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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朝发青海兮暮辽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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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壁等人没有想到四将来得如此之快!他的吩咐刚刚落定,院中便有人影晃动,特有的灵识告诉他:房檐屋顶,已被宗门弟子摆下了阵形!
一抬手,将屋内重新设下结界:外间变化难以预料,结界至少可以让宗主暂时多歇息片刻。而他,也有机会因势利导,把那些人赶走。
赶走?但愿吧。如壁心中一声苦笑,面上却异常冷静:“蒹葭,你和众掌仪留在屋中照顾宗主。宗主现在睡着,你们要尽量保全结界,不要让外间声响传入,想办法让他多睡一会儿吧。”说完,带领如仟如仞朝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不放心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再次嘱咐:“实在不行,就将宗主点晕,只要不亲与四将交集,他或许可以保全心神。”
蒹葭郑重点头,准备迎接这场狂风暴雨。她知道,无论她们如何小心避让,狂风终是来了。想着昔日伟岸如山、霸气逼人的宗主,如今却如临冬残叶般无风还自飘零,在这即将掀起的狂澜里,她,该让他如何保持完整?一介弱小侍女,如今能做的,就只有拼死挡在风前:“或许今夜,便是咱们正式与宗门敌对的时候了。”
如壁再次苦笑:与宗门敌对!那一生只为宗门,心中只有宗门,为宗门而生,为宗门而疯,为宗门而全无自己的人,如今,却最终要与宗门为敌!宗主若是醒来,将情何以堪!
这是种久违的舒适,虽然全身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但毕竟不再疼痛。
金光平静地躺着,迷迷糊糊地睡着,这是他这一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这一年来,他有的,是清醒时蚁食虫蛀的麻痛与万刃齐割的锐痛的交互折磨、是心神失守时的茫然疯癫和无知无觉。此时,他仿佛醒着,身子却感受不到疼痛,耳边传来飘飘渺渺似有似无的声音,听不清楚,却隐约有着一丝熟悉。
怎么了?自己这是在梦中么?多少年了,自己都不曾再有过梦境。
自从当上宗主后不久,他就印封了自己做梦的权力。因为,他不想面对梦中那脆弱的自己。那褫夺燕赤霞宗主之位时不争气流出的薄泪,那除杀新生七世怨侣时难以下手的不忍,那挥手送走门下弟子时生出揪心的痛!他怎么能这样呢,他已是一宗之主,人间大责扛在他年青的肩头,他必须学会坚强!哪怕是逼迫,他也一定要学会坚强!而梦,总是会突如其来地放大他的脆弱,令他回首不堪的往事,增添心酸的思绪。
不可以,他不可以脆弱!他是金家的第六代传人,他是祖师指定的监察秘史!他有着守护人间、消除七世怨侣与生俱来的使命——七世怨侣为覆灭人间而来,而他,则为保护人间、不被七世怨侣灭世而生!他怎么可以脆弱呢!不管有多难,他都要学会坚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印封了令他脆弱的梦境!从此,他便不曾再流露过任何形式的脆弱!
当坚强逐渐成为习惯,他再也不必害怕梦境会带给他脆弱时——忙碌,却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他四处奔波,斩妖除魔,朝发青海兮暮宿辽东!带着江南的雨雾又临风作战在天山的雪顶!妖魔鬼怪听闻其名,惶惶然四散奔逃。而他,却已经忘记了做梦的滋味。甚至,连自己还可以拥有做梦的权力都忘记了。
如今,这是怎么了?缥缈的梦境悠悠袭来。难道是要走了么?所以,身子才不再疼痛。所以,才重又生出清醒时的舒适?
双目紧闭,有水雾从缝隙里溢出。玄心正宗的祖师爷啊,金家的列祖列宗,你们终于……终于……肯让金光卸下所有重负,来找你们了么?金光……好累……好累……这一路,终于走到尽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