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家第一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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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彤回到家，大刀阔斧的处理鹅，【邦邦邦】，手法老练自如，中间抽空给周里耀打电话。
周密不知道她妈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回家她就打开塑料袋，先掰半根肉枣肠吃，再将菜肉水果分类，装进冰箱。厨房客厅，进进出出，像个运粮食的老鼠。
最后，最重要的一件事绝不能怠慢，她拿出果盘和盘子，摆上水果和香肠。第一口，保家仙先吃。周密点燃三支香，手掐着香，盯着红纸黑字，一时间都不知道求什么了，只虔诚三拜，说，“我回来了，跟你们报一道，保佑保佑保佑，祝各路神仙修行顺利。”
吃掉最后一口肉枣肠，不用张彤发话，周密非常自觉的煮饭洗菜。
张彤挂断电话后，从饭桌上拎起鸡的双脚走进厨房，周密飘悠悠的背影一声不吭，倔强认真，紧绷的干活。
知女莫若母，张彤将鸡放在菜板上，说：“你爸知道你回来，还要给你去买肘子猪头肉呢。”
周密背对着她妈，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个垃圾桶削地瓜，满手泥巴，塞进指甲里，黑黢黢的。她心里及其不自然别扭着，“他不知道我是彻底回来了吧。”
“别把你爸想的那样。”
“哪样？是他一直把我想的很坏。人家父女走温情路线，我从有记忆开始，我俩走的就是对抗路线。反正我是不知道小时候怎么惹着他了。”
【邦】，一个满身沾满土的地瓜被扔进铁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能这么说你爸，没有你，他也不能开这个厂子……”
周密不耐烦的打断：“知道了，每次都这么说。”
周密的记忆里，只有零碎片段的那几年，她每次见到周里耀回家，小小的人坐在炕上看着另一人，陌生，恐惧，心里根本没有爸爸的概念。再后来，也是没什么沟通，到了高中，作为一个父亲他成长了，在张彤无数次的调节下，父女二人才渐渐有了交流，但每次都是唇枪舌战，不欢而散。
一句话，不亲近，或者说，亲近程度不像一家人，不像父女。
张彤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父女俩的心结缺少一个契机。以前无所谓，可现在不一样，她很着急，怕时间不够。
张彤将鸡处理好冻起来，说：“我去外面抱点柴火进来。”
周密也紧锣密鼓的洗着各种蘸酱菜，“嗯。”
周密现在有没有工作不要紧，心里状态健康很重要，父女俩交心很重要，否则两个人心里都没有力量，也无法互相支撑积极面对以后的生活。
张彤抽了一捆柴火下来，隐约听见叫声，她循着声音向里面扒开。
“女儿！女儿快出来！”
周密把一大盆的蘸酱菜端到饭桌上，有干豆腐、洋葱、小水萝卜、香葱、生菜、黄瓜、苦苣，干豆腐铺开，铺满张彤牌肉酱，卷上自配版蔬菜，超绝下饭菜。
“啊！”
“快来！”
周密听她妈的声音，温柔又喜悦，不知道什么事，她在裤子上蹭蹭手走出去。
“咋了？”
张彤一直招手让她过去，面带着笑容，“你看这是什么？”
周密撅个腚勾着勾着往里面瞅，于是发出和她妈一样的声音，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小狗！”
“抱回家？”
“嗯嗯嗯！！！”周密疯狂点头。
至今为止，她家养的猫猫狗狗全都是捡的，其实不捡回家养，它们同样可以活下来，因为它们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只是让她们遇见了。
小狗睡了一觉，搬家了。
周密帮她妈凑火，小狗装在纸盒子里，她放在脚边，它挣扎着想跳出来，冲着周密汪汪狗叫几声。
“哎呀哈”，周密拿着根木棍晃它，“它还挺不认生。”
小狗咬着周密手里的木棍，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妈，这啥品种啊？”
