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闻》春听

8、第七章

　　宋予歆

　　[一]
　　在阳台上背书。
　　听得到隔壁卧室传来的小声谈话。
　　但是具体什么却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第几次补习。
　　但是，但是。

　　我刚刚做了一件很冲动的事情。
　　我现在开始后悔。

　　我是这样说的
　　——呵，你便是这样爱我的母亲吗？
　　——你可知道，我的母亲绝不会喜欢你？
　　——你可知道，若是我的母亲知道你的心思，她是否还会继续教习你的法语？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以这样慌张的姿态说出这些事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我确实这样说了。
　　他的反驳使我逃亡。
　　我几乎就要脆弱到弯下腰抱住自己。

　　他讲
　　——那么你的李叔叔呢？
　　——你便是要将你的李叔叔拉入地狱吗？
　　——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母亲不知道我的心思呢？

　　——你，你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我意外。

　　我也很意外。
　　但是凭什么？
　　你又是凭什么这样说我？

　　你以为在你想要得到些什么的时候不需要牺牲自己些什么吗？
　　你也不过是比我早来到这个世界两年而已。
　　我遇到我的母亲是要比你早十五年的。

　　十五年，足够一个人深爱一个人并且为另一个人生下孩子。
　　十五年，我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我自己。

　　我向来知道我自己。
　　瘦弱身躯，尖薄眼神，以一种自命不凡的姿态面对所有人。

　　可是你又凭什么不一样？
　　你即便不被我刺伤，你也不该刺伤我。

　　——只因你喜欢她——而我是她的女儿。

　　哦，当然，这可以是一个浅薄的理由。
　　可是你凭什么刺伤我呢？
　　就凭我说出了你的内心吗？

　　你也不过如此。
　　呵，不过如此。

　　[二]
　　我当然可以知道一些事情。
　　李叔叔，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来看过我的母亲——来看我。

　　他似乎就要放弃了。

　　我不知道如何填满我自己。
　　我总是十分疑惑。
　　为何会出现一些事情。

　　就像是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我的母亲。
　　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我。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这一次，我带他来到了我家。

　　[三]
　　这也许是一件十分疯狂的事情。
　　我并非联系不到李叔叔。

　　可我无论如何细思，都找不到要亲自联系他的理由。
　　何况我需要有我自己的意识和生活。
　　我需要独自完成一些事情。

　　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不是吗？
　　马上就要变成一个不再被视为孩子的时间了。

　　我只是需要稍微稍微的放纵一下我自己。
　　我只是需要将一些事情搞清楚。

　　我想要暂时的忘记一个人——你。

　　我答应了躁动的同学去他的生日派对。
　　并且我提前知道了他会给我表白。

　　他的朋友足够张扬。
　　风华正茂，少年英气。

　　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他有一张娃娃脸。
　　唇红齿白，笑起来便让人甜到心里去。

　　他——苏聿。
　　他实在是一个很棒的男朋友。
　　无论是对我的特殊照顾还是对我的疼爱都让我颤抖。

　　谁不喜欢被疼爱呢？
　　在他身下，一次，又一次。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激动，即便是动作僵硬，甚至是不小心碰到我的那里，都让他脸红心跳。
　　他看起来那么清秀那么单纯。

　　他好像那么爱我。
　　好像没有我是完全不可以的一件事情。

　　——苏聿，你能爱我到什么时候呢？
　　我不禁好奇。

　　我实在太好奇了。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底能到什么时间呢？
　　是否当时间流过的太快的时候便是一生了？

　　——予歆，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你要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抱有实在悲观的想法。
　　——予歆，此间快乐便是永生的快乐，如何想得了那么多？

　　苏聿，苏聿，你果然不懂我。

　　[四]
　　我和他。
　　我带他回到家。

　　——可乐还是牛奶？
　　我如是问道。

　　——清水可以吗？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

　　他不可能不局促。
　　这是我的家，即便是他是我的男朋友，他也丝毫没有自己可以让我沉沦的自觉。
　　真是有自知之明不是吗？

　　——当然。
　　我点点头，给他倒了杯清水。

　　我喝了牛奶，似乎不小心沾在了唇上一些，他细心的帮我擦去。
　　我于是凑上前吻他的唇。

　　我们接吻，青涩的，甜蜜的，紧张的，刺激的。
　　这是一件充满暗示，带着隐喻的事情。

　　他的手一件触到了我的内衣扣，动作急促，几分不知轻重。

　　然后，我的母亲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的母亲，还有那个学生。

　　哦，即便是我知道他的名字。
　　但我还是习惯称呼他为那个学生。

　　我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医院。
　　我陪着苏聿去看望他那些为了逞凶而将自己造到医院的傻X兄弟。

　　他正在打电话，电话对面不知道是谁。
　　但是我清楚的听到了
　　——只要不打死，打残打废都有我兜着。

　　呵，他是要打谁呢？
　　这不关我的事情不是吗？
　　我也没有兴趣去知道这些事情。

　　实在是没意思。
　　无聊透顶。

　　和苏聿的那些朋友一样无聊。

　　[五]
　　他对于见到我这件事情十分不虞。
　　他皱着眉将我拉到楼梯口。

　　——如果让我知道你告诉她这件事情......

