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最后》少维棠

29、番外八

　　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贺楠推开门时，辛幸正站在玄关的穿衣镜前，笨拙地绕着脖子上的围巾。
　　深灰色的毛线在他颈间缠了两圈，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睛，像受惊的鹿。
　　“要出去？”
　　贺楠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鞋柜上，脱下沾着雪的外套，鼻尖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辛幸点点头，指尖在围巾末端打了个死结，拽得下巴都往里缩了缩。
　　“王阿姨说她孙子发烧，我去送点退烧药。”
　　他的声音闷在毛线里，有点含混不清，“你刚回来？”
　　“嗯，去给你取药了。”
　　贺楠拿起保温桶晃了晃，里面是刚熬好的姜茶，“外面雪大，我送你去。”
　　辛幸没拒绝，只是低头换鞋时，耳尖悄悄红了。
　　镜子里，贺楠正解着围巾，动作利落，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
　　他忽然想起早上贺楠出门前，也是这样站在镜子前，自己当时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把歪了的围巾系好，指尖碰到他颈侧皮肤时，烫得像触到了炭火。
　　下楼时，雪下得更密了。
　　贺楠撑开伞，把大半伞面都倾向辛幸那边，自己的肩膀很快落了层白。
　　辛幸往他身边靠了靠，想说
　　“我这边够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姜茶……会不会凉了？”
　　“不会，保温桶严实着呢。”
　　贺楠的声音从伞的阴影里传来，带着点笑意，“你围巾系太紧了，不闷吗？”
　　辛幸下意识地拽了拽围巾，布料摩擦着下巴，有点痒。
　　“不闷的，”他小声说，“风大。”
　　其实是不敢松。
　　刚才对着镜子系围巾时，他盯着自己发烫的耳垂看了半天，总觉得贺楠的目光会像探照灯似的，把那些藏不住的心思都照得透亮。
　　只有把脸埋进围巾里，才能稍微藏住点慌乱——比如此刻，闻着贺楠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心跳已经快得像要撞开肋骨。
　　到了王阿姨家楼下，辛幸踮脚想按门铃，却被贺楠拦住了。
　　“我去吧，你在这儿等。”
　　他把保温桶塞给辛幸，“拿着暖手。”
　　桶身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辛幸看着贺楠转身走进单元楼的背影，忽然觉得围巾里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化得又凉又痒，他抬手想揉，手腕却被人轻轻攥住了。
　　贺楠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眉头微蹙地看着他：“别用雪手揉眼睛。”
　　他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替辛幸擦去睫毛上的雪水，指腹不经意间擦过他的眉骨，像羽毛扫过心尖。
　　辛幸的呼吸猛地顿住了。
　　围巾依旧遮着半张脸，贺楠的指尖离得很近，他甚至能数清对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雪粒。
　　风卷着雪沫子扑过来，贺楠下意识地偏过头，用肩膀替他挡住，两人的距离瞬间缩得极近。
　　贺楠的目光落在他被围巾遮住的唇上，喉结轻轻滚了滚。
　　辛幸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带着温度的线，烧得他唇瓣发麻，却因为围巾挡着，连微微张合都显得局促。
　　“围巾……”
　　贺楠的声音有点哑，伸手想替他松一松，指尖刚碰到毛线结，就被辛幸按住了手。
　　少年的手心有点汗，温度烫得惊人。
　　“别、别松，”他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睛却没敢看贺楠，“会冷。”
　　贺楠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低低地笑了。
　　笑声震得胸腔微微发颤，隔着薄薄的毛衣传过来，像鼓点敲在辛幸心上。
　　他没再坚持解围巾，只是收回手，转而轻轻落在辛幸的发顶，像安抚小动物似的揉了揉。
　　“好，不松。”他说。
　　雪还在下，落在伞面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两人站在雪地里，伞下的空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辛幸能感觉到贺楠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脸上，从露出来的眉眼，到被围巾遮住的下颌，一寸寸，温柔得让人心慌。
　　他忽然有点后悔把围巾系这么紧了。
　　贺楠的指尖又动了动，这次没碰围巾，而是轻轻落在他的眉骨上。
　　温热的指腹擦过眉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在描摹一件珍贵的瓷器。
　　辛幸的睫毛颤了颤，想躲，却被贺楠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后颈。
　　“别动。”
　　贺楠的声音很近，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
　　他低下头，唇瓣轻轻落在辛幸的眉骨上。
　　隔着薄薄的雪粒和微湿的体温，那个吻轻得像雪落，却烫得辛幸浑身一颤。
　　毛线围巾捂住了大半的呼吸，只余鼻尖漏出的气，混着贺楠身上的雪松香，在狭小的伞下凝成白汽，又很快被风吹散。
　　贺楠的吻很轻，沿着眉骨慢慢蹭过，像在确认什么。
　　辛幸闭着眼，能感觉到对方睫毛扫过自己的眼皮，带着点微痒的麻，比落在脸上的雪粒更让人心颤。
　　围巾依旧挡着唇，可那落在眉峰的温度，却像藤蔓似的，顺着血液往心脏里钻，缠得又紧又暖。
　　“贺楠……”
　　辛幸的声音从围巾里挤出来，带着点发颤的尾音。
　　贺楠停下动作，额头抵着他的，鼻尖相触，都带着雪后的凉意。
　　“嗯？”他的声音很低，呼吸拂过辛幸的鼻尖，“不舒服？”
　　辛幸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是把脸往围巾里埋得更深了些。
　　睫毛上的雪水不知什么时候化成了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没入围巾的毛线里，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贺楠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笑了，伸手替他把围巾又紧了紧，刚好遮住那点泄露心事的红。
　　“走吧，”他牵起辛幸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送完药早点回家，姜茶该凉了。”
　　辛幸被他牵着往前走，掌心被贺楠的手包裹着，暖得几乎要出汗。
　　围巾依旧遮着半张脸，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蹭得毛线有点痒。
　　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很快被体温融化。
　　辛幸偷偷抬眼，看见贺楠的侧脸在雪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刚才吻过他眉骨的唇瓣抿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这条遮着脸的围巾，好像也没那么碍事了。
　　至少，在唇还不能相触的时候，有这样一个落在眉峰的吻，带着雪的凉和心的烫。
　　已经足够让这个冬天，变得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