张彤在大铁锅边淋了一圈油，葱姜蒜花椒小米辣爆香，接着下入一盆鹅肉，拎着大勺，开炒，肉的香味顿时沾满全屋。
“品种？”村里哪讲究这些，品种估计也是早都乱了，张彤笑意盈盈的说：“农村土狗！”
狗狗本来都是自由恋爱，可恶的人类，非要给人家分品种，错过多少姻缘。
这小狗已经自己开拓新木棍，咬着自己精心挑选最中意的那根，趴在地上玩来玩去。
周密起身掰了一块香肠，切的碎碎蹲在地上喂他吃。她看着全身黑，脖子下面一圈白的小狗，灵机一动，“围脖。”
小狗没反应，周密用手指点点它的脑门，“围脖，你是围脖。”
小狗还是没反应，周密索性把它抱起来，与自己面对面，眼睛对眼睛，很认真的说：“围脖，你叫围脖，这里是你的家，知道了吗，围脖？傻狗！”周密装作凶狠的样子，鼻梁堆起皱纹。
“汪汪！”也不知道它是因为被叫傻狗生气，还是因为有了名字和家开心。
围脖歪歪头，尾巴抽出飞影，周密笑了，“哈哈，你怎么这么聪明，围脖！”
【滋啦】，张彤倒入两壶热水后，说：“它知道自己叫围脖了。”
周密像抱小孩似的抱它，站起身，晃动身体，“嗯！”嘴里又唱起，“小狗乖乖，小狗乖乖，聪明活泼淘气又可爱~”，周密恨不得亲他一口，“我的小狗！”
灶里的火光烤的人暖暖的，张彤拿着刀站在一旁，看她女儿活泼可爱。
“去玩吧！等会儿我给你做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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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刚进秋天，中午阳光特别干裂，周密口干舌燥，特想吃南果梨，可房租都欠了好几天，她更没理由肆无忌惮去买一个梨。可越得不到，体内季节性分泌的水果素就越蠢蠢欲动，她口腔里甚至有南果梨的软糯酸甜味。最后，老老实实到茶水间，接了一杯热水。
一口气闷了大半瓶，周密像往常一样拿着手里的文件屁颠屁颠的敲了三下经理的门，走进去。经理头没抬，而是抬起手摆三下，像是闻到垃圾桶旁边的苍蝇一样，皱着眉头，当头一棍：“滚滚滚！”
周密站在原地愣了三秒，手上狠狠攥着文件，像裙摆一样褶皱，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三次傻逼傻逼傻逼，“好的。”
当天晚上又加班，她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那么晚11号线她还是一路腿着回来，有很多人和她一样腿着回来。她想，这世上牛马一样的人，太多了，像每年春天都会长出来又被人打药割掉的杂草那样多。
十点十分周密下了地铁，三步并一步，气喘呵呵的出站跑下楼，结果回家的公交车已停运。那一刻她仰天叹气，累的她蹲在路边继续查有没有其他车……，转头又去找单车，离租房子的地方将近3公里。
“哈！”凉凉的空气抽进鼻子里，她抱着手机，抬头看看路灯，光从树叶中散下来，凉风吹的她鼻尖发红。
城墙上的夕阳武士和紫霞仙子拥吻，他看着城下的孙悟空说：“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周密蹲在马路边，盯着倾泻而下的灯光，照的她眼睛发痒，眼泪滑到耳边。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这句话是这种感觉。她骑上单车用整张脸迎接对面来的风，一边飙泪一边唱着《给未来的自己。》
“有一个人惺惺相惜……，不管怎样，怎样都会受伤，伤了又怎样，至少我很坚强我很坦荡……”
大家迅速冲个热水澡，眼睛红红的，擦护肤品的时候，周密整张脸脸都是辣辣的。东北话，俗称sha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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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彤将洗好的酸菜和切好的牛板筋放进大锅里一起炖。
母女二人搭配的极其默契，周密将一盘蒜毫递给张彤。锅已热，干煸蒜毫，撒一圈盐，周密最爱吃这种焦焦的。然后，蒜毫盛出备用，干辣椒五花肉下油锅，加一点酱油，哎呦我，香味满天飞，蒜毫倒进去，继续扒拉它。
