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希望 ...
-
接下来的时间,洛曦宇觉得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时间,看着护士拿着一袋袋的血浆进进出出,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却又不敢面对,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默念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然而,不管他如何安慰自己,那提着的心却始终都放不下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几个世纪,这漫长的等待对他对琥珀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煎熬,世间的事从来都是如此,如果这一秒的爱不曾说出来,也许,下一秒,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几个小时后,琥珀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紧接着,她又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洛曦宇透过玻璃窗呆呆的看着满身插着管子的琥珀,忧心仲仲,转头对宋宜中说:“老师,情况怎么样?”
宋宜中倒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拍了拍洛曦宇的肩膀,说:“小洛,就看这两天了,手术台上她表现得还可以,我想......”说着,宋宜中停顿住,而后又不确定地说:“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吧。你也不需要有太大心理压力,她应该能熬过这一关。毕竟年轻嘛,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正常,按正常指数来讲的话,康复的机率是很大的......”
洛曦宇自从听到宋宜中的“就看这两天”后,就再什么也没听进去,然而宋宜中那多多少少的言外之意,则更让洛曦宇的那颗心悬而不定。
这应该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了吧,如果他几年前就娶了她,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改变,今天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一切都是他的错......洛曦宇一手抚上玻璃,苍白修长的手指试图划过琥珀的脸庞,玻璃上的冰凉透过手心再传递到心底,几净的玻璃上反射出洛曦宇凝重的神色,他默默地凝着玻璃窗的那头,静静的站在走廊,一句话也不说。
宋宜中看洛曦宇这个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监护室的窗口。
走廊里的白色声控灯明了又灭,灭了又明,冰冰凉凉的颜色透着清冷,照在地上的白色瓷砖上,照在洛曦宇的白色长褂上,照在洛曦宇泛青的脸庞上,显得那样安静无情。他定定的站在玻璃窗前,静静地凝着琥珀,心中除了自责,便是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他愿意用自己的十年寿命与上天交换,换来她的平安无事,只要她平安度过,用他的什么交换都可以,没有了她,他的生命注定要失去色彩,失去意义。
片刻,陈露踮着脚上的高跟鞋,神情复杂的走在前面,而后面跟着小心翼翼低着头的追追。追追把陈露家大概的收拾了下,带着琥珀的包,她们刚给琥珀办完了手续。
追追站在洛曦宇面前,小心翼翼的唤了声,“洛哥。”
洛曦宇木然的看了眼她,没有作声,只是又把头转向了琥珀那头。洛曦宇不是不生气,不怨恨,然而现在各种怨恨,愤怒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难道他现在冲追追发一通火,躺在病床上的琥珀就能醒来了吗?他也不想说任何让追追负责的话,因为如果琥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她根本就赔不了,也付不起。
无能的男人才会一遍又一遍的放狠话,试图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而他呢,他宁愿用这些时间向上天祈祷,祈祷一切关于琥珀的奇迹出现。
陈露走到洛曦宇身边,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给琥珀的父母打个电话,告知下?”她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的,可是刚刚去见了琥珀的主治大夫,似乎琥珀现在的状态不容乐观,万一要是......也得让琥珀的父母有个心理准备不是么?但是,再三思所都拿不定主意,这才和洛曦宇商量。
洛曦宇咬了咬唇,对陈露说:“我打吧。”
接过陈露递过来的电话,洛曦宇清楚地找到了琥珀手机通讯录里的“爸爸妈妈”,稳了稳情绪,他拨通了电话。
此时正值深夜,洛曦宇在电话那头,听到了唐父迷迷糊糊的声音,似乎他们已经休息,却又刚被电话声吵起。
洛曦宇先简单地自我介绍了番,便停停顿顿地说起了琥珀的事,怕在电话里吓着两位老人,因此他并没有把所有的实情完全告知他们,只说让两位老人先来医院,再做商量。
唐父似乎在电话里听出了端倪,便支开了唐母,说是要她先收拾东西,接着,他压低声音,颤声不安的问道:“小伙子,琥珀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直说......”顿了顿,他又咬牙说:“老头子我能承受的住。”
洛曦宇怔愣了下,没料到唐父如此敏感,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敢在电话里如实告知琥珀的病情,最后,他在电话里坚持说琥珀没太大的事,只是要告知家长,只要他们过来医院就好。
唐父惶惶不安的应着声,说他们半个小时后就到,接着,便挂了电话。
洛曦宇忧心的挂了电话电话,心中五味杂陈。等唐父唐母半个小时后到了医院,他要怎么如实的向他们说明琥珀此时的情况呢?要他说琥珀没事,如果真的没事,怎么会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要他如实说明,他又恐怕唐父唐母年龄大了,经受不起这样的惊吓,人老了本来就不能顶住压力,万一再有个什么好歹,他又怎么对得起琥珀。
说与不说,就像一道风水岭,隔在了洛曦宇的心里。但是他又能怎么做呢?即便不实话实说,琥珀的主治大夫也会把实情告知亲属,到那个时候,他的隐瞒又会造成什么样的不可控制的后果。他等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如实告知琥珀病情的情况下,尽量做出乐观的评判,以缓解老人的心理压力,但现实能不能容得他乐观,他真的也不知道。
没等洛曦宇在脑子里理好全部的说辞,唐父唐母便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唐母的双眼有些红肿,显然已经在来的路上担心的哭了一场,唐父扶着妻子,强支撑着一起往重症监护室这边走。
洛曦宇迎了上去,叫了声叔叔阿姨,便主动地搀扶住了唐母。他从来没有见过琥珀的父母,能第一眼就认出,全是因为能大半夜的出现在重症室走廊里的,再不会是别人了。
唐父微微颔首,急切地问说:“你就是打电话的那个小伙子吧?我们家琥珀怎么了?”
