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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陪你看沙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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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一切力量的源泉,人们需要希望,无论这希望能不能如期实现,人们仍旧需要它,就像人类需要水,空气一样需要它,因为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大踏步地勇敢面对眼前一切未知与痛苦,亦如此时的唐父,此时的洛曦宇。
片刻,唐母洗完脸回来,陈露不动声色地依旧站在身边搀扶着,低垂的眼帘,掩去了大半眸色。唐母眼眶比先前还要泛红些,想必刚刚在洗脸的时候又哭了一把。唐母平时看起来凶悍,唐父并不干涉,但家里一旦遇到什么大事,顶梁柱依旧还是唐父。唐母知道出了这种事,丈夫的心里也一定难过,遂也不愿再在唐父面前哭哭啼啼,以增添他的压力。
唐母敛了敛心绪,看见追追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便也强装没事人似的坐到了丈夫身边。
唐父见妻子回来,体贴的握住了妻子的手,扯了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我问过小洛了,琥珀的情况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现在监护室24小时值班,不需要家属照料,我们就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好不好?”
“可是我不放心。”唐母一脸担忧,摇了摇头。
唐父淡淡地笑着,语气平静地说:“不放心什么,你就呆在这里也不能进去,还不如回家做点补的,等琥珀醒了,补补,你说呢?”
唐母沉吟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唐父唐母离开的时候,唐母依依不舍的看了又看玻璃窗的那头,唐父再三催促,这才迈开步子。洛曦宇将唐父母刚送出医院大楼,就被二老阻止了,说他们还好,不用送,希望他早点回去照看琥珀。
临走之前,唐父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洛曦宇,朝他点了点头。
虽然路灯不是很亮,但洛曦宇仍然在唐父那清明的双眼里看到了不忍,辛酸,托付,坚韧与信任,这个时候,因为他们爱的是同一个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因此他们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也能寻找到彼此的共通点,同时,洛曦宇也回以了郑重地点头。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约定,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条条框框去约束,有时只须一记眼神,彼此便能信守承诺到永远。
唐母依偎着唐父,唐父的后背有些佝偻,两位老人头发花白,眼睛耀烁明亮,在路灯下闪闪烁烁,不知为何却平添出了一抹难言的沧桑。告别后,洛曦宇站在灯下静静地目送着两位老人,看着他们在灯下被拉长的背影和略显蹒跚的脚步,洛曦宇心中泛起了说不出的悲凉,也许幸福就是这样的平淡,身边有你陪伴便已足够了。
那么,他和琥珀的幸福呢?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幸福看似遥不可及,其实就在手边,也许不知是何时的一个转身,便遇到了;也许又不知是何时的再一个转身,便有悄无声息的失去了,如果他和琥珀的老了也能像唐父唐母一样依偎着前行,该多好。
洛曦宇就这样胡思乱想的走回了医院大楼,等他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窗口,才看见陈露和追追正坐在监护室门前的长椅上,似乎正在等他回来。不同的是,陈露坐在椅子的这头,追追坐在椅子的那头,她们中间隔了好远。
洛曦宇淡淡的看了她们一样,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玻璃窗前,向里面看去。他没有兴趣掺和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他现在,以后,将来,最最关心的除了琥珀,还是琥珀,旁的他一概不管。
追追局促的站起身,走到洛曦宇身边,嗫嚅着,如同平时撒娇惯了的语气说:“洛哥,谢谢你没有告诉唐叔叔唐阿姨是我拿着水果刀不小心刺到琥珀的。”
刚才追追见洛曦宇要把琥珀受伤的实情告诉给唐父,她以为他会连琥珀怎么被刺伤的都要全盘托出,吓得她差点拔腿就跑,可后来仔细一听,洛曦宇竟巧妙的跳过了这一段,然而唐父可能是心绪全围绕在琥珀身上,遂也就没有注意到什么。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偷偷的溜去了楼上的休息走廊,等她再下来的时候,唐父唐母已经回去了,因此,她便更加笃定了洛曦宇没有说不利于她的话。
洛曦宇不耐得看了眼追追,还没有说话,便听到了陈露在椅子那头的一声冷哼。
接着,洛曦宇面无表情的看着追追,冷冷地说:“我是不想让他们两位老人再受到刺激,并不是为了你,请你不要误会。”
追追闻言,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又说:“呵呵,那我就先走了,琥珀醒来后给我打电话......”
