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尘蛊》子不语殇

18、第 18 章

　　“家书……？”无论对于谁，这都是个不怎么可信的借口。所以郭靖的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包惜弱与杨铁心，乃至曾被杨康称为父亲的完颜洪烈都已相继去世，他在这个世上恐怕已无亲人，又何来家书之说？ “怎么，我给妻儿写家书报平安不对么？”杨康冷冷瞄了他一眼，又继续拨弄着已快熄灭的火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名字，让郭靖心底泛起了淡淡的酸涩。是啊，他怎么能忘了，杨康还有个妻子，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他们是他真正的家人。不像自己，只是打着大哥的名号，却连存在都不愿被对方提及。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有权利知道他的还活着，知道他的踪迹。而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与他之间的牵绊？

　　不可否认，杨康看似无心的话给了他很大的打击。那时的郭靖并未理解到，这种莫名的酸涩与失落，来源于他被压制在心底的，连自己也不曾发觉到的妒忌。杨康也不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的氛围有些压抑，有种说不清的抑郁情绪堵在胸口，让人无法呼吸。或许是察觉了他的失神，郭靖凑到他身边，重重坐下，强装开朗的与他攀谈起来：“康弟，你跟裘千仞说了些什么，他会怕成那样？”

　　“……我不是在对他说话，而是在对信说话。”搭下眼睑，杨康从久远而渺茫的思绪中回过神。手上的木棍大抵是在火堆中放久了，也渐渐燃烧起来。

　　“对信说话？”郭靖有些难以相信。而事到如今，他已不需再去惊诧什么。在重新与杨康相遇之后，这个世界早已变得不能被他所理解。

　　“我念的是施蛊的咒语，他以为信上有蛊，所以才会那么惊慌失措。”索性将已燃着的木棍扔进火里，杨康拾起木柴不停的添火。火光跃动在手上，映成触目惊心的红，像沁入纹理的鲜红血液，无法磨灭。

　　“蛊……真有那么可怕么？”

　　“如果人中了毒，大不了一死了之。而中了蛊，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忽然低沉下来的沙哑声音，毫无遮挡的侵入内心深处，任凭寒意无声无息间扩散。杨康的半张脸被隐藏在树影之中，冷漠而诡异，让人不寒而栗：“它会控制你的神智，倘若你违背蛊的意愿，它就会一点一点啃噬你的身体，疼痛难忍。但它不会让你死，于是你只能被这种疼痛感日日夜夜的折磨着，直到它将你的身体吃干净为止。”

　　那时他的眼睛，冰冷而危险，仿佛覆盖着千年不化的茫茫冰雪。虽烈日高照，两人又围于火堆旁，但郭靖还是感受到了丝丝凉意。他无法理解那眼神里所隐藏的苍茫寥落，一如无法理解杨康越发频繁的失神与冷淡。他不知那如引导般冷漠低沉的声音，是否只是在戏耍自己，只是他们枯燥旅途的调味剂。但是他明白，在这之后他将面对的，已不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简单旅程。

　　杨康重新耷下眼睑，失神于天外的那个瞬间。郭靖突然觉得，原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沉默是唯一的相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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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足饭饱，两人再度上路。据说此处陷阱颇多，安全起见，杨康决定步行前进。自入森林之后，各方的势力都已开始行动。这些人的能力已超乎他的想象，还要先做好妥帖的安排才是。而郭靖担忧的是，如今知道杨康身份的人越来越多，已多到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这消息究竟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又是如何以如此快的速度散播？这样下去，杨康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太阳缓缓溶解在远处的山峦之外。晚霞满天，如鲜血泼墨。金色勾勒出云的轮廓。天际的紫色晕染在淡蓝天空里，渐渐融入吞噬。身后一直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但并没有出手。且不知为何，那些人的气息总是若有似无，让郭靖无法捕捉到他们具体的能力和位置。看杨康镇定自若的样子，应该是在暗中保护他们的人吧？郭靖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有黑色的人影蠕动，又迅速淹没在了草丛里。他心中一惊，再转过身的时候，差点撞倒突然停下的杨康身上。