洛曦宇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便看见唐父在唐母身后给他施了个眼色,洛曦宇当即明白,精简地说:“琥珀摔倒了,扑在了水果刀上,刺破了腹部,但手术比较成功,现在没有醒,是因为她还在麻醉期......”
刚说到这儿,唐母已经站在洛曦宇刚刚站着的地方,捂着嘴,眼泪哗哗地压抑着声音嘤嘤的哭了起来,唐父伸手揽过妻子,看向玻璃窗的那头满身插着管子的琥珀,似乎也极力隐忍着什么。
“她什么时候会醒?”唐母抬起头呜咽着问洛曦宇。
洛曦宇咬了咬牙,用尽量乐观的情绪说:“阿姨,琥珀她麻醉过了就醒,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你放心,她会醒的。”洛曦宇努力的编织着一套能够暂且缓解二老崩溃情绪的谎言,他多希望这谎言能够成为现实,他也能心安理得的骗骗自己,然而作为医者,他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欺骗,骗谁都骗不过自己。
唐母听了洛曦宇的话,心下缓解了不少,但一转头看见自己女儿的苍白的面容,她又难过得隐隐哭出了声。
唐父叹了口气,安慰妻子说:“都说没什么大事,你还哭,等下女儿醒了,要她看见了多不好?她醒了看见我们为她担心,她又要难过了,不要让她醒来了还为我们担心,好不好?”唐父一边哄劝着妻子,一边对陈露招手说:“来,陈露,带你阿姨去洗把脸,别回头琥珀醒了,让琥珀看见了难过。”
陈露赶紧上前搀扶住唐母,也在耳边劝着,唐母本来不想去,但又拗不过丈夫,遂才一步一回头的随陈露去洗脸,走时还说她马上就回来。
等唐母走远了,唐父才将头扭向了洛曦宇,他神情凝重,却强扯出一抹微笑,亲切地说:“小伙子,刚刚我在电话里没有听清楚,你叫.......?”
洛曦宇回以了一抹微笑,说:“叔叔,我叫洛曦宇,以前是琥珀的同学,现在是琥珀的男朋友。至今没有去拜访过二老,实在是我做的不够周到。”
唐父摆了摆手,释然的笑了笑,说:“没什么的,不要放在心上,琥珀这丫头倒是从来没有提起过呢。”顿了顿,他表情严肃地问道:“我问你,琥珀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一定要给我说实话。”
真的要说吗?如果唐父承受不了怎么办?
洛曦宇担忧的看了眼唐父,但当看到唐父那不容辩驳的笃定眼神时,他用平缓的语气,认真地说:“她手术是成功的,但由于肝脏被利器划破三厘米,失血过多,因此情况比较危险,但如果这两天她能熬过去的话,那就没有大碍了。”
唐父闻言,怔愣了好几秒都没有回过神。洛曦宇明白对于一个爱着自己孩子的长辈说他有可能永远的失去自己的孩子时,这将是什么样的打击,他不由得后悔说出了实情。
几秒后,只见唐父抿着颤抖的唇瓣,强撑着眼里的晶莹不让它掉落,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这事儿千万不要在你阿姨面前提起,刚才你也看到了......”接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顿了顿又说:“这种事就让我们男人来扛吧!”说着,对洛曦宇投以了坚韧的眼神。
洛曦宇用力点了点头,说:“叔叔,我相信琥珀一定能熬过这关的。”
“我也相信我女儿能熬过这关。”唐父眼里透着光芒,坚定无比的说。
希望是一切力量的源泉,人们需要希望,无论这希望能不能如期实现,人们仍旧需要它,就像人类需要水,空气一样需要它,因为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大踏步地勇敢面对眼前一切未知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