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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话、呼吸 ...

  •   时间,是一种很有份量的东西。

      当冬夜说出“七天”这个期限后,每一句指导,每一次动作,都在提醒炭治郎——

      剩下的日子,正在一点点减少。

      ……

      ……

      第二日——倒数第七日的第一天,炭治郎醒得比往日更早。

      清晨,屋里还是一片昏蒙。炭治郎轻手轻脚地起身,拉开门——那道浅葱色的身影已立在院中覆雪的杉树下,仿佛从未离开。

      “冬夜先生?”炭治郎小声唤道。

      冬夜闻声侧过脸。晨光吝啬,只将他一半的身体勾勒出了轮廓。

      炭治郎闭上眼睛,用力嗅了嗅。冬夜昨夜归返时常带的鬼的腥臭味已经消失,周身萦绕着山泉冲洗后的清冽,混着一点霜雪的凉寒。

      炭治郎心里一紧。这样冷的天气,是特意去洗净了才回来的吗?

      但冬夜并未解释。他见炭治郎已醒,转身朝杉林深处走去。

      “跟我来。”

      炭治郎回头看了眼小屋。门扉半掩,鳞泷先生模糊的身影在昏暗的室内静静朝向这边。

      天狗面朝向他们的方向。似乎是在目送。

      那股自昨日朽木冬夜做出决断后便开始在屋周边弥漫的、难以言说的氛围,此刻化作一股复杂的情感,在炭治郎胸腔里流动。

      但他知道,光是站在这里没有意义。

      “是!”炭治郎应声,快步跟了上去。

      这次冬夜没有走向下山的路。他在山道中七拐八弯,脚步轻捷。炭治郎努力跟上。

      二人在覆雪的山径间几度折转,最终停在一处林间空地。这里积雪平整,有几串禽鸟的爪印零星点缀。

      “到了。”冬夜在空地中央站定,转身面向炭治郎。

      “是!冬夜先生,今天要做什么?”

      冬夜没有回答。他的手按上刀柄,拇指轻推镡口——

      ——锵。

      一声清越嗡鸣。恍若春日里冰河初裂。

      日轮刀拔出,鸣响在林中回荡——稻光般的刀身缓缓出鞘,映着雪地与天光,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辉泽。

      炭治郎认得这气息。与那夜雪中所见的刀剑同源,却又有些不同。

      那柄在晨光中逐渐显露全貌的日轮刀,刀身是温暖的金色。刀镡上,雷霆状的镂空花纹里,流淌着秋日阳光下成熟稻穗般的光泽。

      “我和鳞泷师傅交流过了。”冬夜的声音将炭治郎的注意力拉回,“之后你的训练内容,会按照鳞泷师傅以往的风格安排。”

      他手腕一转,刀尖垂向地面。

      “而这七天,”冬夜将刀刃架在身前,雪光在刃上留下一线冷芒,“你只需要看着,然后记住。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

      炭治郎点头。他闻到,那股自昨日傍晚起就变得淡薄的悲伤气味,此刻已彻底消失了。他为冬夜先生终于不再迷茫而感到高兴,心头却也因此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很好。”冬夜说。

      他后退半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摆出一个炭治郎未曾见过的起手式。

      炭治郎屏住呼吸。

      接着,他看见了变化。

      冬夜手中的日轮刀,那温暖的金色竟开始褪去,仿佛被清水洗涤,转化为澄澈、宛如深山湖泊的蓝色。刀身泛起流水般的光晕,在晨光中粼粼闪动。

      “那是!”

      “这是日轮刀。”

      冬夜声音响起,手中蓝刃如水光潋滟。

      “以灭鬼为职责的鬼杀队剑士使用的、专门用来斩鬼的刀。用它砍断鬼的脖子,能防止鬼的再生。”

      他手腕轻抖,刀刃掠出一条蓝色的弧光。

      “根据你掌握的‘呼吸法’,刀会变成不一样的颜色。这些知识,你以后有很多机会了解。”冬夜公事公办地质疑道,“真的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问题上?”

