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棠》千千万万山

62、第 62 章

　　没过几天，宗棠从殷睿嘴里得知，李珊珊转回了普通班，在国际班学了这么久，就算是普通版班，想要把功课捡起来也不算轻松。好在李珊珊基础扎实，这次下定了决心朝一个方向努力，说不定会有意外的结果。
　　“我跟她，这次算是连普通同学都算不上了。”殷睿感慨说，“我想送她些笔记、试卷，她拒绝了不说，还说以后就当不认识。”
　　“她本来就有心理压力，你现在去给她送材料，嘘寒问暖，只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时间久了，可能会有反效果。别去了，就当陌生同学吧，对你、对她都好。”宗棠说。
　　“我不太明白，现在她不是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吗？”殷睿不解的问。
　　“她需要帮助，但不需要你和我的帮助。咱俩出现在她面前，只会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起那些难堪的回忆，提醒她还欠着我们的人情，谁都承受不了的。”宗棠解释说，“帮人要点到为止，一味地帮下去，最后情谊也成了仇。”
　　殷睿陷入了沉默。
　　“我也要跟你道歉。”宗棠忽然说。
　　“为什么？”殷睿莫名其妙。
　　“我之前对你太苛求了，觉得你一定要选择是非对错，觉得你为李珊珊说话，我还挺生气。”宗棠笑了笑，后来她想明白了，殷睿说到底也只是个高中生，就算早熟，心理年龄摆在这，社会阅历摆在这，不可能面面俱到。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能保持住理智，尽量帮着宗棠说话，已经非常难得了。没有谁能做到不被感情影响，百分百站在绝对的是与非的两侧。
　　“这事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宗棠看出殷睿的窘迫，不想再旧事重提，“你最近跟殷叔叔见得多吗？”
　　“我小叔吗？”殷睿回答，“还行，一周总能见上一次。”
　　“能不能麻烦他帮我打听个人，以前是15中的学生，叫程钰，因为一些事情退了学，现在听说被一家公益组织送到了南方一所学校学技术。我想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她，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宗棠尽量简要的说了一下情况，她不想程钰的事情太多人知道。
　　“15中的程钰，对吗？好，我记下了。周末等小叔回家，我问问他。”殷睿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些做卷子的心得，等公交车来了，两人分别上了不同的车。身后，夕阳已经落下，冬日暮色渐浓，天地逐渐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李珊珊的事情彻底解决后，宗棠想过要联系周镇武，跟他说一声事情解决了，但是几次拿起手机，几次又放下。她不知道该和周镇武说些什么，毕竟那天在盛德的遭遇，谈不上多么愉快。
　　这天，宗棠去万老师家上完课，算着时间唐桂秀应该回家了，也打算直接回去。临州的冬天不算太冷，宗棠边走边仰望星空，城市天空能看到的星星数量有限，她依稀辨别出了猎户座，其他的星星一眨一眨，也看不出什么星座。宗棠呼出一口白气，将视线从天空转向前方，就看到了周镇武的身影。
　　宗棠心里一惊，想不都想扭头就跑。结果还没跑几步，就被周镇武追上。
　　“又跑！”周镇武弯起手指敲了她的额头，“我是什么凶神恶煞吗？见了我就跑？”
　　“你不是吗？你上次还说让我长个教训，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我现在不相信你，跑不是很正常。”宗棠搓了搓额头，虽然不痛，可是被人这么敲打也很不舒服。
　　“你还记上仇了。”周镇武无奈，“那是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穿这么少，这两天来寒流，不冷啊？”
　　“什么情况不情况的。”宗棠嘟囔，装不明白周镇武的意思，“你不帮忙算了，老天爷帮忙，那事已经解决了。照片澄清了，李珊珊也给我道了歉，这事翻篇了，不提了。”
