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棠》千千万万山

64、第 64 章

　　宗棠走的时候，殷世权和赵素梅坚持开车送她。宗棠自从跟殷华德聊过，就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她坐在后座，身影随着路灯时而明亮时而黑暗。赵素梅几次担心的回头看宗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也没说出来。
　　到了家，宗棠跟老两口道谢。看着她上楼，殷世权才缓缓开车离开。
　　“这么想的话，当初宗棠他们搬家，这么顺利的找到房子、找到店面，也有些可疑。”路上，赵素梅忍不住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没凭没据的，别乱说。”殷世权看着前方的红灯，“只是不知道，这位周总，到底要干什么。思来想去，宗文忠虽然有家底，可摆明了不会给宗棠，华德不也说了，宗文忠在临州的商界顶多算个有名有姓的小角色，应该入不了那位周总的眼。”
　　就是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所以才让人担忧。
　　“你说，那个周总，会不会只是对宗棠起了意？”赵素梅犹犹豫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殷世权有点难以置信。以这位周总的本事，就算看中了宗棠，也犯不着大费周折的做这些事，还不让宗棠知道。按正常人的思维，不应该是做了什么事，恨不得敲锣打鼓去对方那里宣扬以博好感吗？
　　“费解啊。”殷世权感慨。
　　“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赵素梅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宗棠回到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唐桂秀一早就跟她说，晚上要跟哥嫂和几个员工庆祝一下，因为要喝酒，怕回来太晚打扰宗棠，所以晚上去哥嫂家睡。家里非常安静，安静到宗棠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打开手机短信，最新一条还是早上回给周镇武的“新年快乐”。周镇武半夜给她发了条短信，祝她“新年快乐”，并解释自己最近在国外出差，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
　　宗棠无力的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她猛然起身穿衣，带上唐桂秀的一顶花帽，快速去了小区门口的网吧。
　　尽管是元旦，网吧里人也不少。她找了台角落的机器，打开浏览器，先搜“临州周镇武”，几乎没有什么信息。又搜“周镇武 盛德酒店”，依然没有信息。但搜“盛德酒店”，几乎全是旅游网站的推荐和各种软广告。宗棠想了想，换了个方向，从“庄海鸣”开始搜，果然，他的新闻比较多，宗棠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点，庄海鸣的妻子叫周咏芝。姓周，跟周镇武大概率是亲戚，原来庄嘉誉说的周镇武是他表哥，是来源于这一层关系。宗棠接着搜周咏芝，有一家慈善机构的关联新闻。沿着慈善机构，宗棠发现周家的脉络越来越多，生意足迹遍布全球。直到她看到了扬城周氏的新闻，这片当地的报道说“周家是扬城百年大家”。宗棠想点开那篇报道，发现已经404了。找到现在，她已经确定，周镇武绝对不止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酒店经营者，也不是什么报道里常见的普通投资人。周家的生意横跨多个领域，甚至有主导跨国公司并购案的新闻。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周镇武经常在国外，经常一个月两个月都不见人影。这样的人，确实看不上宗文忠。
　　可是，既然压根就没把宗文忠放在眼里，那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宗棠有些烦躁的点着鼠标，想了半天也想不到答案。宗棠甚至一度怀疑周镇武知道自己重生了，所以来接近她探听什么秘密。结果看了一堆新闻之后，宗棠确定哪怕自己重生了，也完全不是出生就在罗马的周镇武的对手。
　　关了电脑交了钱，宗棠从网吧走出。依然带着一身烟味，她使劲呼吸了几口冷空气，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些。
　　既然想不出，就别想了。宗棠这样劝自己，反正得知程钰过得很好，自己目前也过得挺好，那就行了。至于周镇武，肯定有他的目的，与其这样耗心耗力的猜度，不如等他自己说出来。