      炭治郎拨浪鼓摇头。

      虽然“呼吸法”、“日轮刀变色”这些概念他一个都没听懂,但他牢牢记着冬夜的要求——只需要看着,然后记住。

      “好。不过事先说好,我并非熟练掌握水之呼吸的剑士。只觉得亲眼看到鳞泷师傅传授的呼吸法剑技,或许对你的学习有所帮助而已。”

      他调整呼吸,刀尖指向空地中央的杉树。

      “总之,”冬夜问,“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炭治郎严肃道。

      他在心里发誓,接下来看到的一切,他都会牢牢刻在记忆里。哪怕是在梦中也要一遍遍重温,直到每一个细节都彻底记住。

      “好。”冬夜说,“那我开始了。”

      “这一招,是水之呼吸的第一招,名为——”

      冬夜动了。

      炭治郎听见了流水的声音。像山涧奔流,又像潮汐涨落。

      刀刃带起一道蓝色的流光。流水的声音便是从那里响起。

      刀锋破空,轨迹柔和而迅疾。明明是在斩击,却给人一种水流自然淌过的错觉。

      “——壹之型·水面斩!”

      蓝色刀光掠过。

      空地中央,那根需要两三人才能环抱的杉木,根部位置闪过一条蓝线。

      随即,巨木沿着光痕平滑断裂,上半截缓缓倾斜,轰然砸落雪地,激起丈高雪尘!

      ……刀光散去。

      细碎水滴化作飞沫,缓缓飘散。

      炭治郎怔怔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呼吸法”?

      如果他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如果那天他没有留宿在镇上,如果他能回去得更早一些……

      冬夜收势站定,呼吸平稳,看不出丝毫疲惫。他转向炭治郎,刀身再次扬起。

      “记住了吗?”他问,不等回答便继续说,“然后是第二招——”

      身形旋转,刀光划出饱满的圆弧。

      “——水之呼吸·贰之型·水车!”

      那时尚未开始正式学习呼吸法的炭治郎,并不知道“身为一种呼吸法的剑士,却使用出另一种呼吸的型并使刀变色”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睁大眼睛,拼命地看。

      刀锋如何起势。

      脚步如何腾挪。

      呼吸如何配合动作的节奏。

      所有这些,他都贪婪地记在脑海里,努力理解每一处细节。

      如果已经决定要分开,那么炭治郎想,至少要努力训练。

      努力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冬夜先生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会觉得“当初教过那孩子,真是太好了”。

      还有。

      炭治郎看着冬夜在空地中使用型的身影,雪白的泡沫在蓝色的刀光中飞射四溅。

      还有,他想告诉眼前的剑士,昨日那些“不是陪门外汉过家家”的话的确让人受伤,但他不是因为那些伤人的话而难过。

      是因为,从那些话语底下,嗅到了冬夜先生认真藏好、但还是泄露出来的难过。

      所以才难过。

      所以——

      他要更努力才行。

      ……

      ……

      冬夜展示了水之呼吸全部的型。

      从壹之型的水面斩,到拾之型的生生流转,每一招都演示得极其认真。尽管他再三强调自己“并非熟练掌握”,但那流畅的剑技、精准的发力,在炭治郎眼中已堪称完美。

      演示结束后,冬夜收刀入鞘。最后一秒,刀身变回了原本的金色。

      “就这些。”他说,“鳞泷师傅之后会亲自指导你。我的任务完成了。”

      “非常感谢您,冬夜先生!”

      “不必。”冬夜转身,“回去吧。鳞泷师傅应该开始准备上午的训练了。”

      接下来的日子。

      白天的训练由鳞泷主导。内容从单纯的下山,变成了更系统、更苛刻的体能锤炼、反应训练,以及对陷阱的破解。

      炭治郎感觉到——鳞泷先生的训练方式,正在为他将来学习呼吸法打基础。

      冬夜常常坐在空地边缘的树桩上旁观。他抱着刀,看着炭治郎一次又一次地被击倒、再爬起来、再被击倒。他不说什么,只是看着。

      到差不多的时间,他会起身离开,去准备午饭或者晚饭。

      炭治郎还注意到,自冬夜宣布要离开后,饭菜的内容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如果祢豆子恰好醒来,她的那份餐食旁总会多出一小碟点心。有时是豆沙馅的和果子,有时是撒了糖霜的米糕。

      有一次,炭治郎训练中途回屋取水,正好看见冬夜蹲在竹篓边,手里拿着半块点心,专注地看着篓口。

      祢豆子的脑袋从竹篓里探出来,眼睛眨了眨,张开嘴,轻轻含住了点心的一角。

      冬夜松开手。祢豆子缩回竹篓,里面传来满足的咀嚼声。

      “冬夜先生?”炭治郎忍不住开口。

      冬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虽然鬼无法从普通食物摄取营养,”他解释,“但点心的甜味还是会让她感到开心。我确认一下这个发现。”

      “您……一直在观察祢豆子?”

