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谣》秋若耶

4、四

　　霎那间，赤城妖气散尽，草木复生，清明仙气笼罩大地。
　　一派仙家气象。
　　青衣的山神隐隐现现，跟在一身荆布衣裙的少女身后。少女明眸如赤城的露滴，倒映着山峦与百花。
　　采药少女日日晨间攀岩，时常踩在绿苔上，滑向深渊，却从未跌落山间。不是长藤缚向了她腰间，就是岩石顶在了脚下。她一直以为自己运气极好。
　　直到一日，山狮子蹿出洞穴，向她张开血盆大口。
　　一缕清风吹在她身后，山狮子骤然垂头，转身离去。
　　少女意识到身后有人，一回眸，从此牵动命运之轮。
　　少女采药愈加勤劳，只为山上遇见他的几率大些。
　　她采又甜又酸的山果给他吃，带自己彻夜不睡做出来的饭菜给他尝。他身上总有清风吹拂，所过之地，毒虫消散，川峦如平地。
　　她一日不看他的眉眼就辗转反侧。思念如丝，屡屡不尽，悠悠不散。
　　终有一日，她鼓起勇气，说要嫁给他。
　　他未回答，依然如常地送她下山。
　　她委屈了数日不曾上山，寻河自尽也总是万般不舍。
　　便是死，也离不开他！她怎么舍得！
　　山雨倾盆，她冒着山洪攀岩，只为他最后的答复。泥石无情，将她卷走。她沉沦于泥间，满心悲哀，竟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再睁眼，她惊喜交加，原来不曾死掉。更令她惊喜得要昏厥的是他就在面前看着她。她惊醒过来，正要因自己在泥石堆里险些溺死而黯然愧对，低头却见自己衣衫不染一丝尘垢。
　　“我是山神，你是凡人。”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介意你是山神。”他不同寻常的秉习，她早已料到。
　　他俯身，凝视她许久，“我是神，不能婚配。”
　　他身形消失于青翠山峦间，她从袖间拿出一株断肠草嚼着吃了。
　　抱着她冰凉的身体，他御风至赤城绝顶，迎着呼啸的山风，对天而祈——
　　赤城山神曦尘愿折去仙籍，换回莫瑶魂魄，若逆了天道，曦尘愿一人承担，堕入幽冥亦在所不惜！
　　一道天雷降到赤城。他护着少女尸体，一人承下了天谴。
　　崇恩圣帝出现在天际，俯瞰赤城，摇头叹息：“你以凡人之身苦修半生，终得正果，飞升天界受仙籍，为何又如此轻易放弃这一切？”
　　天谴打得他魂魄几乎散去，他身形不稳，对天端道：“当神爱上了人，一切也就没有意义。”
　　他强留得几分魂魄，纵身山崖，寻幽冥而去。
　　“曦尘若能寻得莫瑶魂魄，愿永世堕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