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谣》秋若耶

5、五

　　当初的一幕幕在赤城幻境中重演后结束。
　　妖王仰天而笑，“赤城山神，你亲口说了爱，还要反悔么？”
　　曦尘按着眉心刺痛的标记，眼眸里深埋的郁色一层层翻涌。在妖王撕心裂肺的笑声中，他蹙眉凝视，“原来我在冥界千年，要寻的却是你的魂魄。”
　　妖王笑出了黑色的泪雨，“你终于承认我是莫瑶了？”
　　“不！你不是！”曦尘痛苦摇头，“莫瑶是凡胎无邪的少女，不是你这妖魔！”
　　“妖魔？”她一步步向他逼近，语声渐厉：“莫瑶已不是当日的凡人少女，难道你还是当初的山神么？”
　　他猝然抬头，与她只隔一丈的距离。
　　“我已堕仙，关你何事！”他怒声。
　　妖王眸子里波光跳跃，看着他如此痛楚，她欲笑，却似哭，“你堕仙，我入魔，原来都不得善了，哈哈！”
　　她黑雾袅绕的衣袍被风吹向他身侧，他厌恶地避开。
　　她扬袖定住了他身形，步步上前，抬手抚上他面颊，“山神，你千年容色不改，堕仙也堕得如此潇洒呵！”
　　他神色凛然，看向它处。
　　妖王邪魅地笑着，长长的眼睫上无声无息滑落一颗泪滴。
　　“你怎么不看我，为何不仔细看看我，看我是不是莫瑶。”
　　“莫瑶魂魄未入幽冥，中途入了魔劫，就再也不是莫瑶了。”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却声声嵌入她经脉，扼住她死穴。
　　她的手在他脸上颤动，她一寸寸欺近，将头伏在他肩头，保持着笑颜道：“我在黑色深渊，以为你会来找我，我一直等，等了百年，没有等到你，却等来了魔尊，他用魔力改造了我的魂魄，从此我就可以不死了，从此我就可以永远等下去了。我回到赤城，建了魔宫，苦苦修炼，这一过，就是八百年。我吸了魔尊所有的功力，于是天上地下，我可以纵横来去。我寻你，又寻了一百年。没想到，我们分隔千年后，终于重逢了。”
　　如情人的诉说，在他耳畔。他依然不动如松。
　　“我在冥河提灯千年，看了千年的游魂，送了无数的魂魄往彼岸重生，却没有等到莫瑶。时间久了，我竟忘了自己提灯是为了什么。”
　　他额间的暗红标记愈来愈暗，所剩不多的仙气一点点被妖王侵蚀。
　　“这千年，你虽孤寂，却过得很安然吧。”妖王长吁了口气，似乎是担忧了太久，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不像我，每一百年便要应付一次天劫，每一次天劫之后，都要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到诸神看不到的角落养伤修行，苦苦熬着日子，等待下一次天劫。不过，现在好了，千年的修行，诸神也奈何我不得。曦尘，我不用再向你哀求了，你不娶我，我可以娶你。跟我一起成魔吧！这三界，都是我们的！”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曦尘转动了手臂，握向了她手腕，凝视她，久久叹息。
　　“若不将沧海化桑田，我们依然是刀俎下的鱼肉，受尽天谴，永世难翻身！”妖王落下一串泪来，“你当初为我堕仙，毁尽前程，今日，不能再为我……”
　　“我为你，也为苍生。”曦尘蓦然扣住她妖脉，接过战神暗自传来的神器，毅然启动封印，催出体内源源不断的神力，将她妖力一分分化去。
　　妖王惊醒，勃然大怒。伸袖招来妖器，怒恨交加，拼力砸向神器。曦尘蓦地退开数步，千年的神力被开启，全身沐着神光，将所有袭来的妖气都尽数反弹回去。
　　妖王之力被反噬，没有神可以打败她，但是，他可以。
　　他早已占了先机，封住了她的妖脉。她，无路可逃。
　　妖体破损，再无复生的可能。
　　天地坠落着妖雨，她被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