　　——你会怎么样我呢？
　　我轻轻笑出声。

　　他居然有这样紧张的时刻。
　　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更何况他看上丝毫不像是在意这些事情的人。
　　这让我想起了他刚刚那句话，究竟是谁和他有这样的深仇，居然让他忍到了现在。
　　究竟是谁呢......

　　——总之你不要说出去就是了。作为报答，我可以不告诉她你谈恋爱这件事情。
　　他略微烦躁，也并不想和我多谈，说完这件事情就离开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笑着。
　　真是可笑。
　　他居然会觉得我不想让我的母亲知道我谈恋爱这件事情。
　　他凭什么会这么觉得？
　　就凭他比我早来这个世界两年吗？

　　可是我谈恋爱就是为了让她知道啊。
　　不然我为什么要将自己作为供奉献出去？

　　我无法伪装我深爱一个人。
　　但是我的身体可以。

　　我只是不愿意和很多人相见而已。
　　我只是需要我的母亲知道苏聿的存在而已。

　　为此我不得不应付那些无聊无知的二世祖很久。
　　我为的就是这一刻——

　　我的母亲见到了我和苏聿接吻。

　　[六]
　　她看起来并没有多惊讶，只是略微低了低头。
　　然后转身对那个学生说
　　——徐泽，今天可能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下次我有时间会给你发消息。

　　那个学生看起来真生气啊。
　　但是他能怎么样呢？
　　他丝毫没有办法。
　　他只能离开这里等待下一次我母亲的信息。

　　我然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勾起一抹笑。
　　低着头对已经被吓到惊慌失措的苏聿说
　　——你先回去吧，我和我妈妈有话要说。

　　苏聿点点头，立刻离开。
　　他丝毫没有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负一点责任。
　　多么可笑的爱？

　　陆曼青看着我。
　　我的母亲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她说
　　——你是在报复我吗？

　　我垂眼，轻笑
　　——妈妈，你是如何觉得我是在报复你？
　　——我的妈妈，你做了什么让我费这些精力报复你？
　　——难道你觉得亏欠我？
　　——呵，大可不必，我与他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吗？他那么爱我，我享受被爱。

　　她看起来很挫败。
　　她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一个挫败的母亲。

　　她垂着头
　　——对不起。

　　——哦，妈妈，你不该道歉的，你看看那些因为自己孩子早恋而惊慌失措的父母，他们责怪自己的孩子，他们从不反思自己是否做得不好才会让自己孩子从别人那里得到些可怜的感情。
　　我站起身，将自己被解开的内衣扣扣回去。

　　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
　　像是水蜜桃一样香醇弥久。

　　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男人将自己折堕。
　　所有人都不配让我折堕。
　　——所有人。

　　[七]
　　我离开了家。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刚刚才放假。
　　后天就是高考。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走到一个广场。

　　这是一个下午。
　　广场有喷泉，我站着看了一会儿。

　　——姐姐，你想吃棉花糖吗？
　　是个小孩子问我。

　　她看起来那么乖那么可爱，她完全不像我一样尖锐刻薄。
　　和很多人比起来，我都太过自私凉薄。

　　我蹲下身
　　——你想吃棉花糖吗？

　　她点点头
　　——姐姐会给我买棉花糖吗？

　　我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笑
　　——当然。

　　我用一个棉花糖得到了一个小孩儿。

　　这个陌生的小孩儿，有一双和李叔叔一样有神的眼睛。
　　她看着我的时候，我就好像看到了李叔叔。
　　我不能拒绝她。
　　我无法拒绝她。

　　那个学生站在我身后
　　——你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

　　我转身
　　——哦？你倒是知道了？

　　他轻哼，眉眼有些不耐
　　——你那些伎俩真幼稚。

　　我笑出声
　　——是么？幼不幼稚的，有用就好了不是吗？

　　——你这样，不会因为自己的折堕而感到后悔吗？
　　他似乎是真的好奇，看着我皱着眉等我的回答。

　　我低头，看着一无所知吃着棉花糖的小孩儿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

　　当一个人开始孤注一掷的时候，爱情里不论是砒/霜还是蜜糖，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无论，最后我会得到什么，至少此刻的快乐是真实而快乐的。
　　不是吗？

　　[八]
　　小孩儿的妈妈来找她了。
　　她的妈妈千恩万谢的感谢了我，没有看到被发丝遮住的我的表情是多么诡谲。

　　那个学生将我带到了临考场近的一个酒店。
　　我的准考证都在老师那里，只要准备好考试时候的笔就好了。

　　那个学生让我自己先去洗澡。
　　那个学生，他居然会嫌弃我身上有其他人的气息。

　　我为他的洁癖感到好笑不已。

　　他可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