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交替：双面契约》八五后老吴

2、初夜·异变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陈暮终于回复完最后一封工作邮件。他长出一口气，依靠在办公椅上，用力揉着发胀的额头。书房里亮着的台灯，像是黑暗中划出一圈温暖的孤岛，岛外是沉沉的黑暗。城市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落地窗，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陈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青铜面具上。面具在台灯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那些诡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光线下微微流动。
　　“真是魔怔了。”陈暮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拿起面具。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冰凉的刺痛感顺着手臂蔓延，这种感觉并非不适，反而像一道电流激活了沉睡的神经，让陈暮疲惫的身体一阵激灵。
　　看着眼前的面具，陈暮抬头环顾寂静的书房，犹豫了一下，“这面具戴上会怎么样？”最终，考古学者的好奇心战胜了商人的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将面具缓缓覆在脸上。
　　面具尺寸吻合得惊人，仿佛为他量身定做一般。冰凉的青铜紧贴皮肤，下一秒，陈暮眼前天旋地转。视野被青铜色的光芒彻底淹没，耳边响起一阵高频率的嗡鸣，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低语。
　　陈暮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在无尽的虚空中下坠，又像是在黏稠的液体中穿行。几秒钟后，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
　　一个沉睡的意识开始苏醒，快速占领了陈暮的身体和思维，他站起身，走向书桌旁的落地镜。镜中人依旧是陈暮，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但眼神不再是平日的锐利与冷静，而是沉淀着一种学者般的温和与好奇，甚至还带着一丝陌生的儒雅。
　　他微微歪头，镜中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嘴角牵起一个他从未有过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微笑。
　　“有趣。”他听到“自己”说道，“原来，我是这副模样，不错！”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几分。
　　他不再理会镜子里的自己，快速熟悉了公寓的布置，转身走向那面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柜。目光掠过那些平时关注的管理学、营销学、经济学的书籍，最终停留在角落一本已铺上浅灰的厚重典籍——《古蜀文明探秘》。这书是十几年前陈暮大学时代因兴趣购入却始终未能深入研读的著作。
　　他抽出书，拂去封面上的灰尘，回到书桌旁坐下。台灯的光照亮泛黄的书页，上面布满了艰涩的铭文拓片和专业术语。若是平常，陈暮也只是偶尔闲来无事时会匆匆翻上一两页浏览，但此刻，那些曾觉晦涩的符号和文字，竟如同母语般清晰易懂。
　　夜幕下的书房中，一盏灯、一本书、一个人。他的思维活跃，不仅能流畅地解读，脑海中还自动浮现出相关的考古发现、学术争议，甚至能提出自己的新见解。他顺手拿起钢笔，在旁边的便签纸上写下几行批注，字迹儒雅飘逸，与平日陈暮硬朗果断、略带潦草的商务字体判若两人。
　　兴奋感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脊背。这种头脑清明、思如泉涌的感觉，是如此陌生而又令人沉醉。他贪婪地汲取着知识，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然而，在这兴奋之余，是巨大的茫然和隐约的不安。他试图回忆戴上面具前的那一刻，自己具体在做什么、想什么，但那段记忆却一片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擦不透的毛玻璃。
　　他知道，自己是陈暮，却又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换了一种灵魂。这些符号……与祭祀坑出土的青铜器纹路同源，但组合方式从未见过。仿佛在讲述一个关于灵魂分割的仪式……那个老者说的“契约”，难道是指这个？
　　窗外的城市彻底沉睡，只有他的书房还亮着灯，像一个在思考的孤岛。不知过了多久，城市天际线外的天空已经开始变得灰白，他放下书，目光再次落回那副静静躺在书桌上的青铜面具。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他想再次戴上，看看会发生什么。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表面的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模糊。
　　“呃……”他闷哼一声，扶住书桌边缘。紧接着，是更深的黑暗……
　　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将陈暮唤醒。他猛地抬起头，脖子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一阵酸麻感传来。他发现自己竟伏在书桌上睡了一夜。
　　台灯还亮着，光线有些刺眼。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意识逐渐回笼。记忆有些断片，他记得昨晚处理完邮件后，很累，然后...好像研究了一下那副从三星堆带回来的青铜面具？对，面具。
　　面具就滑落在他手边，冰凉坚硬的触感提醒他昨夜并非全然是梦。陈暮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冲个澡，驱散这浑身的僵硬和疲惫。
　　“大概是太累了，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陈暮喃喃自语道。
　　当他准备合上那本以为是昨晚随手拿出的《古蜀文明探秘》时，动作却顿住了。“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书是打开着的，停留在关于青铜器纹饰象征意义的那一页。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摊开在书页旁的便签纸，以及那支笔帽还未合上的万宝龙钢笔。便签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纸上的字迹儒雅、流畅，带着一种书卷气的飘逸，与他平日略带锋芒的硬朗字体截然不同。批注的内容更是让他心惊——不仅对书中观点进行了精辟的补充，还引经据典，提出了几个相当有见地的、关于古蜀国祭祀仪轨的全新猜想，其专业程度远超他的业余爱好范畴。
　　“这...这是我写的？”陈暮看着便签纸上的内容，指尖颤抖着。他努力回忆昨夜写下这些文字时的情景，大脑却一片空白，只有一些模糊的、关于阅读和思考的碎片。