　　周镇武冷笑，“你运气挺好啊。那恭喜了，事情忽然出现转机，你们没费力就解决了。”
　　“对啊，我运气就是挺好的。”宗棠不服气的说，她瞪了一眼周镇武，“唐姨已经回家了，不伺候你吃饭了。”
　　“我要是不来见你，你是不是不会主动跟我说这件事解决了？”周镇武被气笑了，就连嘴角的梨涡都透着郁闷劲，“你可真是……”他想了想，没想出个合适的词形容宗棠。
　　“你到底来干嘛？”宗棠重复了一遍，“唐姨这会在家，我不方便做饭。”
　　“没什么，我不是来吃饭的。经过你家，过来看看你。”自从听老金说事情已经结束，周镇武就期待着宗棠给他打个电话，就像搬家找到培训老师那次，希望她带着轻快高兴的心情跟他聊聊。哪怕随便聊点什么，说说最近的学习也行。可是，一天天过去，周镇武的心也一天天沉下去。宗棠不仅没有任何来电，碰见他居然还转身就跑。
　　“元旦放假吗？”周镇武忽然问。
　　“放吧，也就一天。”宗棠回答。
　　“什么打算？”周镇武问。
　　“跟往常一样啊，除了学习，去店里帮唐姨盘盘这半年来的账。”宗棠想了一下，“对了，我昨天看新闻，地铁线6号线公布了。”
　　“嗯。”周镇武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
　　就这么平淡的反应吗？宗棠怀疑的看着他，不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吗？不怀疑自己吗？
　　周镇武不知道在想什么，宗棠也没话可说。两个人接下来没说什么，慢慢往宗棠家所在的楼座走去。几百米的距离，硬是龟速走出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距离高考还有多久？”周镇武问。
　　“还有半年，179天。”宗棠叹口气，高三级部一上楼，就有一块电子显示屏，每天倒计时。起初几天她看的心惊肉跳，现在早就脱敏了，有次显示屏坏掉了，大家还挺着急，催着学校赶紧修好，要不然总觉得缺了什么。
　　“嗯，快了。高考前的这段时间，最熬人，一定要坚持住。”周镇武说。
　　宗棠惊讶他居然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可不是，越到这个时候，压力越大。”
　　“上去吧。”到了单元门口，周镇武站定，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这几个字。
　　宗棠瞄了他一眼，见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估摸着他可能是刚出差回来，本来是要来吃饭，可是唐姨在家，不方便过去，现在大概是真饿了。
　　“给，你先垫着点，快找地方吃饭去吧。不是大品牌，但是也能吃。”宗棠犹豫着从书包里掏出几包小饼干，都是从超市随便买的散装货，为了应付饥饿的。宗棠怕太便宜惹周镇武嫌弃，一直没好意思拿出来。
　　几包花花绿绿的小饼干躺在周镇武手心，他看着宗棠上楼，楼道里的灯次第亮起，然后又次第熄灭，直到楼道里完全回归一片黑暗。周镇武长出了口气，人生第一次生出祈祷之意，祈祷高考快点到来，等待的过程太折磨人了。
　　过了几天，高菲特意来找宗棠吃午饭，顺便带给她几张报纸。
　　“我妈让我给你的，说你一看就知道。”高菲说。
　　宗棠展开报纸，映入眼帘的是一篇跨版的报道，详细记载了6号线经过的区域，包括周边的商超、医院、学校、小区，以及几块待出让的土地。报道里还有一些业内人士的采访，大家纷纷表达了对新线路的期待，展望了一下新线路即将带着周边区域起飞的美好未来。看完这篇报道，宗棠又翻了翻其他几张，都刊登着土地出让信息的公示。宗棠把这几个公示里的土地信息跟之前的报道合在一起，有的是沿线土地，有的不是。
　　“我妈说，现在最好的地块还没放出来，估计到时候竞拍会很激烈。”高菲说，“有几块地竞拍都有门槛，要求开发商先拿这边的地，才能参与竞拍。”她指了指其中一条公示信息，宗棠仔细看了看，是一家名字很陌生的房企。
　　“这是宗文忠和外地来的一家房企合伙成立的。”高菲说。
　　宗棠恍然。她慢慢将报纸收起来，放进书包。“帮我谢谢你妈妈，我明白她的意思，不要着急，要耐心等。”宗棠说。6号线只是个开始，后续还有后王山家、永安路拆迁，新的高铁站建设。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李英雪能利用好这些消息，引来更多的企业参与竞争。其他的，她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