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棠》千千万万山

72、第 72 章

　　唐树良虽然是一个人，但是一看就不好惹。梁志飞也害怕了，骂了几句就带着几个人一溜烟跑了。
　　“哎哟，还没给钱呢！”唐桂秀气得跺脚，“这帮小混混，干的这叫人事吗？”
　　“得了，别心疼那几碗馄饨了，就当喂狗了。”唐树良回头，看到了脸色发白的程钰。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径直去了后厨，“还有别的吃的没？光馄饨不管饱啊？”
　　“哎哎，别乱翻，我给你找。”被唐树良这么一打岔，唐桂秀也忘了逃单的事了。兄妹俩在后厨做饭，宗棠过去把椅子扶起来，看着瑟缩在一边的程钰，默默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我叔叔就是个直脾气，看到有人欺负我，就跟欺负他亲闺女一样。”宗棠笑着说，“你吃饱了吗？再吃点？”
　　程钰连连摆手，“吃饱了吃饱了。”
　　“那我送送你。”宗棠也没说要留她继续坐坐，程钰心知肚明原因，也没说什么，跟着宗棠出了门。
　　两人往公交车站走，正好是下班的点，路上行人往来，加上马上要放假，大家都笑意盈盈的。只有程钰，一脸苦闷。
　　“宗棠，对不起。”不知道憋了多久，程钰终于小声说。
　　宗棠看着她，良久都没说话。“你跟我说实话，程钰，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
　　起初程钰支支吾吾还想瞒过去，谁知宗棠听了几句谎话转身就走，唬的程钰立即拉住宗棠的手。
　　“你说谎说的，连自己都骗了，我还听了干什么？”宗棠生气的说，“我没你这样的朋友。”
　　见宗棠是真的恼了，程钰只好坦诚一切。跟着老师傅学小儿推拿是真的，跟梁志飞是高中同学也是真的。只不过，抛去这两点，也没剩什么了。梁志飞高二就不上学了，天天跟着一帮街溜子鬼混，已经进出派出所好几次了，“进去”的经验丰富了，也知道像他这个年纪，只要不犯重罪，偷鸡摸狗不算事，顶多批评教育就完了。跟宗棠预料的差不多，程钰家里出事后，梁志飞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这个消息，就来找程钰，说能带着她赚钱。那会程钰确实也缺钱，就在梁志飞的哄骗下加入了盗窃团伙。从广东回来后，程钰是想洗心革面，好好学门技术，重新开始生活。但是梁志飞又找上门来，说程钰欠了她的钱，硬要她还钱，还三天两头去培训班堵程钰。今天来找宗棠，程钰其实是想借钱的，没想到梁志飞也跟着来了，还对宗棠出言不逊。
　　“你真的欠他钱吗？”宗棠问。
　　程钰点头，“我家出事后，没人管我，他，他给了，他借了我五百块钱。他说不用还，跟着跑几趟就挣回来了。”
　　跑几趟？宗棠了然，是偷手机干扰路人视线的那种跑吧？
　　“我确实跟着跑了好几次，我以为已经还清了。”程钰低着头，羞愧的脸色通红。“他说还钱，可现在我自己生活都紧紧巴巴，真的没钱。”
　　“你真的只欠他五百块吗？”宗棠问。
　　程钰重重的点头，“真的！后来我去广东没花钱，那边每个月还给我发生活费。”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程钰的脸更红，“再回来之后，外公给了我些钱，只是够用。”
　　“你为什么要回来呢？”宗棠又问。“为什么不在外公家那边生活？起码还有亲人。”
　　程钰搓着衣角，半天才回答，“他们跟舅舅住一块，我在那，不方便。”
　　宗棠想起自己的舅舅们，不免叹息了一声。“你有手机吗？我打个电话。”
　　程钰从包里找出一款很老的直板手机，宗棠接过来，走远几步打给了唐桂秀。不一会，唐树良骑着电动车车过来了，“给。”他递给宗棠一本作业本。
　　“谢谢唐叔！”宗棠笑着道谢。
　　“我捎你回去，在那边等着你。”唐树良骑着车走到几十米外的地方。
　　“给，我也没有多少钱，这是我问唐姨借的，你抓紧还给梁志飞，以后千万别被他骗了。”宗棠把作业本塞进程钰怀里，“程钰。你知道吗？人可以犯错，成长的过程中不可能不犯错。可是，犯了错要改。如果只犯错不改正，时间久了，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程钰呆呆的看着作业本，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来。
　　“要是自己不振作起来，没有人能救你。”宗棠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自己的情况跟程钰说明白，“我跟你一样，没有爸妈管的。我妈去世了，我爸另组家庭，后来还被他从家里赶出来了。”
　　程钰吃惊地看着宗棠，“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没必要骗你。”宗棠脚尖戳了戳地，“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说这些，只是想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才更要好好生活，否则，就会被别人看不起，他们还会戳脊梁骨，说没有父母管教，长不成什么好东西。”