围脖在周密脚边转来转去，咬她脚后跟，周密眼巴巴的接过菜，第一口自己先吃，这肉膘一看就是一年的大猪，香绝了，她在外面到底过的什么苦日子啊。她迈着小碎步，嘴里嘟囔着，“别咬我！你不能吃，长大给你吃！”
围脖抬头挺胸，对着周密汪了两声，扭头就走进厨房，毫不留恋，小尾巴翘的直挺挺的。
外面周里耀开车进院了，周密看见立刻放下筷子，扭头就溜到厨房，还没有围脖光明正大呢。
张彤正炸肉酱，青辣椒和肉末下锅炒，再放入东北大酱，小火，用勺子一直搅，防止酱糊锅。这时候，她爸拎着一袋东西进来了。
周里耀故意趴在门口看，嘴裂开，说他开心又多了几层虚假的成分，就像这样的日子他必须笑才是对的，这一天笑是一种必须的仪式。说他虚假，笑里也有真心。
他故意等着周密转头看见他，周密喊道：“爸。”
显然，周密没有她爸演技成熟，笑的尴尬局促僵硬。
周里耀这才慢悠悠开口，“我女儿回来了，瘦了啊我女儿”，他慢慢走进，都快贴周密身上了。
周密一直避开她爸的眼神，低着头，接过手里的袋子，说：“没瘦，还那样，我把这个肘子切了吧。”
“这是我特意给我女儿买的，那就是，等了半个多小时呢，知道我女儿今天回来，我早早就去买。”周里耀用夸张的语气，夸张的笑容，在周密耳朵边说着夸张的话。
周密呵呵呵的笑着，她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要说一句谢谢吗？撒娇软软的谢谢，周密对她爸说不出口，硬邦邦的谢谢还不如不说。
张彤看出来，及时打断，把一碗肉酱递给周里耀，说：“哎呀行了行了，知道你特意去买的，把肉酱端出去吧。”
周里耀接过碗，刚要开口，就听见两声汪汪。他低头一看，“这哪来的小狗。”
周密回答，“捡的。”
周里耀又贴过去，像跟三岁小孩说话一样，眼里发着贼光，说：“就是那你要养小狗呗，你走了谁养啊？”
“我妈养啊。”
“啊，你妈养啊……”
张彤接过手里的刀，说：“你去后屋拿点蒜过来”，把周密支开后，又对周里耀说：“快去吧，你也不嫌烫手。”
周里耀小声嘟囔着：“我看我女儿怎么不开心呢。”
“有啥不开心的，你给里庭打电话，看他回来回来没，今天顿了一大锅鹅，让他和老叔带着星星一起过来。”
张彤切好皮冻，和猪头肉猪心肘子搞了个拼盘，蘸上蒜酱，一口肘子一口米饭，香迷糊了。
晚上，周义世没来，他自己在家吃点中午剩的菜，粗茶淡饭，吃完饭收拾好，就捧着他的医书看，足矣。周里庭则是借着酒劲诉说命运的不公，生活的艰难。
“大侄女，二叔是真没钱现在，你说我大侄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二叔啥也没买，舔个脸就来吃……”，周里庭皱着个脸，大大的囧。
周星都快用脸吃饭了，耳根通红。
“说啥呢，里庭！”张彤打断，飞快的瞟了一眼周星。
“啧！说这话！”周里耀皱着眉，微微抬头，不耐烦的阻止他的话。
“你要这么说二叔，那我大老远回来，还没给你带点东西回来呢。”
周里庭低头摇手，“用你买啥！你一个孩子！”
“是啊，你要有一个亿，还说啥了，我要有一个亿还说啥了！”
此话一出，周里庭扑哧笑出来，瞅瞅他哥，又瞅瞅周密，裂开嘴笑了，“行，二叔等你挣一个亿。”
周密给她二叔倒满酒，靠近周星说：“我小时候，你爸老给我买吃的。”
“买什么？”经过刚刚的打岔，饭桌上的气氛轻松多了，周星问道。
“哎呀啥时候，快说我听听！”周里庭吃青菜跟老牛嚼草似的，嘴里鼓鼓囊囊，对周密说的话好奇的不得了。
“我小时候买炸肠，我二叔每次看见我，都不用我付钱直接给我买了。还有以前冬天我二叔老去树林里打家雀，烤完了就给我送过来，有一次放学看见我，我二叔带我回家，我俩坐在炉子旁一起烤。反正，做点啥好吃的，就让我去吃。”
周里庭喝点酒，脸色微红，身体暖和的想出汗。他前身靠在桌子上，伸向前，仔仔细细，眼睛看着周密讲着以前的事情。听后，整个人后退，“啊”，惭愧、无地自容。
“还有这回事呢，我怎么没吃着？”周里耀故意逗着周里庭。
“哥你还少吃了，哪次没叫你，前两天野鸭子炖土豆还给你打电话……”
“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回家第一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