　　“怎么回事？这些批注的专业程度……堪比顶尖的考古学者。我怎么可能写出这些东西？还有这字迹……完全像是另一个人的手笔。”一股寒意从后背窜起，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不是简单的疲劳过度能解释的！太诡异了！陈暮环顾四周，确认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出现过的痕迹。短暂的惊恐后，陈暮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一定是哪里出现了认知范畴以外的状况。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突然回想起那个神秘老者说的“契约”，想起面具那诡异的触感。
　　冷汗，瞬间浸湿了陈暮后背的衬衫。难道...昨夜在这个书房里，真的存在过“另一个”他？这一切都是现在的自己无意识下的所作所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暮猛地回头，死死盯住书桌上那副青铜面具。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照在面具的眼眶上，那空洞的黑暗深处，仿佛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诮的冷光……
　　上午八点，陈暮来到办公室里，他依旧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CEO形象。陈暮试图用繁忙的工作压制内心的不安。但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面容下内心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陈总，这是北美分公司发来的紧急邮件，关于并购案的最新进展……”助理走进陈暮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将平板电脑放在桌上，今天的老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陈暮猛地回过神，双手拍了拍脸颊，必须集中精力……这个并购案关系到公司未来三年的战略布局。可是那个笔记，那些批注，到底是谁写下的？
　　陈暮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的疑惑甩了出去，开始浏览邮件内容，眉头却越皱越紧：“告诉约翰逊，底线不能退让。如果他们坚持在知识产权归属上做文章，那就终止谈判。”
　　“是，陈总。”助理快速记录下陈暮的指示，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另外，您昨天让我查的那个三星堆博物馆门口的文物摊位……博物馆相关部门说那里从来没有登记过任何商贩，按照您说的时间，我找他们查阅了监控摄像头，监控录像也没有拍到您描述的那位老者。”
　　“什么？不可能！”陈暮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心中暗自说道。他抬头看了眼助理，脸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下去吧。”
　　门关上之后，陈暮靠在椅背，长长吐了口气。没有记录？监控也没有拍到？这怎么可能？他分明记得那个老者的每一个细节——指甲缝里的朱砂土，沙哑的声音，那句令人不安的警告，还有放在公寓里的那副青铜面具，一切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怎么会没有任何痕迹？这不合常理，甚至不科学。不过，长期的考古研究让陈暮并没有乱了分寸，他知道，几千年来，有很多东西现在科学解释不了，只是没想到，这种超自然现象，居然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随后的几日，出现在陈暮身上的“怪事”依然不停发生着。那些他没有记忆的时间里，另一个“他”在人静的夜晚似乎并不安分。陈暮发现，除了待在家里阅读古书籍以外，“自己”甚至还有外出的痕迹。
　　今早，陈暮查看手机，一条凌晨两点的通话记录，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陌生的通话记录。“这是谁？”陈暮看着电话里的数字，犹豫片刻后，按下了电话的回拨键，此刻的他迫切需要知道漫长的夜晚中，那个“他”干了什么？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当陈暮以为没人接听时，电话突然接了起来。“喂，您好！”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背景里有轻柔的爵士乐，“哪位？”
　　陈暮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抱歉打扰，我是陈暮。我们昨晚……通过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笑：“陈先生，您是不是打错了？我是‘迷镜’的早班经理，这个是我们前台电话，我并不清楚昨晚是否和您通过电话？不过现在才早上十点，对于‘迷镜’的营业时间来说，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有一些太早了吧。”
　　迷镜？陈暮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激起一丝涟漪：“抱歉，可能是我弄错了。不过，您刚才提到‘迷镜’……那是什么对方？”
　　女经理显得有些诧异：“‘迷镜’会所啊，城里最高端的私人俱乐部之一。陈先生没听说过？我们这里可是有名的很呢。”她的语气带着调侃，“不过，您的声音倒是有点耳熟……也许我们在某个场合见过吧。我是这里的许经理，下次来消遣可以联系我哦。”
　　俱乐部？陈暮的脑袋突然一阵刺痛，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迷离的灯光，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有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背影……
　　“陈先生？您还在吗？”
　　“哦！我还在。”陈暮回过神来，接着问道：“许经理，能麻烦您查询一下我的消费记录吗？似乎昨天我喝得有点多了，消费金额数目对不上了。”
　　“这个～陈先生，我们“迷镜”有规定，客人的信息是不可以透露的哦，不好意思，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
　　“这样啊～”
　　“不过，陈先生，我刚翻阅了一下电脑，可以肯定的是，昨天你确实来过店里消费。”
　　得到答案后，陈暮默默吸了口凉气：“感谢！打扰了。”他匆匆挂断电话，手心渗出一层冷汗。迷镜会所……私人俱乐部……看来，夜晚的“自己”如他所料，并不消停。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身体里的“他”跑到迷镜去的目的是什么？好奇还是另有所图？
　　陈暮打开书桌，他记得抽屉里有常备的头痛药，手伸进去后却意外摸到一张硬质的卡片。拿出来一看，是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上面有烫金的“迷镜”二字和一个地址，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和信息。
　　名片是什么时候放进他抽屉的？他明明记得昨天整理抽屉时还没有这东西，奇怪的事真是一桩接一桩啊。
　　陈暮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扶住桌子，大口喘气，脑袋似乎快要炸裂。那种感觉又来了——意识被撕裂的痛楚，仿佛有两个不同的记忆流在脑海中冲突、碰撞。必须尽快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找不到视频影像的奇怪老者……那个所谓的“契约”……一切的混乱和诡异似乎都是从那副青铜面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