　　程钰的心似乎被狠狠戳了一下，她浑身巨震，眼泪淌得更多。
　　“而且，我们虽然可以犯错，但不能犯太多次。很多人就算犯了错，也有父母帮着解决，不用付出什么代价也能安然无恙。我们呢，每犯一次错，就要花十倍、二十倍的努力重回原点，犯错多了，我们就连原点也回不去了，就会离正常的生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过不了正常生活。”宗棠拉起程钰的手，“程钰，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千万不要糊涂，你的人生还很长，现在的苦等十年八年回头看，根本不算什么。如果现在你怕吃苦，那么十年八年之后，你会吃更多的苦。”
　　程钰哭得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的点头。
　　“回去吧，拿好作业本。”宗棠嘱咐她，正好公交车来了，程钰上车，隔着车玻璃跟宗棠挥手道别。
　　看着公交车离去，宗棠才跟唐树良一块回了店里。
　　“要我说，你做这些就多余。”唐树良坐下，继续啃鸡腿，“你这个同学，人看起来倒不坏，就是稀里糊涂的。我怕过不了几天，还得来找你，没完没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刚才当着宗棠的面，满嘴脏话，我都听不下去。”唐桂秀没好气的说。
　　“唐姨，这事不能赖唐叔。”宗棠帮着唐桂秀擦了擦炉灶，“脏话是说给脏人听的，那些人，听不懂人话，唐叔说的没错。”
　　“你看，你还不如宗棠明事理。”唐树良得意的冲着唐桂秀挤眼，“小棠，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啊，我就是嘴快。”
　　“我明白。”宗棠在唐树良对面坐下，有些惆怅，“我比她运气好，我遇到了你们，要不然，我不比程钰好到哪里去，可能比她还糊涂。我也不是天生就懂事，不信你问唐姨，高一刚开学那会，我也不算什么好学生。”
　　“我可不记得了。”唐桂秀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短，哪怕宗棠自我贬低也不行，“你一直都是好学生。”
　　宗棠无奈的笑，就连唐树良也无奈的笑起来。
　　“算了算了，我不多说话了。”唐树良想了想说，“我看那几个男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要是来店里我还能帮忙，万一你上学的时候使坏，就不好了。这样吧，从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学。”
　　宗棠连忙拒绝，谁知唐桂秀正有此意，急忙应下了。“你放心，亲兄妹明算账，我不会让你白送。等宗棠考上大学了，我送你个大红包。”
　　“唐姨！真不用，耽误唐叔的生意。”宗棠着急的说。
　　“耽误啥，他现在是工头，不用自己干活，早去晚去有什么要紧。”唐桂秀说，“我跟嫂子说一声。”
　　“不用，这点小事我还能做主，放心。”唐树良诙谐的语气，让宗棠和唐桂秀都开怀大笑。
　　事实证明，唐树良的担忧不无道理。那天被唐树良吓走之后，梁志飞又偷摸来了几次，不敢进门，光在外面晃来晃去。唐桂秀碰到一次，只是当时人多，梁志飞看了会就走了。
　　“店里不能留钱，也别一点不留。”唐树良摸着下巴，看了看监控位置，“得再加一个监控，店外也按一个。”
　　就在唐树良想办法时，忽然梁志飞又不见踪影了。等了几天，也没再见梁志飞的身影，宗棠觉得可能是被别的事吸引过去了。“这个年纪也不定性，说不定又找到别的来钱门路了。”唐桂秀说。
　　唐树良虽然觉得有道理，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跟年轻人打交道多，知道20来岁的小年轻为人处世不知深浅，热血一上头，天不怕地不怕，最容易出事。所以还是每天早起送宗棠上学，晚上去接宗棠放学。这么送了些日子，有天俩人回来到店里吃饭，正好电视开着本地新闻频道，播到一条新闻，几个青少年在山路上骑摩托赛车，结果发生车祸，当场死亡2人，重伤2人。这事因为影响恶劣，还被省里挂牌督办了。
　　“你说这年轻人，真不知道死活。那条路也敢去跑摩托，路窄，拐弯又多，视线还不好。怎么想的，这家里可怎么过啊。”有顾客也看到了新闻，免不了感慨说。
　　“我倒是早就听说这事了。”另一位中年男人也搭话说，“他们是在赌博。赌谁跑得快，据说一开始跑的几个，都挣了大钱。后面跟风来的，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旁边有人问。
　　“嗐，我老丈人家就住在附近的镇上，每天晚上好多小青年在镇上喝酒，都在说这事。山上摩托车吵的人睡不着，投诉也不管用。这下好了，以后谁也别想上山了。”中年男人说。
　　几个人这么一聊，其他顾客也凑过来听闲话。宗棠在后厨吃完饭，随便瞄了两眼新闻，压根没往心里去，接着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