸声。
　　“全部推翻重来。”陈暮开口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三天，我要看到有新意、有血肉的方案。散会。”
　　陈暮丝毫不留情面地起身离开，留下会议室里的低气压。李娜和下属们面面相觑，低头余光目送陈暮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哎～又白白浪费了几个大夜的时间。”设计同事小张见陈暮离开后，抱着脑袋说道。
　　“小点声，万一被陈总听到你就完了～”文策明明小声提醒。
　　“娜姐，接下来怎么办？”小张并未理会明明的善意，扭头向李娜询问。
　　李娜从方案中收回目光，苦笑着摇头：“能怎么办，我们的陈总什么样，大家都心中有数，他不满意的东西，只能改了呗！”
　　“我的黑眼圈啊～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小张捂着脸，痛苦地说道。
　　“娜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陈总比以往更…更…”明明犹豫着说道，最后一句话半天没敢说出来。
　　“跋扈是吧？”小张翻着白眼说道。
　　“对对对…”明明缩着脑袋小声附和。
　　“我也觉得怪怪的，”李娜回想着陈暮的状态，“总觉得比以前更暴躁了一些。”
　　几人低声讨论，他们熟悉的霸道总裁似乎比以往更显冷硬，甚至……有些陌生。
　　与此同时，位于城市另一端的跨国科技公司“科睿”内，则是另一番景象。办公区明亮开阔，氛围相对舒缓。林晚身穿一件材质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搭配同色系及膝裙，整个人显得温柔恬静。她正专注地核对上司的行程安排，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轻点，将一场不太重要的跨部门会议调整至线上，为上司下午专注处理技术方案留出整块时间。
　　“林晚，这份报表麻烦你再看一下，财务那边催得急。”同事张薇抱着一叠文件过来，语气带着歉意。
　　“好的，放我这里吧，我尽快处理。”林晚抬头，送上一个安抚的微笑。她接过文件，熟练地分类标注，动作轻快，看不出丝毫厌烦。
　　“林晚，我要得资料抓紧处理，昨天给的，怎么现在还没出来？”主管隔着几张桌子，扯着嗓子喊道。
　　“知道了，半小时后给你。”林晚低着头小声回复。
　　“就她事多，明明自己的东西，也就你好说话，接她的烂摊子。”张薇凑过来不满地冲林晚抱怨道。
　　“好了，能帮就帮吧！”林晚微微皱眉轻声说道。
　　“你啊，真是一个老好人，换做是我……才不管她死活，爱咋咋的。”
　　“快做事吧，一会又说你摸鱼。”
　　这是林晚在公司的日常写照，她性格温顺，好说话，和不少同事关系都不错。当然也有不少人仗着林晚的好脾气，蹬鼻子上脸，大行职场霸权主义。多数时间，林晚也会在心底发出反抗。然而这几天里，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正从骨髓深处渗出。连续几日，清晨醒来的林晚总感觉异常疲惫，仿佛一夜未眠，对着镜子化妆时，不得不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遮瑕膏，才勉强盖住眼底淡淡的青黑。更让她心绪不宁的是，早上打开衣柜时，她发现衣橱深处挂着几件风格大胆的黑色蕾丝吊带衫和一条紧身皮裙。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绝不可能买这类衣服。
　　“林晚，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邻座同事关心地问。
　　“没事，可能有点没睡好。”林晚挤出一个笑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她告诉自己，一定是近期工作太忙，神经衰弱了。
　　午休时，林晚婉拒了同事的午餐邀请，独自趴在办公桌上小憩。迷迷糊糊中，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闪过——迷离的灯光、震耳的音乐、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还有一双双投向她的、含义不明的目光。她猛地惊醒，心跳失序，后背渗出一层薄汗。那些画面真实得可怕，却与她白天的生活毫无交集。又是那个梦……那个灯光昏暗的地方，那些模糊的人影。为什么感觉如此真实？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下午，陈暮回到办公室，将精力投入到接下来的并购案分析中。他翻开文件，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条款，此刻却像纠缠的乱麻，难以理清。晨会上一闪而过的“家与传承”的创意，如同背景音，不时干扰着他的专业判断。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起身又倒了一杯黑咖啡。
　　敲门声响起，助理送来一份急需签字的合同。陈暮快速浏览，在几处关键条款上提出质疑，思路清晰得让助理暗自佩服。但只有陈暮自己感到，这份“清晰”之下，有种奇怪的滞涩感，仿佛大脑的某个区域拒绝全力运转。他签下名字，笔锋依旧锐利，手腕却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就像……就像有两套不同的思维系统在争夺主导权。怎么回事？难道黑夜的“他”正试图干涉白天的自己？
　　临近下班，林晚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关掉电脑。她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准备回家好好休息。走出写字楼，傍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让她精神稍振。她像往常一样，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牛奶和面包，搭乘地铁回家。
　　晚高峰的地铁永远人满为患，车厢里人挤着人，林晚紧紧抓着扶手，身体随着列车晃动。到站的急刹车，精神不振的林晚一个趔趄，撞到前面的乘客。
　　“啊？对不起～对不起！”林晚回过神，连忙低声道歉。
　　对方狠狠瞪了林晚一眼，不客气地说道：“对不起？换作我踩你一脚试试？”
　　“确实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抱歉、对不起，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真不知道从小到大有没有人教？”
　　平时的林晚面对这样的冲突，只会默默忍受，但此刻，一股莫名的火气陡然升起，她几乎要脱口顶撞回去，甚至有动手的冲动。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赶紧低下头，手紧紧握住拉环，不顾对方的冷嘲热讽，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躁动的情绪。
