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24、谎言与棒棒糖

　　“三年前，你对我说过一样的话。”洛云垂下视线，声音也低了下去，\"当时，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给了我希望。今天，依然如此。\"
　　\"我？我们…之前见过？\"顾本季万分不解地皱眉。
　　\"你大概不会记得。\"洛云低头轻笑，\"三年前的夏天，你在一家医院做义工。\"
　　听着洛云的话，看着他的面容，回忆翻涌，顾本季猛然想起她似乎的确是曾经见过他的。

　　那是初二那年暑假，她参加一期志愿活动，到一家公立医院做义工，给医院里的儿童上画画和音乐课。
　　说是上课其实就是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玩，唱歌玩游戏做活动。
　　而见到洛云的当天，正好是在举办最后一天的派对活动。
　　顾本季的任务是给小朋友分发糖果以及维持秩序。正在做游戏的时候，她发现一个小男孩忽然哭着跑出了人群，周围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于是顾本季追了出去跟着他一路跑到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区。
　　当时大家都在参加活动，走廊里都很少有人的。
　　小男孩跑累了停了下来，顾本季蹲下与他平视还未来得及说话，男孩便哭着扑进顾本季怀里，“姐姐，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玩游戏，就我不行！”
　　竟是这样的原因，顾本季听了不禁有些动容，语气温柔地开口劝说道，“因为你生病了啊，玩游戏太激烈胸口又会痛了对不对。而且以后也不要这样跑了，会不舒服的知道吗。”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可以！”小男孩越哭越委屈。
　　顾本季只好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男子汉不可以随便哭哦，要坚强知不知道，你听话的话，姐姐就奖励你好不好。”
　　小男孩还在吸着鼻子，却努力忍住了眼泪，“好吧，我不哭…我是男子汉。”
　　女生拿出纸巾擦干净男孩脸上的泪痕，故作神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这是只有善良勇敢的孩子才能得到的礼物哦，吃了之后病就会好了。”
　　“真的吗？”小男孩瞪大了眼睛，开心地接过，终于破涕为笑，“我去给妈妈看。”转身向来的方向跑去。
　　“慢点，别跑太快。”顾本季不放心地喊着，看着小男孩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一转头才发现窗边竟有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坐在轮椅上，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
　　顾本季站起身，走到他旁边，问道，“你自己在这里啊？怎么不参加我们的活动？”
　　男生抬头看向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很轻，“太吵。”
　　顾本季笑了笑，“好吧，那不如给你一根棒棒糖，感受一下气氛。”
　　男生伸手接过，漆黑的眼眸看着女生，“这个，吃了之后病就会好吗？”
　　女生有些诧异，面对他这样认真地发问，一时竟不能像刚才哄小男孩那样随口编出假话。而看着他脸色苍白，坐在轮椅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夏天腿上还盖着毯子，一定是身体不怎么好。生病的人，都很辛苦吧。顾本季忽然不忍说破，算了，给他一个希望也是好的吧。
　　“对啊，所以一定不要放弃希望。”女生说完，对他微微笑了，接着后退着摆了摆手，“那我先去工作啦，希望下次见到你，不是在医院。”

