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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密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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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卫青兄弟进宫后,刘彻已经去东宫朝议,卫长君先领着弟弟认了在宫内的居室,随即指点他熟悉了一下未央宫前殿。端门以北,三座高大的宫室前后相连,地势由南向北依次升高,最北边的宫殿是皇帝起居的后寝。居于中央的宫室规模最为宏大,正是“布政之室”宣室殿,也是皇帝举行内朝的所在,南边的宫室在三殿中地势最低,面积也小,但殿外有宽广的庭,气象开阔雄伟,为举行大朝和皇帝即位、婚丧等大典所用,外朝亦在此。
后日初七,当今皇帝刘彻的万寿庆典就在此举行。
卫长君带着弟弟转了一圈,又把皇帝身边日常侍候的中朝官和宦官都给他介绍了。眼见时已过午,刘彻还未返回未央宫,卫长君不禁奇怪:“怪了,都这个时辰了,陛下早该回来了,怎么今日这么迟?”
卫青心里有数,皇帝准是在东宫被公主们绊住了,拖延了这么久,看来这次麻烦惹得着实不小,不由心中惴惴。卫长君见弟弟神色有异,碰了碰他的额头:“你怎么了?病了?”
“没事,”卫青任兄长试了又试自己额头的温度,岔开话题,“大兄,我在这里要做什么?”
“这可不归我分派,得听陛下的。其实我们这些侍中平常也无事,宫中事务大多是奴婢去做——”他说到此处,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样子,但很快便恢复常态,“这几日的事情多,都在忙陛下的万寿庆典。其实陛下并不很在意,说不是整寿,怎么过都无所谓,不过我们底下的人可不能敷衍——哎,那博山炉不能这么放!”说到庆典,卫长君的心思立刻转到了各项准备事宜上,连身边的弟弟都忘了。卫青见他俨然与记忆中的平阳侯家丞一般架势,暗暗好笑。他初入皇宫,于四周的人事物都陌生的很,想帮忙插不上手,干站着只能碍事,干脆回到自己的室内。这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外间只有书案、枰、几等一些必要的家具,除此之外最惹眼的是案上那堆足有两尺高的竹简。卫青一见便吃了一惊,想自己才是第二天进宫,怎会有公文?等拿起一卷打开,才发现是《司马法》,其余的竹简也是各种兵书。兵书禁秘,此处却如此招摇,卫青不由摇了摇头,轻轻一笑。他在枰上坐下,摊平竹简,仔细读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门户突然被人推开,卫长君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我说……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倒是会享清福啊!”
“大兄,怎么了?我——”
“什么都别说了,”卫长君扯起弟弟就向门外跑,“銮驾回宫,即刻便到,快随我去侯驾。”
两人匆匆迎到寝殿门口,所有中朝官员都已肃立门户两旁,静侯銮驾。不久,銮铃声远远传来,在殿门处停住,刘彻大步走进殿内。
两边的人齐刷刷的跪下:“恭迎陛下!”
“免了,”刘彻脚不点地,“卫青随朕来。”
“诺。”卫青连忙站起,急趋几步,跟上刘彻。
“今天都做什么了?”
“回陛下,臣第一次入宫当值,不敢妄动,所以,只看了《司马法》。”
“嗯?”刘彻正走到尚衣轩门口,听闻此言,停下脚步,回头笑看卫青一眼,“朕忙了一天,你倒清闲啊。兵书是宫中秘藏,便宜了你。既然如此,朕现在就分派你点差事——你来替朕更衣,其他人退下。”
“诺。”几名宦者依言退出,尚衣轩内只留下刘彻和卫青两人。
卫青看着面前两臂微张,摆出任人鱼肉姿态的皇帝,不知怎的竟有些头皮发麻。他知刘彻此举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如此独处,实在是——危险!危险之极!
卫青磨蹭着上前解开皇帝颌下的冠带,因刘彻身材修长,他不得不踮起脚尖,高举双手才够着皇帝头上的通天冠。这一来,他整个人都贴到了刘彻身上,鼻中呼出的热气轻扑刘彻的脸颊,那微痒的触感仿佛骚动在皇帝心上。刘彻忽然低头,在卫青耳边吹了一口气,旋即将那因受惊向后弹开的身体搂住。
“你这次给朕惹的麻烦可不小啊。”
卫青顿时僵住,连悬空的双手都忘了放下:“臣……”
“什么?”刘彻闲闲问着,手下突然使力,卫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清醒时,已被刘彻牢牢压在身下。慌乱中他挥了下手臂,恰好碰到一旁的屏风,一声轻响,屏风微微晃动了几下,卫青一惊,生怕被外面的人看出什么不妥。刘彻趁他分神的这刹那,猛的低头,卫青反应极快,左臂在面前一横,架住了刘彻的下巴。
“怎么了?”刘彻眯起眼。
卫青又羞又急,又不敢大声:“陛下,臣的兄长在外面……”
“那又如何?难道朕怕长君不成?”
“陛下!”
声音虽小,却极有气急败坏的意味,刘彻见他是真发了急,放松力道,笑道:“急什么?附耳过来。”
卫青一愣,刘彻拂开他的手,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卫青的脸色霎时变了几变,犹豫着问:“陛下,这真的……”
“君无戏言。”
卫青大喜:“谢陛下!”
“谢?”刘彻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你打算怎么谢朕?”
卫青原本仿佛能滴出血的脸色瞬间泛了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刘彻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的脸颊,停在下颌,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张口,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事情还没了结,就先准你欠着。”
说罢,他不等卫青回神,自行坐了起来。
自胜谓之强,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尚且要战胜自我才能称为强者,刘彻自然明白,作为帝王若想将一切掌控自如,首先就必须做到能够绝对控制住自身。
其中当然包括自己的欲望。
只是——
刘彻看着卫青脸上尚未褪去的完全无防备的惊愕——那是他现在已经绝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的,毫不掩饰那股天真与孩子气的表情,举手重重扶额,暗想这笔债实在欠的既有违人伦,也不合时宜。
他定了定神,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大长公主得知是你揍了陈融,必定会大闹一场,既然如此,干脆挑个大场面让她们闹去。”
卫青当然懂刘彻说的“大场面”是什么,他起身端坐,迟疑道:“可是,扰乱陛下的——”
“无妨,”刘彻轻拍大腿,眯起双眼,“年年都是这一套,朕早腻了。今年换个花样,反倒新鲜。这也不全为了你,那些皇亲国戚,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他冲卫青招了招手,两人凑近了,嘀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