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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南都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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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解释…”
陆铭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狡辩,与此同时,燕致仪反杀刺客时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一种绝望感油然而生,自己的小命怕是彻底捏在别人手里了。
“陆家的人,居然还有活口。”燕致仪紧贴着他耳边,声音轻微又凉薄,“看来那场火烧的不够干净。”
对于陆清这个名字,燕致仪有些印象。五年前,在宫里的元宵宴上,他见过这人抚琴。那时与司徒家公子合奏之曲——高山流水,甚至让皇上都赞叹不绝。
穿越就算了,穿越到一个带着仇家的人身上才是最倒霉的事!陆铭并没有因为穿越而继承原主的记忆,原主就像是彻底被夺舍死去一样,只给他留下了身体和空荡荡的脑袋。所以他真的无法解释些什么,无论是赎身契,还是荆溪剑。
陆铭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出那个电视剧里用烂的借口,“我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
很好,很充分的借口。
“失忆?这症状好治。”燕致仪的气息依旧扑在他耳后,二人同骑在一匹马上,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愈发紧密起来。
马背颠簸,他们紧紧相贴,可言语间却愈发剑拔弩张,“陆家被抄家,陆世云自己添把火想了断谋反一事,可你却活着,说明他给他那宝贝儿子,以及你的宝贝主子留了后路,所以才有你演这一出是吗?所以,他还活着?”
陆家公子陆远琴,五年前盛宴中一见,他可实在是给燕致仪留下了太多精彩又不可磨灭的画面……
陆铭抓着缰绳的手心开始生出薄汗,“大人想多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拦您的马车只是碰碰运气罢了,换作别人结果也是一样,赌赢了我和那镇子的百姓都多一条活路,赌输了,和留在镇子的结果也没什么两样。宝物却是真的,只是现在不是打开的时机。”
鼠面画像怎么说也算得上宝物吧,既能影响人的意志,画工材质又都是一绝,虽说有点邪乎,但忽悠忽悠人应该是可以的。眼下在弄清楚情况前,他只能咬死一种说法,再挑个好时机“献宝”,古代多迷信,这多少应该能起点作用。
“就要到驿站了。” 不明所以的辞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上前打扰二人,“世子,补辆马车,休息一下吧,这样您也不必再屈尊属下的劣马。”
辞云是有些小心思的,他心疼那匹白马……
燕致仪抬头看了眼天,他一手擒住陆铭缩在缰绳上的两只手腕,一手伸出挡在眼前,以遮蔽山间清晨的阳光。
果然,江南一带的大地总是郁郁葱葱,春夏秋冬都有风味,仿佛生生不息。
这与西北荒原简直不是一个世界。
“也好,休整一夜。”
在万籁寂静之中,一只幼鹰盘旋在他们头顶,仿佛在寻找目标。它紧跟着队伍飞出林子,寻到了驿站。等众人安置下来,小鹰便滴溜着眼睛,飞冲而下,最后稳稳地悬停到燕致仪房间的窗台上。
燕致仪轻抚它的羽毛,在脚踝处取下家书。
纸条上写着:西北无战事,一切安好,问京城下落。
他将那纸条浸入水中,另一行小字浮出水面: 五子俱,帝哀鸣。
是阿姐的字迹。
即便西北没有战事,北征王逝世的消息依旧让周边势力虎视眈眈,已有暗流汹涌在平静的湖水之下。
北征军有五万骑兵,却把控着1/6的国土面积,父辈们随先王开疆扩土,累世功绩,如今却被先王的儿子猜忌陷害逼上绝路。而他们姐弟所握的兵权,却也被视为案上鱼肉,每个人都想砧一刀,分一块。
如今终于有机会进京,他定要为燕家争出一片天地为死去的至亲祭上凶手的脑袋。
这大虞,要么换个天子,要么,换片天。
简单处理完家书后,燕致仪拨开帘子,进了里卧。
“惬意吗,这房间安排给你怎么样?” 他懒散的坐在桌前,手撑着脑袋,难得一见的面露善心,“辞云跟我说了些道观的事,鼠仙画像本以为只会在话本里出现,没想到竟真有此物。”
陆铭仔细打量着周边一切,他已然忘记顾及尊卑,而是下意识选了个好房间大跨步走了进去,辞云捉摸不透自家少爷的意思,也不曾拦他。
这里比落渠镇里的房子可好太多了,缺点就是床和枕头太硬,让他非常想念家里的席梦思。但一路疲惫使他哪怕窝在硬邦邦的床上小憩,也舒服的不想起来。
“鼠仙画像算宝物还是邪物,大人觉得呢?”
见对方沉默着没有回应,陆明无奈地从怀中拿出那卷画像,对着燕致仪全部展开。
那画布似乎是用天蚕丝所编,在烛火的映射下,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一只老鼠穿着道袍立在画面中间,活像一个老道士一样端庄慈祥的笑着,但是那眼睛却挤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燕致仪看完后当下并没有什么反应,“邪神传里说的鼠仙是贪欲所化,凶象可显化真身,这画里还算慈眉善目,看来百姓们那些贪欲远远不够。”
陆铭转了转眼睛,清醒地从床上正坐了起来,将画轴收回。“邪神传,是这个世界的特殊设定吗…”
燕致仪看着他,似真似假地解释,“信则是仙,不信则是邪神,那么邪神传当然是不信邪的家伙自编自传的东西了~”
“有道理。”陆明认真的点点头,怎么会无缘无故不带任何buff的穿越?没有金手指,有法宝加持也算合理。看来,需要拜读一下这个邪神传了。“世道这么乱,跟这些邪乎东西也有关系吧。”
燕致仪根本不在乎夷泽的事,饥荒的百姓天天都有,天下疾苦越是身陷其中越是被命运裹挟,治标不治本是没有用处的。
“夷泽是三皇子祁王的封地,他把这邪物放在夷泽与江南相交纷乱最多的地界,甚至不惜造出饥荒滋养这鼠仙,如今被你窃去了。你说,他会放过你吗?”