　　“怎么了？”郭靖不知所云，顺着杨康的视线望去。树林里有草房若隐若现，看来和死尸客栈的房屋构建一样。只不过相比它古老破旧，这里的房子外观还是光洁如新的。杨康托着下巴观望了许久，喃喃自语：“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房子？”

　　“康弟，那房子好像有人在住。我们去问问能不能投宿一夜，晚上就不用露宿野外了。”郭靖边牵着马向前走，边大喊着向他挥手。杨康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人果然没什么脑子。这一路途中哪里有过人家。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突兀的立了个草屋，无论怎么想也可疑至极。况且，还是个崭新的房子。

　　那边郭靖已经上前敲门。杨康摸了摸房柱，柱子是用砍断的大树直接支撑起来的，粗糙而易松动。看样子是匆忙之中搭建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在到来的时候见到这个屋子。思索了一会儿，杨康也跟了上去。也好，他也想看看这帮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门缓缓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面容憨厚，体态肥硕的中年人。他身穿粗糙布衣，头裹浅色方巾，似是普通的百姓模样。见到二人，他微愣了一下，又和蔼的笑了起来：“请问两位，有何贵干啊？”

　　“大叔，我们途经此地，天又晚了，所以想在这里借宿一夜。”郭靖礼貌的抱拳行礼，道明来意。

　　“哦哦，好好。”这人听闻此言，笑着点了点头，侧身将两人让进屋内：“快进来吧。”

　　进门的时候杨康被门槛绊了下，有尘土落在了地上。幸好郭靖眼疾手快，忙扶住了他。杨康回头扫了一眼，尘土还在那儿。遂又放心的进入屋内。

　　“我也不知道有人会来，也没什么准备些什么。”中年人拿出两个杯子，给两人各倒了杯水放在桌上：“来，先喝点水解解渴。”

　　“多谢！”郭靖这一路都在思考杨康之事，一闲下来方觉口干舌燥。也无多虑，他仰头便将茶水饮尽。杨康皱了皱眉，茶水里还不一定放了些什么，这傻小子居然这么痛快的就喝了下去。要是毒药一类，他后悔也来不及了。杨康不动声色的嗅了嗅茶水，并未从中嗅出异常的味道。无意间瞄到屋内的橱柜，里面是空着的。刚刚这人似乎就是从其中拿出来的杯子与茶壶。他转动着茶杯，若无其事的找着话题：“大叔，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是啊，我父母早就去世了，儿子儿媳都在外地，也没别的亲戚。一直就一个人住这儿。”

　　“那一个人多孤独啊？”郭靖徒增了几分同情之心，全然不知杨康心里已经把他骂了个遍。中年人只是无所谓的笑笑，也不打算接话。郭靖环视周围，屋内布局与死尸客栈无异。这样没什么奇怪的，屋子本来都长得差不多。见杨康像个闷葫芦一样看着茶杯神游天外，他顿觉无趣，遂没话找话对中年人问道：“对了，怎么称呼您？”

　　“在下姓齐，叫我齐大叔就行了。”中年人说着，看了眼还捧着杯子发呆的杨康，眯了眯眼睛：“不知两位是……？”

　　“郭靖。”

　　“杨康。”

　　两人倒是颇有默契的抱拳相告。对视了一眼，他们便又开始各自发呆。中年人愣了愣，乐呵呵的玩笑道：“你们俩的名字还挺配的。”

　　“当然了，谁让我们是兄弟！”郭靖心情忽的晴朗起来，勾着杨康的肩沾沾自喜。他自然知道齐大叔的言辞只是客套之余的玩笑话，却不自觉的将“配”那个字往歪里想。虽然这种想法危险而奇怪，却依然让他莫名的兴奋。而杨康此时，则萌生了一股让这个所谓的齐大叔永远闭嘴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