　　期末考试后，高三级部没有放寒假，而是一直上课上到了小年这天。今年过年晚，宗棠看了看日历，除夕已经到2月份了。因为赚了钱，唐桂秀最近心情一直很好，等宗棠放了假，马上就带她去买了过年衣服，还顺带着买了一堆吃的喝的。
　　“你最近都瘦了，哎哟，要不我不回去了，高三正是关键时候，我真不放心你自己在这。”唐桂秀边收拾东西边唠叨。
　　“放心吧唐姨，我在家有吃有喝，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越重视，我越紧张，咱俩都平常心。初六就开学了，到时候你也回来了，不用挂念。”宗棠笑着说。这次期末考试算是高考一模，万老师教的学习方法发挥了作用，宗棠首次进入了班级前十。按照往年的经验，宗棠目前的成绩肯定能上非常好的重点大学。
　　“唉。”唐桂秀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宗棠，“这几年，你变得这么懂事，要是你妈还在，得多高兴。”
　　宗棠也停下动作，“唐姨，要不明天我们去看看我妈妈吧。”
　　“行啊。那我等会出去买点东西，明天多给她摆点供养，让她保佑你考个好成绩。”唐桂秀说。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尽管气温低，可是几乎没风。宗棠和唐桂秀起了个大早，到了房燕敏的墓前，宗棠摆好水果和鲜花，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妈妈，我没有忘记你，我也没有忘记那些和你在一起的记忆。”宗棠蹲下，小心抚摸着墓碑。一阵风刮过来，吹起宗棠耳边的头发，仿若母亲的手，轻柔地拂过女儿的脸颊。
　　回到家，唐桂秀挂念着店里的生意，这是最后一天开门，她叮嘱宗棠等会过去吃饭，急匆匆出门。
　　宗棠准备把衣橱收拾一下，这两年她穿的最多的是校服，有不少之前买的衣服穿不着了，她准备打个包让唐桂秀带回去，看看有人愿意穿就送给他们，没人穿的话就拿去盖鸡棚、牛棚，总归比扔了强。
　　一件灰色大衣挂在衣橱一角。宗棠看了几眼，拿出来试了试，很合身，显得宗棠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怪不得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有的衣服确实能看出好在哪里。试完之后，宗棠又挂了起来。平时很少有机会穿，她也有点舍不得穿。盛德的待遇真好啊，宗棠默默感叹，去年给唐姨的羽绒服，唐姨喜欢的不行，又轻又保暖，料子还防水防污。
　　正感慨着，手机响起来，宗棠还以为是唐桂秀叫她过去吃饭，一看是陌生的手机号，来自广东。宗棠心里猛地一跳，快速接起来。
　　“喂？”她小心问，“我是宗棠，请问你是哪位？”
　　对面不说话，只听到了风声。
　　“喂？”宗棠有些着急，“说话呀？你是哪位？”
　　“宗棠……”对面终于传来抽泣声，夹杂着破碎的声音，“宗棠，我是程钰，我是程钰。”
　　“程钰！”宗棠握紧手机，“你在哪？你别哭，你先别哭，告诉我你在哪？”
　　“我想回家，宗棠，过年了，我想回家。”程钰泣不成声，“可是他们不让我回去，说我回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他们说我妈有精神病，我爸不要我了，宗棠，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不想呆这里了，可是我也没有家可以回了。”
　　“程钰……”宗棠听得心酸不已，“你听我说，你不要哭，你现在在哪？”
　　“宗棠，我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了。我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可是所有人都让我坚持下去。我不想坚持了，人生太累了，我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走。”程钰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我犯了错，把我送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我犯了错。可是，我没有路可以走，我妈杀了人，她就算是精神病，也是我妈。我不怪她，她有错，我是她的女儿，我替她赎罪。”
　　“程钰，程钰你听我说！”宗棠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急切的冲着手机喊，“程钰你不要犯傻！你听我说！你还很小，人生还很长，不要用这几个月否定你的一生！没有人不会犯错，错了要改正，改正了一样可以重新开始！程钰！程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