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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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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现在更担心眼前的事,”刘彻依旧压在卫青身上,只是支起上身,面对面凝视着他,“明日太皇太后面前,朕该如何对她说这个占词?”
卫青心中一紧,天象示警,女变之说,任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吕氏谋反的旧事,但这话是不能去对太皇太后说的,尤其是在她和皇帝关系刚有缓和的现在。若说不会应验在东宫身上,便只能是后宫,可偏偏皇后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推到她身上,也难保老太后不会想到别处去。
刘彻轻轻揉弄卫青皱成“川”字的眉心,笑道:“没辙了吧?”
怎么说的好像这是我的事一样?
卫青被刘彻揉弄的不大舒服,见他笑得颇为开心,更是不满,但脑中依旧飞速思考着,想要给刘彻找到条万全之策。刘彻倒像是自暴自弃似的,挪开手,凑上嘴唇,轻吻着卫青的眉心,蜻蜓点水般一路向下。
“陛下!”卫青侧头,却躲不过刘彻落在耳际的吻,忍不住举手推拒他的肩膀。刘彻毫不在意,嘴唇沿着耳廓一路下滑到修长的颈子,卫青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刘彻头也不抬:“你说。”
“陛下见了太皇太后,什么也不必说。”
刘彻的动作顿时停住,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卫青:“不必说?”
“臣的意思是,太皇太后有任何疑问,陛下都不必解释,请她咨询太史令即可。若太皇太后执意要问陛下,陛下就——”
“含混其辞?”
“正是。”
刘彻一转念间已明白卫青的意思,天心难测,天象之变,本就不是人力可以一朝一夕间便参透的。天地造化的玄妙应自然而然的慢慢领悟,若从急求解,只怕欲速不达,反受其害。
刘彻捏住卫青的下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不算顶好的主意,但也说得过去了。只是太皇太后一向精明,等闲混不过去,到底要怎么说,还得好好揣摩揣摩。”
“陛下圣明,这种事……”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也不用你去面奏太皇太后,所以这事交给朕就成了,你可以倒头睡觉去了?”
卫青难得把马屁拍到马蹄子上,难堪大于惶恐:“陛下明鉴,臣不是那个意思。”
刘彻眯起眼睛,盯住他片刻:“不筹划也罢,到时见机行事吧。咱们现在就是耗尽了心血,也未必能猜出大母的心思。话说回来,即便朕与她当面对峙,也未见得会输。”
卫青小心看了看四周,对刘彻说了几个字,却不出声,实际就做了几个口型罢了。刘彻皱眉,费力的猜测着他的意思。突然,皇帝笑了出来,且笑的厉害得很,直接从卫青身上滚了下来,摆成个大字躺在他身侧。
“卫青,你好大的胆子。”
“臣不敢。”
刘彻不再理他,盯着头顶上的帷帐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他扭头去叫卫青,却见他的心腹安静的躺着,气息沉沉,睡得香极了。
“怎么就睡了……”
刘彻不满的嘟囔,但不一会儿,他也开始睡眼朦胧起来。
刘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正沉浸在香甜的梦中,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推着他的肩膀:“陛下?陛下?”
“嗯?”刘彻迷糊中伸手向旁边一摸,感到身旁空空如也,猛地睁开眼睛,“卫青?”
“臣在这里。”卫青跪坐在床边,轻声回答。
刘彻见他仪容都已收拾齐整,打了个呵欠,笑道:“什么时候起来的?你倒是好精力。”
卫青神色严肃,毫无与他说笑的心情:“陛下,会稽郡昨夜送来紧急军报,闽越入侵东瓯,东瓯发来了求援国书,丞相府急呈陛下。”
“什么?”刘彻翻身坐起,“在哪?”
卫青拿起一旁放着的竹简,奉于刘彻:“这是会稽郡守陈元良的上疏,这是东瓯国书,请陛下御览。”
刘彻接过东瓯国书,问道:“使者呢?”
“东瓯使者已返回国内,国书是东瓯王驺望委托会稽郡守陈元良代为转奏陛下的。”
“看来东瓯情势是告急了啊,连个使者都派不出。”
刘彻看完国书,脸色迅速由喜转怒,眉宇间阴云密布:“陈元良的上疏呢?”
卫青连忙递给他,刘彻一目十行的看完,冷笑一声:“死都死了,还阴魂不散,这刘濞真算得枭雄。”
刘濞?
卫青怀疑刘彻说的是吴王刘濞,却想不通何以皇帝会突然提到这个人:“陛下说的是……吴王刘濞?”
“除了他还有谁,”刘彻将奏章递给卫青,“百越杂处,相互攻击本是常事,但这次闽越进攻东瓯,却是刘濞之子刘驹鼓动的,为的是报七国之乱时,东瓯杀父之仇。”
汉景帝前三年,吴王刘濞联合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和胶东王刘雄渠共同谋反,即为七国之乱。刘启腰斩晁错,随后重用周亚夫和窦婴,在梁王刘武的协助下,最终挫败七国联军,刘濞率领数千兵卒逃到丹徒,亡走东瓯,汉廷得知消息后,对东瓯许以重利。于是东瓯以犒劳吴军为诱饵,趁刘濞出面道谢时将其诱杀。刘濞之子刘驹逃往闽越,他一直记着东瓯的杀父之仇,常常鼓动闽越攻打东瓯。此次闽越王骆郢终于听从了他的意见,出兵攻打东瓯。
“如此说来,我汉朝对此事不能不管。”
“当然!东瓯杀刘濞本就是受先帝之命,他既与我朝亲善,朕岂能坐视不理?否则,以后还有哪个邻国敢归附大汉?”
“陛下……想要出兵吗?”
刘彻在卫青额上弹了一下:“出兵?朕倒是想,可没有虎符,拿什么调兵?”
刘彻虽然自登基起就已亲政,但军权却一直受制,因为保管虎符的尚符玺郎一直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动用虎符,必须有太皇太后同意的诏书。有了这道约束,他这个皇帝连守卫未央宫的南军都不能轻易调动。对雄心勃勃的刘彻来说,无疑是令他难受之极的桎梏。
“陛下想要召集群臣廷议吗?”
太皇太后笃信黄老之说,讲究清静无为,历来反对轻动刀兵。若想请她动用虎符发兵,只能是群臣廷议形成统一意见,上报上去,才有可能。
“廷议?有用?”刘彻满面讥讽之色,“别人不说,许昌这个老顽固第一个就会站出来反对。哼,曲逆献侯说得好,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可你看看朕的这几个丞相,哪个做到了?”
他发泄完了,又沉思一会,扬声叫道:“春佗。”
“臣在。”
春佗正守在殿门边,听见皇帝召唤,立刻急趋而至:“陛下有何诏命?”
“你遣人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告罪,就说朝廷突然有紧急军务,朕今日不能去东宫问安了。关于彗星一事,朕会叫太史令司马谈向她们详细解释。另外,通知所有千石以上官员去承明殿,朕要廷议!”
“诺。”
“叫上魏其侯和武安侯,他们虽然赋闲在家,可朝廷出了大事,也不能太悠闲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