　　意识渐渐从回忆中抽离，顾本季端详起眼前的男生，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会忘记了呢，“原来是你啊。”
　　“为什么，对我没有用呢。到现在我还是这个样子。”洛云嘴角轻扬，笑意渐苦，随即垂下视线，“可能是因为我，并不善良吧。”
　　“不是不是的，我当时随便编了哄小孩子的，你千万别当真啊。”听到他这么说，顾本季急忙解释。
　　洛云如被点醒般呆楞住，继而自嘲地笑了，“呵，是啊，我真的是脑子糊涂了，随口哄人的话而已，我竟然信以为真。”我以为，你真的想再见到我…
　　那时他的病刚刚复发，做了第二次手术。精神和身体状况都是最差的时候，甚至数次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自从那天见到她之后，他却拼了命地想活下去，因为活着才能再次相遇。
　　后来他常常会想起她的样子，那次短暂的见面不过几十秒，她的面容却被他反复描摹，每次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一个撑下去的理由。
　　直到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洛云第一眼认出了顾本季，可是她忘了他，他便一直不再提起，只怕增添她的困扰。只是今天她说出了和三年前相同的话，他有一瞬间以为她是记得他的。可他看做是约定，于她不过随口而已。
　　其实她并不期望再见到他，她甚至忘了他。
　　原来他不过是那家医院里她施以爱心的无数的可怜人中的一个而已。
　　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她刚刚说她回来只是出于义气。对她来说，他和马路上突然犯病晕倒的老人又有什么不同呢，今日她若不对他施以援手，便会遭到道德谴责。她对他的好，从一开始就只是出于怜悯而已。
　　洛云越想越烦闷，胸中郁结更甚，连带着那沉闷的痛也激烈起来，不知哪来的一股怒意，握紧拳头，一拳抵在胸口上，渐弯下了身子。
　　顾本季刚听了洛云之前那句话，不知道如何接。而男生说完也兀自沉默，眼神凝在一处不知在想什么。现在他突然的动作，吓得顾本季急忙弯腰去扶他，“你干什么！干嘛这么用力，太疼了吗。”
　　洛云如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顾本季的手腕。
　　他不甘心，不甘心。
　　好不容易再次相遇，机会就在眼前了。
　　他想要这个带给他希望的女孩，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洛云抬起头，盯着顾本季，喘息着开口，“我只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可以吗，我知道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不会逾越。”
　　“当然啊，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顾本季看着洛云略带水光的黑眸紧盯着自己，却觉得他这句话 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一直是朋友啊不是吗。

　　自那天之后，不知是因话剧道具这档事还是顾本季想起了他们曾经的这点交集。洛云和顾本季渐渐熟络起来。她总觉得洛云好像有了些什么变化，人也不那么沉闷了。甚至是常常主动约她吃饭或自习，甚至是一起去学校之外的地方。
　　顾本季起初有些不适应，但见他融不进班级圈子，又不忍他总是孑然一身，也就同意了他的各种邀约，到后来甚至是觉得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也挺有意思的。
　　话剧排练越来越忙，还要抽出时间去给许景昀补课，她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
　　可是这个人真的是，听她讲课每次都能听得睡着。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确不怎么会讲课，说话找不到重点，但是也没有无聊到催眠的程度吧。
　　而且每次看他困了让他去床上睡，他偏不，非要让她继续在沙发上讲课。
　　她细声细气地劝他，“你看你这么困，去床上睡吧。”
　　他每次都用慵懒的声音回一句，“我没睡，你继续，我听着呢…”
　　然而当她信以为真，认真耐心地讲了一大堆之后，一转头，毫无回应。
　　今天当他又一次拉着她的手，回答“我在听”的时候，顾本季终于是彻底服了，一下甩开他的手，“真的这么无聊吗，我那么忙还每天晚上都认真备课哎，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男生感受到她的不悦，撑着沙发坐直身子，“小季，实在是抱歉，你继续吧。”
　　顾本季见他满脸倦意，强撑着精神也实在是不忍心，重新拉过他的手，语气软下来，“怎么回事，精神这么不好，你每天也没什么事情忙啊。”
　　许景昀把身子靠回沙发，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显的中气不足，“没事，最近睡得不太好。对了。小季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明天下午我要拆线了，你有空吗，能不能…”
　　顾本季愣了一下，然后犹豫地低下头，为难地说出口，“可是，景昀，之前我和洛云约好了明天要去买做道具的材料。”
　　许景昀顿了片刻像是有些意外，最终还是温和地笑了，“没关系，有约在先自然是该去赴约的。”
　　顾本季却是着急了起来，挽住男生的手臂，“你可以吗，要不我还是和他约改天吧，其他事哪有你重要。”
　　许景昀安抚地拍了拍女生的手，“算了，不用了，张医生会和我一起的。我本来不该跟你说的，你最近一直在忙话剧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也总不能给你添麻烦。”
　　“那好吧。明天下午佳音也陪齐朗去医院。佳音，你认识的吧？我跟她说一声明天让她帮我看着你。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许景昀低头微微笑了，“随你吧。”

　　待顾本季走后，他才起身，摸索着走到窗前。
　　感觉着阳光照在身上，炽热温暖，可眼前依旧是黑暗一片。果然已经毫无光感了。
　　这几日对光线的感知越来越弱，他早已察觉。有些事必须面对，只是早晚而已。
　　可内心终究还是畏惧的吧，不然也不会冲动之下想要她陪伴。
　　她的世界更精彩。他已经渐渐无法留住她。
　　如此也好。
　　这样的结果，还是一个人面对，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