      “只是顺便。而且,确认她是否保有‘享受食物’这种人类的情感,对判断她的状态很有帮助。”

      他说得一本正经,炭治郎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那个,”他小声说,“我们家以前……没有那么多机会吃到点心。祢豆子她,大概真的很开心。”

      冬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那天半夜,炭治郎被窗外隐约的动静惊醒。他悄悄起身,透过纸窗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冬夜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径的尽头,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但夜色太深,看不太真切。

      第二天清晨,炭治郎在自己的枕头边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漆木盒子。

      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色点心——金锷烧、鹤之子、琥珀糖。

      点心做工精细,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

      炭治郎惊恐尖叫。

      他抱着盒子冲出房间,四处张望,终于在院子的杉树下找到了正在擦拭日轮刀的冬夜。

      “冬夜先生!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是给你的。”冬夜头也不抬,“只是让你保管。”

      “欸?”

      “等你妹妹醒来,拿给她。”冬夜收刀入鞘,站起身,“我说过,观察她对这些食物的反应,有助于判断她的状态。这是必要的物资采购。”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炭治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可是——”

      “没有可是。”冬夜从他身边走过,“去训练。鳞泷师傅已经在等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期间,冬夜又下山购置了一次生活用品。这次他带回的东西正常了许多——新的被褥、御寒的衣物、储存的粮食,还有一些炭治郎叫不出名字、但鳞泷先生看了会点头的药材。

      由于冬夜的果断和鳞泷的坚持,炭治郎很快适应了新的训练节奏。

      他的进步肉眼可见——反应更快,脚步更稳,对陷阱的判断也越来越准。

      但相应的,身体和精神的疲惫也在累积。

      ……

      ……

      第四日夜晚。

      炭治郎躺在被褥里,盯着天花板。

      身体很累,意识却很清醒。

      他翻了身,手紧抓着被褥,眼睛闭紧。

      睡意迟迟不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让炭治郎不安睁眼。

      然后,他看见了——

      纸窗外,映着一道模糊的黑影。

      烛火的光从外面透进来,那身影的轮廓投在窗纸上。

      束起的马尾,瘦削的肩膀,还有那双即使在影子里也仿佛在发光的、浅金色的眼睛。

      炭治郎:“……”

      炭治郎:“哇啊啊啊——!!”

      窗外的影子被吓了一跳。

      “你叫什么!”冬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鳞泷师傅还在隔壁睡觉。”

      炭治郎赶紧憋住气,用手捂住嘴。

      纸门被轻轻拉开。冬夜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小包用草纸裹着的东西。衣衫裹着夜露的湿意,发梢沾着未化的薄霜。

      炭治郎委屈地小声道:“冬夜先生,不要这样吓唬人啊……”

      “吓唬?”

      冬夜不置可否,走到角落的火炉边蹲下。

      “我只是来点燃安神的药草而已。从窗户边看你,是为了确认你睡没睡觉。”

      他打开纸包,将里面干燥的草叶撒进火炉中。一股清苦的香气从炉里飘了出来。

      “好了,睡吧。”

      这是……在关心他睡不着吗?自己居然把冬夜先生的好意当成吓唬!

      “是!”炭治郎顿觉接受了一份重大使命,“我这就开始睡觉!”

      炭治郎抓起被子盖过头顶,被子里发出打呼噜的动静。

      冬夜守着火炉,看着炭治郎一连串动作。

      炉火噼啪作响,药草的香气越来越浓。

      过了一会儿,冬夜忽然开口。

      “炭治郎。”

      被子蠕动了一下,掀开一条缝。炭治郎露出一只眼睛,小声应道:“在?”