　　城市的另一段，陈暮回到公寓。他脱下西装外套，扯下领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走进书房，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副青铜面具上。它静静地躺在书桌上，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陈暮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面具。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冰凉，而是一种奇异的、带有生命律动般的温润感。更令他心惊的是，当他凝视面具上那些诡谲的纹路时，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陌生的符号和图案，仿佛某些沉睡的知识正在苏醒。这些符号……与三星堆出土的某些祭祀器物上的铭文相似，但更加古老。他从未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为什么却感觉知识早已装进了脑子里？
　　陈暮摇摇头，放下面具，试图将这些杂念驱散。他需要保持清醒，不能让自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左右，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自己。陈暮打开电脑，查看邮件，“咦～”陈暮凑近仔细看了看，浏览器历史记录中出现一个陌生的搜索条目——“迷镜会所”。
　　陈暮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未搜索过这个地方。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点开搜索记录，发现搜索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四点十五分。又来了……又是这种记忆断层。上次是通话记录，这次是搜索记录。那个‘我’到底还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助理来了电话：“陈总，抱歉打扰您休息。刚刚收到一份匿名快递，里面是一张‘迷镜’会所的会员卡和一张手写纸条，上面写着‘期待再次相见’。”助理的声音带着困惑，“需要我处理掉吗？”
　　陈暮的心跳几乎停止。迷镜？又是迷镜！
　　“不，”陈暮努力保持镇定，“把东西送到我公寓来，现在……”
　　林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放下手提包，瘫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准备换衣服洗澡。
　　当她打开手提包，想取出化妆包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她疑惑地摸索着，拿出来一看，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是一个金色的打火机，做工精致，上面刻着“迷镜”二字，下面是一行小字地址和电话。打火机的外观时尚，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林晚的手开始颤抖。她从不吸烟，也从不携带打火机。这个打火机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包里？迷镜……这个名字好熟悉，就像在什么地方听过。那个梦里的地方……难道真的存在？
　　更让她恐惧的是，打火机上还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昨夜之约，难忘怀。期待再续前缘。——赵”
　　赵？谁是赵？什么昨夜之约？她昨晚明明很早就睡了，直到闹钟响起才醒来。
　　林晚冲进卧室，打开衣柜，疯狂翻找那些突然多出来的性感衣物。当她拿起一件黑色蕾丝吊带衫时，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烟酒和高级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气味陌生又熟悉，让她一阵眩晕。“这些衣服……这气味……难道我晚上真的去了别的地方？见了别的人？那个‘迷镜’又是什么地方？”
　　林晚跌坐在地上，冷汗浸透后背。这不是简单的疲劳或压力能解释的。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她却完全无法控制。
　　手机突然响起，吓得林晚尖叫起来，缓过神后，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号码。林晚犹豫片刻，最终按下了接听键。
　　“玫瑰小姐，昨晚在‘迷镜’玩得开心吗？”一个轻浮的男声传来，“我是赵公子啊，昨晚我们聊得很投缘。今晚有空再来吗？我准备了一瓶上好红酒……”
　　林晚猛地挂断电话，浑身发抖。玫瑰？赵公子？迷镜？这些陌生的名词像一把把钥匙，试图开启一扇她从未知晓，却可能一直存在的门。
　　她看向手中的金色打火机，上面“迷镜”二字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陈暮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夜景。手中的威士忌杯里的冰块已经融化，他却浑然不觉。助理送来的“迷镜”会所会员卡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那张手写纸条上的字迹与他自己的有几分相似，却又带着一种陌生的狂放。
　　他回忆起今早会议上的异常，那些突如其来的灵感，那些不属于他的知识和直觉。还有浏览器历史中的搜索记录，助理收到的匿名快递……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当他入睡后，有另一个“他”在活动，而这个人格对“迷镜”会所异常熟悉。
　　那个老者说的‘契约’……一魂一价……难道就是指这种人格分裂？那个晚上的‘我’到底在‘迷镜’做了什么？遇到了谁？
　　陈暮拿起手机，拨通号码：“李秘书，帮我查一个地方——‘迷镜’会所。我要所有的信息，背景、老板、会员群体，特别是……”他顿了顿，从大脑中搜索记忆，“有没有我和其他人的出现？有没有一个叫“玫瑰”的人？”
　　陈暮走到书桌前，凝视着那副青铜面具。在台灯的光线下，面具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流动。他有一种预感，这个面具不仅是他人格分裂的源头，也可能是一把钥匙，解锁一个远超他想象的秘密。
　　此刻的林晚，正蜷缩在沙发上，手中紧握那个金色打火机。她的目光落在电视旁边的相框上，里面是她和父母的合影。照片中的她笑得灿烂无忧，与现在这个被恐惧和困惑笼罩的她判若两人。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轻声自问，声音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没有答案。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夜色渐深。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夜晚。但对陈暮和林晚而言，白昼建立的秩序正在崩塌，真实的自我开始浮现裂痕。而当月光取代阳光，另一个“他们”即将苏醒，继续那场未知的、危险的夜之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