洛曦宇却冰冷的打断道:“她醒与不醒,你都会接到律师函,你等律师的电话就好,不需要等我们的。”
追追错愕的愣了一下,看着洛曦宇惊道:“你要告我?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呀!”
“这些话你还是留到法庭上说吧,别跟我说,我不想听。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看琥珀,也不要再与琥珀交往,你和她本来就不是同一类人。这一点不用我提醒,我想你心里也应该清楚。至于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因为我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学着不恨你。趁我还没有失去理智揍你之前,请你现在就滚蛋!”洛曦宇一字一顿地咬着牙说完,则又把脸扭转到了玻璃窗前。
追追气的一跺脚,不甘地说:“我就不相信琥珀能恨我,我都不是故意的,她也是知道的。等她醒了,我们绝对还是好朋友,你是他的谁啊,我就不信他能听你的。”
洛曦宇头也没偏的回了句,“那你就试试。”
追追心知洛曦宇一定是认真的,并且是说到做到。别看平时洛曦宇和琥珀吃饭时候,若是她在场,洛曦宇也会与她说说笑笑,可真要是遇到关于琥珀的事情时,他绝对是说一不二,比谁都决绝。那个时候的洛曦宇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可理喻,就像现在这样。
追追曾经纳闷像洛曦宇这样的男人,到底看上了琥珀的什么,琥珀除了贪吃,爱睡,挑剔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可取得地方,洛曦宇肯定是没有见过多少女人,因此才会这样的没有眼光。最后,追追总结来总结去,愿意承认的也就只是琥珀这家伙幸运,其他什么都没有。
追追知道自己现在与洛曦宇根本理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切都要等到琥珀醒来后,才能见分晓,要是以前,她估计陈露还能站出来替她说几句好话,可是现在看来,她也不指望了。眼前,如果她还不知深浅的与洛曦宇硬碰硬,搞不好等会儿洛曦宇的脾气上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于是,追追傲慢的冷哼了一声,高昂着头,尽可能的摆出一副高傲的姿势,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摆的走了出去。
走出医院后,追追松了口气,如果说在陈露家时她还因为内疚而惶惶不安的话,那眼下,她的这种感觉却早已烟消云散,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莫名地笃定琥珀这次一定能渡过危险期,虽然主治医生都说琥珀的情况不容乐观,但她仍然笃定琥珀这次一定平安无事,至于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她也不知道,估计是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成为“被告”吧。
追追走了没多久,陈露就向洛曦宇告别,除了说第二天会来看琥珀之外,其他的,洛曦宇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陈露看洛曦宇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事实上,该说什么陈露自己都不知道。
当朋友面对困难,痛苦的时候,言语往往会变得很空泛,因为无论说什么,当事人都要或愿意或被迫的接受现实,在现实面前,人什么都不算。
洛曦宇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半宿,看了琥珀半宿,直到脚麻到不行才回到公寓,囫囵地睡到天亮,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夜里,洛曦宇做了一个梦,他梦见琥珀对他说自己的伤口好疼,说自己害怕疼,洛曦宇心疼,可还没等他说话,琥珀就像一阵烟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接着,周围升起了白茫茫的雾,洛曦宇在雾里来回转圈,撕心裂肺的喊琥珀的名字,却怎么都找不到她。这时,窒息的感觉就像海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的袭来,仿佛要彻底的把他淹没才肯罢休......
