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策》小长安糖果铺

4、行侠

　　这厢房虽背光，却着实不小，柳盛矮着头往里扫了一眼，看见里头家具都是好东西，来客到了门口，刻意地咳嗽了一声，片刻之后，果然从里头过来一个公子，穿着比她这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名门不相上下，看不清模样，只有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轮廓。

　　柳盛伏下身子消失了。

　　阿枫兀自眯着眼睛，听见门外有人快步接近后一把推开了门。

　　柳盛冲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仰头全喝了才算舒服：“渴死我了。”

　　阿枫静静地看着她。

　　“我去了一趟衙府。”柳盛喘过一口气才说：“哈！真是个好世道！”

　　“怎么了？”

　　“我看见那郡守了。去衙府见他儿子，他儿子连收监都免了去，就住衙府的厢房，衣料陈设比我在家用的差不到哪里去，连身囚服都没有，哪里是收押，分明是躲事儿去了。”

　　阿枫顿了顿：“他们说什么了？”

　　“不知道。”柳盛答的利落：“我懒得听他们父子俩话情长，直接回来了。”

　　她看阿枫一时皱了皱眉。

　　柳盛等了一会儿：“你有话要说？”

　　阿枫抿了抿嘴：“你如何看这件事？”

　　“……什么如何看？”柳盛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不过是官家的公子踏伤了人的案子，苦主现在还在家躺着呢，还能怎么看？人家公子现在连个牢房都不用蹲，真就他爹是郡守，还在衙府过他的安生日子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柳盛越发觉得他肯定还有后话：“大家都这么说啊，我也去看过，也确实如此，这事便如我同你说的这样呗。”

　　“街上的人都这样说，便是这样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多留一会儿，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柳盛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只是说，你若行侠路，还是不要人云亦云好些。”

　　柳盛听完，忽然甩过一个明媚锐利的眼神来，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阿枫见她也不说话，问道：“你看什么？”

　　“你如何看出我要行侠路？”

　　原是问这个。阿枫神色平常：“江湖上身手了得的少年人，不是行侠，就是雪恨。”

　　“说得好像你见过很多似的……”柳盛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不过，你说的也对，去看一眼倒也无妨。下午再去找找吧——你先等等，我去刘婶那儿给你拿饭去。”

　　“不必了——”

　　“——那你就饿了，你这几天只能喝粥，粥再不喝，养伤再饿死。”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去找人了，阿枫张口还想说什么，柳盛风风火火地在他面前关了门，他便再也没机会说了。

　　末了，也只是轻轻舒了口气而已。

　　柳盛很快取了饭回来，照旧是白粥和小菜，阿枫盯着看了一会儿，柳盛以为他是吃腻了不愿再吃，关键她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略显潦草地安慰几句：“你现在也吃不了别的东西，再过几天好的差不多了，我出去给你买些好吃的……”

　　阿枫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她，慢慢摇了摇头：“不用了。”

　　“啊？”

　　阿枫端起碗来慢慢喝了粥，又稳稳地放回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我是啊！”柳盛笑了笑：“你虽然满口假话还事儿多，但我感觉吧，我救的应该不是个坏人，顶多是防着我。你快点好，我买些好酒菜，不然我一个人吃得少，不好买。”

　　阿枫头一次是笑了一下，也只是礼貌谨慎地牵扯一下嘴角，没说什么。

　　柳盛眨着大眼睛还端着托盘在那等：“你就答应嘛？我又不会下毒给你？”

　　阿枫抬眼看了看她，好像拗不过似的，点点头说：“好。”

　　“那说定了啊。等我再出去探探。”柳盛留了这句话，连带托盘一起带走了。

　　阿枫坐在屋里，听她在外面和刘婶说话，又辞别后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没等多一会儿，东道主就不请自来了。

　　刘婶推开半边门，小心谨慎地站在门外：“柳家的姑娘多爽朗啊，可不能教他知道你是干嘛的，姑娘知道自己救了个人命贩子，不得悔死。”

　　“不如说是你更让人恶心一点。”

　　“哦呵！一个要死的小字，爱怎么说怎么说，你可要争点气，这粥还得喝个几顿。”

　　阿枫沉默了一会儿：“滚。”

　　“哈哈哈哈哈——”

　　柳盛刚出门往衙府去了没有半程路，就见街上陆续有人耳语后与她同路，越看越看越不对劲，便逮了个从后面超上来的问：“大哥，耽误下，这都是要去哪儿？”

　　“去衙府！被郡守家儿子踏残的挨不过已经嚼舌自尽了！人家还一点说法都没有！还有没有王法了！”

　　汉子答完一甩手就超过她了，周遭的人也三三两两地经过，就剩柳盛站在原地一股热血上脑，愣住了。

　　人死了？

　　“那人家，穷困的很，好的时候日子都过的不如咱们，更别提还什么都做不得了！”

　　“要是活着也要拖累一家人，估计也是因为这！”

　　“我看也是！”

　　赶着过去的人们一边赶路一边谈论，柳盛生这么大只遥遥看过山脚下柳家氏族村子里一个岁数到了的大伯出殡，哪见过这种人说没就没的场面，看看长街两头一时不知道先去哪边，站在原地想了想觉得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应该不会有假，还是先去衙府。她真要赶起路来可比寻常百姓快得多，轻功从半程过去，只不到一刻。

　　到了她上午那藏身之处时院落内居然没有岗哨，看来她在路上碰见的并不是第一批，正门已经有人到了。

　　机不可失。柳盛跳上飞檐左右辨认一下方向，就看见了郡守公子住的厢房。

　　院落四下无人，柳盛冲着那厢房一落脚，刚落地，头顶就有人说话：“姑娘？”

　　柳盛心一激灵，没抬头呢刀先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