      “你为什么没睡觉?”冬夜问得直接,“是因为训练安排得不得当?”

      炭治郎嗅到了一丝焦躁的气息。冬夜在担心,在担心给他造成了过度的压力。

      “不不!”炭治郎赶紧掀开被子坐起来,“冬夜先生和鳞泷先生的安排没有问题!是我自己太想变强了,所以……”

      ……想变强。想拥有保护祢豆子的力量,想掌握足以斩杀恶鬼的剑术,想让信任他的义勇先生、培育他的鳞泷先生,还有此刻守在炉边的冬夜先生,终有一日能为他感到骄傲。

      这些念头始终在他的脑海里翻涌,滚烫到烧得他睡不着觉。

      冬夜静静地看了他几秒。

      “这样吗。”冬夜说。

      炉火的光在他脸上跳跃,照出了难得一见的柔软神情。

      焦躁的气息变淡了。冬夜露出思考的表情。

      “对你说‘这样的进步已经很好’,应该没什么用吧。而且,你应该也能理解‘超出身体承受极限的加练只会适得其反’的道理。”

      炭治郎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点头。

      “嗯,我明白的。如果因此受伤反而会拖累训练。”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那就好好休息”之类的劝告。

      但冬夜点头后,忽然站起身。

      “冬夜先生?”炭治郎疑惑。

      “跟我来。”冬夜走向门口,拉开屋门。

      夜风灌入,吹得炉火摇曳。

      “欸?现在?”

      “既然睡不着,躺着也只是浪费时间。”冬夜说,烛光在墙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影。

      “而且,最初设计‘观摩训练’这个环节,本来就是考虑到体能极限才做出的安排。”

      “!”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炭治郎已经快速掌握了解读行为语言的技能。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虽然不能让你练习,但让你多看、多记,总归没有坏处。

      “是!”炭治郎从被褥里钻出来,手脚利落地套上外衣,“我这就来!”

      ……

      ……

      深夜的杉林,和白日里截然不同。

      树木的枝桠在月光下伸展,与鬼的手臂别无不同。尽管雪早就不再下了,但地面仍覆盖着一层薄霜,踩上去,就发出细碎的裂响。

      冬夜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光在黑暗中开辟出一小团温暖的空间。

      炭治郎跟在后面,心中在想——

      水之呼吸的型,据冬夜先生自己和鳞泷先生所说,已经全部展示过了。那么,现在还能让他观摩的究竟是什么呢?

      很快,他们来到了那片熟悉的空地。

      月光比来时更亮了些,银辉洒在雪地上。那些被斩断的树桩静立着,对来人沉默以待。

      “在这里停下。”冬夜说。

      炭治郎依言站定。

      冬夜继续朝前走了十几步,在空地中央转身。他将灯笼放在脚边,手按上刀柄。

      锵——

      日轮刀再次出鞘。但这一次,刀身没有变成水之呼吸的蓝色。

      刀身之上,那抹湛蓝褪去,重现出初现时那惊鸿一瞥的、雷雨前稻田般的纯金。

      金色?炭治郎睁大眼睛。

      冬夜随意地挥舞了两下刀。动作很轻,称不上是剑技。但给炭治郎的感觉和之前看他使用水之呼吸时截然不同。

      如果说水之呼吸的剑技是流水,绵长、柔和、无孔不入。

      那么,此刻冬夜手中刀的气息更像……

      像暴风雨来临前。

      阴翳云层中隐隐滚动的雷鸣。

      “接下来,”冬夜说,“是基础呼吸法之一的雷之呼吸。”

      炭治郎屏住呼吸。

      “不是为了让你学习,”冬夜继续说,刀尖迅捷抬起,“只是为了让你安心。”

      目光和刃光穿过夜色,映入炭治郎眼中。

      “为了告诉你,专职猎鬼的鬼杀队里,被视作‘最强剑士’的‘柱’,应该有着怎样的实力。”

      “是!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这个既不是作为剑士的必要知识,也不是跟生活有关的常识。以冬夜的性格——那个总说“我们的关系仅限于训练”、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的冬夜先生——本不该告诉他这种事。

      “是为了给你一个明确的目标。”

