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金光宗主之<子衿>》金姥姥

11、举步唯艰烈焰丹

　　一声巨响，掀翻了屋内唯一的窗，窗棂横飞过来，被清霜一剑击落。窗外光芒大作，朱雀强硬的声音传来：“笑话！一方结界，便想挡住本护法么！”

　　蒹葭手急眼快，急急捻诀，青光现处，小小结界又将人声乱影挡在其外。

　　金光眉心挑动，清浅的呼吸有些微凌乱，就要被巨响吵醒。采薇赶忙俯下身，伸手轻抚他的额头：“宗主，没事儿，您再睡会儿吧。”手心中柔光悠悠，施下了催眠咒。金光的眉心才又略略舒展，昏昏睡去。

　　又一声巨响，炸开在卷顶上方，险些掀翻了金光所在的千工架床！法力灌着强风横扫进屋，床幔飞动，冷风如箭，金光蓦地睁眼！

　　“宗主！”蒹葭扑过来，捻诀抵住狂风。可是，再无法施出结界。采薇清霜等人齐齐奔来床前，各自施剑捻诀。青芒接二连三的泛起，围着床架，又形成一个泛着青光的小圆。

　　翻飞的床幔终于垂下，光晕之内一切又安静下来。可是，终究来不及，金光已醒！虽然身心两倦重伤在床，但那挥手之间便泰然主宰了人间一切的金光宗主已完全的醒来！

　　那一声尖亮霸道的大喝，那一片炸开他屋内的光芒，那一阵激荡在他床前的法力是如此熟悉。甚至，连那法力中他来不及纠正的偏失都还一如既往地明显存在着！那是朱雀功法中的弱点、是她难以突破的瓶颈，也是他心心念念在他们掷剑之前还一直想着要为她改善的招式！

　　朱雀！四将！你们……终是来了……

　　“停手……”细碎的声音从唇边流出，他提起全身仅有的力气，努力发出最大的声音。胸口却是钻心的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能不支倒下，被蒹葭一把扶住。

　　“胡闹！宗门弟子，岂可内战？！”低低一句训斥，声音沙哑，加杂着伤重不支的喘息与咳嗽，语气却已是平素一惯的森冷严明，微微怒意，不容置疑！

　　姑娘们局促收手，围拢在床前。下意识地服从早已是根深蒂固的习惯，宗主面前，从来只有领命！

　　“更衣！”

　　“宗主……”姑娘们隐约明白了他们的宗主要做什么，想阻止却又不敢，夹带着哭腔，惊慌失措。

　　金光抬眼看向众人，迷离的目光渐渐聚拢。这是蒹葭，这是白露，这是清霜……一个一个，都是他熟悉的容颜，都是他过去不曾多加留意、但却是这一年来他清醒与疯癫时真实的依靠与唯一的慰籍！望着她们焦急得闪着泪光的眸子，金光不由得心软如水，一片支离……他闭上了眼：破碎的……已然是破碎，金光，你纵有不舍，到了此时，也早已无从选择！

　　勉强拧紧瘫恸悲软的心，他浮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柔声吩咐：“蒹葭。曲骨，关元，神阙，你用十成力道，帮本座封住了吧。”然后，微微嗑了目，静等蒹葭动手。

　　“宗主，您不能出去……”蒹葭扶着金光无力的身子，将滑落在他胸前的一缕黑发拢到脑后，怯怯劝道：“您的身子，受不了的……蒹葭不能……”

　　金光缓缓扭头，轻轻的眸子定在她脸上，没有责备，只有坚持。萧条与凄凉从他艰难的呼吸里溢出，迷漫在空中，倍添伤感。

　　蒹葭受不了这蚀骨的伤感，更受不了他狭长凤眸中那疲惫却固执的期待，哭着跪了下去，攥住他的衣襟放声大哭。

　　屋内一片愁云渗淡。金光喘息更重，他眨了眨眼，将目光从蒹葭身上移开，逡巡着转而落在采薇身上：“采薇，你来。”

　　采薇惊诧抬头，诺诺迟疑着也不敢领命：宗主伤重，这一路指法下去，岂不令他痛彻心扉。

　　见众人都是如此模样，金光目光悠悠转厉，“嗯？！”了一声，采薇激灵打个冷颤，习惯性的应道：“是，宗主。”然后咬牙运起力道，朝金光所言的几处穴位上发力点去。

　　手起指落，血脉凝张。金光蚕眉拧紧，一阵低咳过后，他竟然撑身而起！虽则迟缓艰难，也已然站立如松！

　　姑娘们再不敢迟疑，更衣束发倾刻完成。金光举步唯艰，终于来在外厢桌边，压抑的喘息声中，他负手问道：“烈焰丹尚余几颗？给本座全部取来。”

　　“是。”蒹葭很快捧出一个精致的紫檀小盒，在金光面前打开。盒内，十字花纹隔开四粒赤红的药丸。金光伸手取过一粒，凝神观望了片刻，毅然服下！

　　蒹葭的心猛的一颤，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烈焰丹！宗主服下了烈焰丹！

　　这烈焰丹是宗门秘制，以红莲之火烧制百年方得一枚。药性至猛至烈，可立刻调动起人的全部精神与能量，令重症之人转瞬之间起死回生。但，药力过后人也便耗尽了全部心力，虚脱而亡！就如同热油泼火，火因油烈，然而油尽之时也必是火熄之时一样！一直以来，此药都由历任宗主保留，怕的就是宗主突逢意外，将绝密带走，令宗门失了传承。

　　如今，宗主服下了烈焰丹！绝望之感笼遍全身，蒹葭却不敢阻止。因为，她了解她的宗主，了解他一惯的骄傲与自负。他宁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不愿示弱于人前！他透支了自己最后的身体，也要完成他一惯的坚持！

　　泪眼模糊中，看见金光伸手又取出一粒……

　　“宗主……”再顾不得什么服从、什么了解、什么成全他最后的坚持！一颗命已难留，两颗……那是红莲业火、无边鬼域……不……！蒹葭扔了盒子，死死抓住金光捏着药丸的手，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往嘴里送。其他人也全都扑过来跪倒在地，纷纷揪住金光的衣襟与手臂，绝望地阻止着。

　　金光一阵眩晕，不由得闭了双眸。勉力挺立的身影下是心内的凄凉与苦涩，多少年来，喜怒哀乐，本以为已全部看透，却原来在心底深处，竟还隐藏着这许多不舍！金光啊金光，你的牵挂又何止一点！

　　喉间猩热，血丝自口角蜿蜒而下。他睁开了眼，望着她们，终于忍不住，把一口热血无声的吐出。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个声音，只得勉强再挤出一个微笑，轻轻颌首，把药丸收入袖中。

　　院里，已是人声剑影战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