惊惧的洛曦宇一骨碌爬起身,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做了一场梦,但这样的梦太让洛曦宇不踏实了,天刚蒙蒙亮,洛曦宇早已经没有了睡意,草草的收拾了下,便又往医院赶去。
今天,本来是有一场较为重要的手术要进行,洛曦宇科里的人为此下了很大功夫,当然,洛曦宇也不例外,但现在琥珀这个样子,洛曦宇实在是没有办法集中全部精力完成这个手术,于是,他请求主任要么取消手术,要么改换其他大夫主刀,他则在旁做辅助,并且,无论如何,他需要请几天假。
换主刀大夫?怎么换,准备了半个月的手术,是说换就能换得了的?一大早,当一脸憔悴的洛曦宇出现在了主任办公桌前的时候,主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洛曦宇从来没有这样不修边幅过。最后,果不其然,洛曦宇给他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医院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主任今天上班的早些时候就听说了洛曦宇女朋友正在重症监护室的事,所以,对于洛曦宇这样的决定,他能说什么呢?说扣工资,扣奖金?估计这会儿说什么都不会管用!也正如洛曦宇说的,要他现在这样混混噩噩的上手术台,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于是,主任扶额低叹,然后首肯手术推迟些日子进行并同意洛曦宇的请假。
洛曦宇得了假,更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琥珀的身上。
琥珀由于还处在麻醉期,所以迷迷糊糊,神智并不清醒,可能是身上的伤口疼痛和输液的原因,她时常的手脚乱蹬,似乎想拔掉身上插着的针头。护士为了一劳永逸,通常都是用纱布绑住病人的手脚,以免病人在无意识的时候伤着自己或者是扯动伤口,这听起来是有点点残忍,但事实便是如此。
洛曦宇则坚决不让护士将琥珀绑住,而是自己一手一边的按住琥珀的胳膊,并轻声的在她耳边哄劝说:“你别怕,我在这呢,马上就好了,嗯?”说来也奇怪,每当洛曦宇轻声地哄劝几分钟,琥珀自己就不在折腾。一天下来,琥珀闹腾一会儿,洛曦宇便按住她一会儿,再闹腾一会儿,洛曦宇再按住她一会儿。琥珀有时候闹腾得时间短,洛曦宇还能休息下,有时候闹腾得时间久,洛曦宇便一直不曾松过手。
凡是过来过去换药的护士都说这样没用,琥珀现在处于麻醉期,根本听不到洛曦宇的声音,更不用说他说些什么了,护士们纷纷劝洛曦宇不要徒劳,绑在那里就好,可洛曦宇哪里舍得,于是就一直守在他身边,除了必要的生理需要,可以说是寸步不离。他怕安静,怕安静下来琥珀就会感到孤独无助,就像他经常说的,人是有潜意识的,他相信琥珀的潜意识一定是醒着的。
“琥珀,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跟别人结婚了吗?呵呵,以你的五十五,肯定猜不到吧,这样吧,你要是醒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只要你快点醒,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还记得上学的时候,那次在教师里,一只蜜蜂落进你衣服里面的事吗?当时你穿的是白色T恤,结果吓得你一下就把T恤掀起来了,叫我帮你抓蜜蜂,可是后来蜜蜂飞了,你也不害怕了,放下衣服就开始跳起来揍我,说我是色狼,当时我说蜜蜂才是色狼,结果,你都不知道你当时跳得有多高,猛踩我的脚,现在想想我都疼。”
“还有你上大课不做笔记的事,亏你还是所谓的好学生呢,你那个导师也是个懒蛋,说要检查笔记,其实是要自己做记录,结果,你就让我帮你抄,你知道不,那次我抄了一晚上,手都抄麻了,才把那一学期的笔记抄好,后来我发现你也没怎么用过那个笔记。”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叫你五十五吗?呵呵,这个也要等到你醒来的时候告诉你。现在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你就不好奇了,不好奇就不醒来了,对不对?”......
洛曦宇擎着琥珀的手,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他也不管琥珀能不能听到,就这样自顾自的说着,只要是对琥珀醒来有益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尝试。琥珀睡一天,他讲一天,睡十天,他就讲十天,讲到直到她醒来为止。
“琥珀,你的麻醉今天应该醒了,你再别睡了,叔叔阿姨昨天来看了你,今天又看了你好几次了,阿姨每次看到你都哭,可惜他们不能进来,你快点醒吧,你要是醒了你就嫁给我,你要是不醒的话,我就娶你,好不好?”说着说着,洛曦宇声音渐渐的哽咽起来,他把琥珀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一下,说:“你说你是想嫁给我呢还是想我娶你呢?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浩瀚沙渺么,你醒了我就陪你去,好不好?”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仪器嘀嗒的声音,泪水盈满了洛曦宇的双眼,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琥珀今天要是再不醒来的话,他该怎么办?他不想失去她,尤其是以这种方式。他曾经梦想过与她相伴到老的情形,但为什么不能实现呢?泪水无声无息的流过,滴到琥珀的手臂上,然后蜿蜒而下,最终在白色的床单上溅起一朵朵小花。
“真的?”琥珀的手指动了动,她的嗓子好干,都要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