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谣》秋若耶

2、二

　　千年来，曦尘首次离开冥河，他几乎都要忘了还有东方的朝阳与西方的青鸟。脱离了冥界的幽晦暗夜，他犹如重生一般。在他身边驾着祥云的崇恩圣帝暗自打量他，一身青袍，眉目间无尘无痕，清逸无边，即便在污秽的冥间沉浸千年，他容貌间的神色也是万年不变，往来三界一弹指，清风一袭袖底生。
　　云峦仙湖畔，二人倒影被勾勒了出来。曦尘额间的标记，在湖面波光间跳跃不息，永恒的耻辱伴着他非仙非人的□□，不死不灭。他瞥见那身倒影，眼眸里弥漫起呼啸的水汽，湖面的潋波碎如镜纹。水面浑浊起来，只留那记菱形的暗红灼人眼瞳。堕仙！
　　崇恩立时扬手，一片银光罩向湖面，拂去了天地的影像。曦尘眼里的某种浓郁色彩渐渐化去，神色恢复如初。
　　湖面清光汇聚，点点浮光凝聚成一面草木生灵生长栖息的镜像。那派悠然与恬淡瞬时吸引了曦尘，如同一点轻烟幻化入他灵窍，勾连最底层长埋尘芥的万年记忆。某种灵识，正兹兹生长，攀援过他一路尘封的过往。
　　他踏前一步，竟全然忘怀身处之境，从云头跌下。
　　崇恩袖摆飘动，送去一片白云，托到曦尘脚下。同时，一道无形之屏隔空在湖面与曦尘之间。
　　湖面镜像支离，浮光游动，重聚成一幅动态的画卷。
　　草木尽毁，生灵涂炭，妖火焚天。血水染红了赤城山。
　　崇恩时时防备曦尘会因神识混乱而坏了他仙术移来的一番景象。曦尘静立湖畔，将赤城百年来的劫难都收入眼底。
　　天光清辉都映在他面上，却照不见一丝波动。
　　“青华？”崇恩不由生出某种幻觉。
　　曦尘恍若不闻。一道天风吹来，他低垂的长发舞乱在湖面。
　　天风愈加劲烈，云层密布，银光闪耀，天兵横列，自云端降下。战衣铁甲汇聚了羲和之光，映得天穹一片玉宇。金木水火土五色战旗飘荡，西方太极天皇大帝手下五极战神麾下兵马陈列，八荒为之震颤。
　　云澹日清，众神蹑风。
　　天空战神、大地战神、人中战神、北极战神、南极战神各自据天一方，发兵赤城。
　　八千里纵横的光柱分五处雷霆注下，五处天兵越光降临，杀气与瑞气同俱。
　　崇恩正暗自掐指计算，曦尘已投身下界。
　　正要施术阻止，却在最后的关头掐中历数。崇恩仰天一叹，天尊之劫，纵是西王母，也奈何不得。

　　赤城神寂，诸妖横行。
　　五方战神合围，九霄天火纷纭。赤城妖魔杀之不尽。
　　天雷地火翻滚不休，山川草木燃尽劫灰。
　　神魔争斗，战云密布。
　　山外妖气浓厚，延伸至三岛十洲，所历之处，万物成魔。仙家清气不敌，诸仙堕劫。
　　崇恩紧随曦尘身后，看遍妖气一寸寸占据三界。南极战神与北极战神分散麾下，各方阻截妖气蔓延，余下三方战神则集中神力围攻赤城妖山。
　　妖山结界一层层被打破，妖孽死伤无数，天将也折损甚众。妖山底下有魔宫，妖王便在其下，催生不断的妖力衍生魔众，并填补结界。是以天空、大地、人中三部战神不惜拼尽神力，也要摧毁妖山魔宫，直捣妖王。
　　雷霆击下，山摇地动。赤城大地生物尽毁，重生的俱是妖孽幻术下的魔障，黑雾袅绕。天兵与雾气中妖兵持法器相斗，天兵法力占一时上风，妖兵立即在魔宫送来的妖力下将仙家法术收为己有，反噬回去。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外，山峦间，妖风阵阵，新妖不断滋生，反扑向天兵，神将也难以应付。
　　三方战神不断转动手中神器，上古雷火如天河奔腾，直扑山脉。所到之处，众妖灰飞烟灭。九天雷火不息，山峦颠动，裂缝渐生。又一阵神器发动，雷击缝隙，一声轰然巨响后，赤城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