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闻》春听

9、第八章

　　慕思雨

　　[一]
　　我的丈夫并不十分爱我。
　　我假装不在乎以此得到他的青睐。

　　然后我们结婚了。

　　他并非没有察觉到，他只是不在乎我的想法。
　　——他不在乎我爱不爱他。

　　因为他深爱着别人。

　　我们相处无豫十年。
　　我们育有一个女儿。

　　女儿，女儿与他有一双同样有神的眼睛。
　　我们的女儿很可爱。

　　我们的女儿是在我们结婚五年后出生。
　　彼时我们都已经被双方长辈催的很紧。

　　我们很少寻欢，不如说很多次都是为了纾解欲望。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例行公事。

　　他对我没有感情。
　　他丝毫没有想要爱上我。

　　其实这样也不错的不是吗？
　　只要我们相安无事，这样生活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只是有时候还会有些心悸。
　　只是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产生我们会有感情这样的妄想。

　　但是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
　　如果我想起你，我就会看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李溪。
　　她有一双和你一样有神的眼睛。

　　我总是在想，究竟为什么当时我会觉得我会让你爱上我。
　　这么多年，其实我都有些疲倦了。
　　所以我丝毫没有想要让我们的感情继续下去的想法。

　　我只是不能让我自己在没有丝毫感情的婚姻里失去我自己。
　　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偶尔的回眸或者安慰。
　　但是我等不到了，所以我想要放弃。

　　时宇，你永远都不知道，每一次你离开都会让我的心上被扎一个小孔。
　　一开始我尚且可以承受，可是现在，现在这个小孔已经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洞。
　　呼呼刮着冷风。
　　我已经忍不住要弯下腰抱住自己。

　　我可以爱你。
　　但是我不应该因为你将自己放在一个很卑微的地方。

　　我想我要放弃你。

　　[二]
　　我做了一件很冲动的事情。

　　我去了松城。
　　我试图去见见你念念不忘的人。

　　——陆曼青。
　　我只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我到了她家楼下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惶恐。
　　我坐在附近的广场，我忍不住思考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根本没必要来这里不是吗？

　　那个女人但凡对他有一丁点感情，我和他就不会结婚。
　　所以我今天究竟是为什么来找她呢？
　　为了我心里那点可怜的不知所措的惶恐吗？

　　何至于此？

　　我坐在广场的长椅上。
　　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女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我发现时候已经快要陷入崩毁。

　　李时宇对我来说也许可以过去。
　　可是我的女儿不可以。

　　我的女儿有一双和他一样有神的眼睛。
　　我惶恐找了很久。
　　最终在一个女孩儿旁边找到了她。

　　我千恩万谢感激了那个女孩儿。
　　我终于意识到其实我的女儿才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很久的很久，我将自己活得很惨烈。

　　其实根本不必。
　　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家里的企业也在我结婚之后全部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只是相当于没有丈夫而已。

　　我完全可以当做他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毕竟两家还是要来往的。
　　我如果先一步破坏，那必然是我家公司承受的伤害要多一些。

　　在商言商，我是个商人。

　　[三]
　　我回到了我的城市。
　　这个将我养育大的城市。

　　她时常赋予我很深的感触，让我有时看着些什么就会流泪。
　　我并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决裁者。
　　我有时候甚至有些优柔。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当年不是嫁给了他。
　　那么我现在是不是会好过很多。

　　可是现在这些都没什么了。
　　我既不想两家的合约泡汤，也不想再让自己陷入长久的自怨自艾。
　　这些根本毫无意义。

　　我将自己的重心放在工作和女儿身上。
　　我为我们的女儿转了学。

　　这个新的国际学院是新建起来的，但是连续两年的好评让我将我的女儿送了进去。
　　何况这个学校离我的公司更近，让我可以每天下班去接她回家。
　　她很开心，对于我每天可以接她回家这件事情。

　　我们相处很愉快。
　　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她已经上一年级。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不是吗？

　　[四]
　　李时宇是很久之后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女儿转学了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挺冷的，我却有些恍惚。

　　因为我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一个周，一个月？

　　总之是很久的事情了。
　　所以我恍惚之后，已经可以忽略心里的那些细微的可怜的波动。
　　——是的，新学校离我的公司比较近。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那之前的学校还离我的工作室更近呢。