      冬夜回答。

      “一味焦虑,无谋追赶,对变强没有任何帮助。”

      刀身上,金色光芒涌动,密密麻麻,像是高天原的须佐之男此刻复苏。

      “如果你不知道该朝着哪里努力,就记住接下来的剑技。”

      朽木冬夜屈膝,身体下压。这是一个并非水之呼吸的起手式。

      “以接下它们、破坏它们为目标,继续你的修行。”

      炭治郎听到了……声音。一阵炸响在感知里、震颤于骨髓深处的声音。

      它有一个更简单的名字。

      雷鸣。

      那日在木屋里惊鸿一瞥的雷电,再一次出现了!而且比那时更清晰、更完整!

      在剑技释放之前,雷鸣已经先一步咆哮起来。那是将自己的呼吸法修炼到极致、做到身与心完全同步的雷之呼吸使用者,在心中迸发的电闪雷鸣。

      在雷鸣静默的一瞬,冬夜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太快了,快到了炭治郎的肉眼完全无法看清的地步。

      他只看见一道金色的电光撕裂黑暗,从空地这端贯向那端。光芒所过之处,地面炸开,积雪蒸发,霜土翻卷。

      千鸟齐鸣,撕裂寂静。雪地崩裂,焦黑刀痕如怒龙疾走,瞬间推进至远处树干。

      在这雷光风暴中央,唯有炭治郎所站的这一小片区域,完好无损。

      好快!

      完全无法看清——所以无法理解动作的轨迹,无法记住发力的方式,无法在脑海里重现那一瞬间的画面——

      但是,能感受到。

      感受到那要撕裂天空的速度。

      感受到那志在粉碎山岩的力量。

      那就是……鬼杀队的柱。

      炭治郎呆呆地站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技。哪怕在那日带着祢豆子逃亡的森林,面对富冈义勇先生时,他也只是模糊地感受到了“可怕”,却没能亲眼看见如此具象的剑技。

      他应该感到惊奇。应该感到敬畏。

      但在那所有的情绪底下,一种更微妙的感觉悄悄探出头来。

      不可思议的……熟悉感。

      就好像。

      他曾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身姿。

      ……

      ……

      雷光散尽。

      冬夜收刀站立,呼吸平稳如初。

      “刚才那一招,”冬夜说,“是雷之呼吸·叁之型·聚蚊成雷。”

      他走过来,提起灯笼。昏黄的光照亮两人的脸。

      “回去了。”他说,“再不睡觉,明天会起不来。”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炭治郎记住了那种感觉:速度,力量,还有莫名的熟悉感。

      木屋很快出现在视野里。推门进去,药草的香气已经充盈了整个房间。炉火将草叶烤得焦脆,其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冬夜站在门口,看着炭治郎钻进被褥。

      “我走了,不多打扰。”他说,“晚安,炭治郎。”

      他准备拉上门。门关上了一半。

      被褥里传来炭治郎迷迷糊糊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冬夜先生的剑技……总觉得,非常像我的父亲……”

      门,在朽木冬夜的手下发出吱呀一声响。

      ——像?

      ——呼吸法……像别的东西?

      他松手,转过头,想追问。

      但炭治郎已经闭上了眼睛。感官受到强烈刺激后的疲惫,加上安神药草的效力,让他迅速沉入了深眠。

      “……”算了,能好好休息也是好事。

      冬夜轻轻拉上纸门,走在漆黑的室内。

      但是。

      ——“非常像我父亲”。

      这句话他无法忘记。

      怎么会像?

      呼吸法是系统的、经过千锤百炼的杀鬼剑技,而炭治郎的父亲,一个普通山村烧炭人的动作,怎么会与鬼杀队“柱”所施展的雷之呼吸相似?

      有什么东西,存在在那里。

      存在在通往一种未知答案的路上。

      那是什么?

      炉火噼啪一声。

      走廊里一片黑暗。云层散去,恰巧可以让冬夜看到窗外的月亮。明月高悬,照亮人间。

      他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在那个决定的岔路口——在左与右,在脱离鬼杀队的职责一心精进,还是更多地承担起灭鬼的任务之间——

      因为这个偶然相遇的、带着鬼前进的买炭少年,裂开了第三条道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话、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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