陆铭光沉浸在陈奸除恶的大男主剧本里窃喜,着实忽略了这一点。这么看,燕致仪这个大腿,还得抱紧点。
想到这里,陆鸣起身,殷勤地为燕致仪沏了杯茶,
“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怎么样。”
燕致仪轻轻扬起嘴角,眼神紧跟的接过了茶水。
在驿站休整了一日,陆铭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不知是不是受了鼠仙的影响,这两日的梦里,他总能想起大量的陌生的回忆,将以往零碎的梦串联。
一些关于陆清的事,才算有了眉目。
他看见四周卷起战火,官兵们在城内烧杀抢掠,母亲慌乱又焦急地喊他,他回应不了,母亲也找不到。
屠城那天,尊贵的十七皇子无视礼教,玩心大发和下人换了衣裳玩捉迷藏,大人只是纵容着,任由他的母亲怎么都找不到他……
那年他十岁,父王无视,母亲溺爱,举国嘲讽。
敌国的官兵冲进来,屠灭沙城,屠灭他的封地,他穿着下人衣裳中了箭,被很多尸体掩埋。再后来,他被装在木笼中一路运送到敌国江南一带,那儿人市的买卖和畜牲无异,他任由商贩们检查牙口,身体,然后恐吓,再标价售卖。
他越是反抗越是被鞭打,直到一天,他看见露着豁牙的贩子终于满意的数着钱大笑,他被交给一位管家;陆府小公子盛气凌人又傲娇的指着他对府中大人说道,这个人,以后,是我的。
回忆到这里,逻辑就不再连贯,画面开始切到夷泽的山崖之上,他身边站着那人如幽深阴鬼一般,紧握他,“阿清,下辈子也要一直陪着我。”
听到这句,陆铭从一身冷汗中醒来。
“怎么了。”正在车内焚香的燕致仪停顿下来。
“一场噩梦…… ”陆铭擦掉额前的汗水,神情稍显紧张,“陆远琴,那家伙死了吗?”
“大理寺没有找到他的尸体。”燕致仪盖上香盒,百无聊赖把玩手里的折扇,像在琢磨什么。
驿站休整之后,马儿都吃饱了,仅一日半,他们便提前到了京城燕府。
南都,与西北包含颗粒感的风沙不同,尤其是入秋之后,马车离城百里便能嗅到肴楼的酒气,闻见绵音的戏子,往前连走的每一步都像是金玉铺的。
一进京,陆铭就忍不住挑起窗帘去看外面的景象,他从小小的缝隙里看见外面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摆着各色糕点的摊子,以及欢闹游逛的少年们,似乎这才是他刻板印象里,盛虞时期百姓该有的生活。
燕致仪对这一切兴趣不大,而陆铭表现出对什么都好奇有加的反应,更让他觉得有意思,如果撇开谎话不说,这家伙非常适合做细作。
虽然已经有五年没有回京,可燕府上下,没有一丝荒废的样子,就连院子里的枫树都被修剪得干净整齐,家具摆件全部焕然一新,园林周边被安置摆放花草的女眷个个年轻漂亮。
“太子殿下听说世子近日回京,早早安排了伺候的人,说让世子挑些看得过眼的留下。还有,这里茶具书画,是纪王殿下送来的。”
容管家红红火火收整这些东西,燕致仪看着就头疼,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处理,“正修剪枫叶的二人也是太子送来的?”
“正是。”
“留两个差不多了,其他人都清理出去。”
处理完一堆杂事后,燕致仪亲自安排了陆铭的客房,他挑在桂花树旁的位置,这样从他自己书房的位置开窗望去,便是陆铭的房间,视角极其适合监控这可疑细作的一举一动。
毫不知情的陆铭,来到屋内便开始擦拭他那把沾了血的荆溪剑,那死去刺客的血让荆溪剑恢复了几分光泽。
【运气不错,轻松拿下了第一仙灵。】
“谁在说话?”
陆铭猛地站起身,原地转了两圈,确认四周确实无人之后,心里觉得毛毛的。思索片刻他便反应过来,这声音很熟悉,是怂恿他救夷泽的那个家伙,“你到底是谁?或者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好不好?”
【陆清。你用着我的身体,自然要完成我要做的事。】
看来原主没死透啊。
“我靠,那按这个说法我不成了傀儡,你是什么,游魂?”
【京城之中,只有纪王能助我们回旻紊。燕致仪太过危险,这里不可长留。】
“谁跟你我们我们的?虽然脸没什么变化但这身体我也不想要啊喂。赶紧告诉我怎么回去好吗?这里一没电二没网三没外挂,还三天两头就打打杀杀的,真不适合穿越。”
说着说着陆铭目光被窗外的桂花吸引,他顺着那棵树往更远处望去,看见两个相当有姿色的美人在给燕致仪更衣。
心中竟升起一阵不爽,这人还真是讲究呢,美人在侧,豪华别墅住着,拍马屁的礼物收到手软……好一个腐败分子,来者不拒。
陆铭擦剑的手速越来越快,大脑转的也越来越快,“话说你一好端端的皇子,竟然流落到敌国来给人当家奴,也太憋屈了。”
【故国弃我如敝履,沙城被屠后,母后失踪,我在大虞隐忍十年,被陆家收养也被控制着自由,虽然拿到那一张赎身契,但他们下的毒至今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