　　我淡淡道
　　——哦，是么，可是离你工作室近的时候也不见得你去接她一起吃饭。但是离我公司近即使我没有时间也可以让秘书接到我的办公室我们一起吃饭。

　　我并不是要和他争抢女儿的抚养权。
　　我只是很平淡的叙述一个事实。

　　可是他好像更生气了。
　　——说的好像女儿这么大你为了她做过什么一样。

　　我有些无奈，微微叹了口气
　　——我确实没有做过什么，所以才会想要现在弥补。
　　——而且这段时间我和女儿相处很愉快，你如果是想要和我吵架麻烦现在吵完，我等等还要去接她，到时候就不会接你的电话了。

　　他愤而挂断了电话。
　　我几乎能想象到他的怒气，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这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我放下手机，看了看时间。
　　其实距离平时去接溪溪还有五分钟，但是早点动身也没什么。
　　何况刚和他打完电话也确实没有想要工作的想法。

　　刚出公司就看到了他。
　　黑衬衫，扣子并没有扣完，露出嶙峋锁骨。
　　很暗很欲。

　　他看到我立刻下车向我走过来
　　——我和你一起去。

　　我没有拒绝他。
　　我没有理由拒绝他。

　　溪溪看到他也会很高兴的。
　　所以我不能拒绝他。

　　[五]
　　我们一起去了学校。
　　溪溪正在和自己的新同学一起玩，她看起来很开心。
　　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一个女孩儿，如果感到孤独，就无法露出这么无邪天真的笑容。
　　我很高兴看到我的女儿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很开心。
　　溪溪见到他的时候显然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是紧接着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爸爸，你终于来看我了！

　　她笑着，手里还拿着什么玩具，当即将手里的玩具递给自己的小伙伴，然后一心一意抱住他的脖子。

　　——那妈妈是怎么说的呢？
　　他亲了女儿一下，轻声问道。

　　我为他的设防好笑不已。
　　我不是那么恶毒的人，不会为了让女儿疏远他就在女儿面前抹黑他。
　　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我也没有想要溪溪那么快就从象牙塔出来。

　　——妈妈告诉我你工作很忙，还要赚钱养家，所以才没有时间来看溪溪。
　　溪溪嘟了嘟嘴，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是不是呢，即便是母亲想要努力的将所有的事情扛下来，也没有办法代替父亲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
　　我看着溪溪，没有回头去看他的眼神。
　　即便是我知道他在看我。

　　但是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当一个人要放弃一件东西的时候，事情会很快发展并且几乎不可控。

　　——爸爸以后会经常回家和溪溪一起玩的。
　　他温柔的说完这句话，然后看向我，像是要等着我评价什么。

　　但是我能评价什么呢？
　　我有什么好评价的呢？
　　享受他陪伴的也并不是我不是吗？

　　何必将回忆拉扯的比那些不堪还要不堪。
　　我不愿意溪溪这么早从象牙塔出来。

　　[六]
　　溪溪是很乖的小孩。
　　溪溪是很敏感的小孩。

　　她即便是听到了他的那句承诺，也不会很快当真。
　　哦，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失信了太多次。

　　不止一次，溪溪在我面前说
　　——妈妈，爸爸为什么经常告诉我他会陪我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陪我？

　　哦，我的女儿，溪溪，因为你的父亲虽然记得你，但是你并没有占据他人生的很大一部分。
　　溪溪，你要永远记得，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足以让你抛弃你的自身去追随。

　　——因为爸爸是非常忙碌的，爸爸需要赚钱给溪溪买大房子和洋娃娃。
　　我只能摸摸她的脸这样说。

　　除此以外，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为他辩解。
　　除此以外，他也不值得我消耗我在女儿面前的信用为他辩解。

　　溪溪只当他说的话是为了让她开心。
　　溪溪不再信任他。
　　这都是他自己一次次让自己失信的后果。

　　我没有理由为他承受这个后果。
　　这是非常非常不值得的一件事情。

　　我看着他的笑容，我回头看着他的笑容
　　——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轻易向小孩子许下这种承诺。
　　——这对她们来说是一种伤害。

　　他果然面上染上羞恼，却也不急着辩解自己。
　　我低着头，我不再看他。

　　这没什么值得我看的。
　　我已经很疲惫，我只想让溪溪平安快乐的长大。

　　哦，当然，这中间要是出现什么意外。
　　无可不免的意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七]
　　他好像不再去松城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突然对溪溪这么好。
　　又或者这本身就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溪溪也是他的女儿，他对她好时理所当然并且不由自主的。

　　但是我每次看着他，都会感到一阵心闷。
　　所以我已经很少和他接触。
　　即便是和溪溪在一起，我也很少会和他再说话。

　　我们变得很少交流。
　　这对我来说是个好现象。

　　我感到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