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25、意料之中

　　“小季，这个金属色怎么样？”洛云边拿起货架上的一瓶颜料仔细端详，随口问身边的女生。未料许久未得到回应。
　　他疑惑地转身，发现顾本季正盯着一排货架发呆。
　　“小季。小季？”洛云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女生终于回过神，“嗯？你叫我？什么事？”
　　“没什么。选好了。”洛云轻轻一笑，拿着手里那瓶颜料，向老板付了钱，拉着女生的手走出了店铺。
　　初秋的风已经微凉，洛云停下脚步，站在顾本季面前，帮她把散落的围巾整理好，随口问道，“围巾掉了都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啊？”这么明显吗，顾本季的确从早上跟洛云出来时，心思就完全不在这里。她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万分后悔怎么没有去陪许景昀，害得自己精神恍惚。不过好在佳音在，她还是放心了一些。听佳音说才知道齐朗打篮球腰有旧伤，每周末都要去医院做物理治疗。佳音知道后，有空就会陪他。这次正好让她顺便看看许景昀。
　　对于洛云，顾本季是一贯的非常坦诚，“今天他拆线了，我有点紧张。”
　　洛云瞬间意会那个他指的是谁，无声地松开握住她的手，“你这样担心，不如去陪他。”
　　“不用不用，他说我和你约好了就该讲信用…”顾本季说到一半却被手机铃声打断，是佳音的来电，“抱歉，我接一下电话。”
　　电话一接通，顾本季就焦急地问，“景昀拆线了吗？伤口怎么样？”
　　电话那端是佳音熟悉的声音，今天却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伤口没事，愈合的很好，只是……”
　　“怎么了？”握住手机的手指收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漫上她的心头。
　　佳音的声音略显犹豫，“只是拆线之后…他…他看不见了……”

　　顾本季握着手机，仿佛时间静止，一时竟忘了说话，耳边佳音依然继续说着，“你别着急，他在做检查，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会像她现在一样迷茫无措吗。
　　不会的，他从来都是冷静理智的。
　　所以，她以为他可以一个人面对任何事。
　　所以，她就毫不犹豫地抛下了他。

　　“小季，怎么哭了？”
　　听到耳边洛云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手，摸到脸上一片潮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口中喃喃地重复，“我要去见他…现在…我要见他…”
　　“把电话给我，好吗？”顾本季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是一空，手机被洛云抽走。
　　男生似乎对着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顾本季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好，我送她过去。”

　　最终洛云陪她到了医院大厅便离开了。
　　好在佳音在大厅等她，让她不至于浑浑噩噩间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电梯的按键灯熄灭，门缓缓打开，兜兜转转了许久，终于眼前只剩一条一眼望穿的走廊，而那个牵动着她的心的人就在另一端。
　　顾本季远远地望着，走廊的尽头长椅上安静坐着的那个身影。她不顾一切地赶来，现在却突然间失去了勇气。脚步钉在原地，她不敢去面对现在的他，去面对现实。踌躇着，视线却离不开远处那个人，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眼前的绷带已被取下，一切就像回到他受伤之前，他是那样优秀强大的，任何时候她都可以依靠的。
　　寒风阵阵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彻骨的冷意令顾本季渐渐平静。
　　我可以逃避，他又如何逃呢。
　　难道又要留他一个人？

　　终于她还是一步步走近，那个身影。
　　停在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之前一直缠着绷带，她许久没有看过他的面容，似乎更消瘦了一些，显得鼻尖更挺，眉骨棱角分明，下巴也尖了些…
　　她没有出声，细细地端详着他，却刻意避开了眼睛…
　　她以为他是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的，因为许景昀的神情是自始至终的平静，目视前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直到她听到一声叹息，“小季吗？”
　　很轻的，熟悉的，声音。
　　念着她的名字，却因为不确定，尾音演变为低沉的疑问。
　　顾本季所有强撑起的坚强，在听到他声音的那刻，轰然倒塌。再也忍不住泪水，渐渐哭出了声。她感到说不出的自责和无措，哭着渐渐无法自已，只好蹲下用双手抱着膝盖，边哭边喃喃自语，“景昀，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拆了线之后你就好了…景昀…如果我陪着你的…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该陪着你的对吗。”

　　这样的结果对许景昀来说并不意外。只是拆线后唯一让他难以适应的是，睁着眼睛，眼前依旧如夜幕般黑暗。这会引起一种恐慌，像窒息一般的恐慌。
　　所以他不得不逼迫自己想些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他坐在诊室门口，里面张医生正和他的主治医生交谈声隐隐传来。他们似乎讨论的很激烈，也许是因为他的症状实在是罕见。
　　这时许景昀却不想去思考那些可能的病因，也不想想象以后的生活。他只想到她。
　　还好，她没有来，不然可能会吓到那个一惊一乍的小朋友吧。
　　他需要时间，接受现在的自己，才能面对她。
　　可偏偏这丫头总是出其不意的。
　　他听得出她的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却没想到她什么也不说。现在他的所有信息都来自于听觉，这样的不安定感令他恐慌。他不确定地叫了她的名字。
　　她竟然哭了起来，许景昀听着她说的伴着抽泣的细碎句子。看来还是吓到她了。
　　最不想她担心，所以知道结果后也没有想过通知她，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竟然真就贸然跑了来。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伸出手向前探去，开口唤她，“小季。”
　　下一秒双手被人握住，接着便感觉到手心一片潮湿。是她拉着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手掌里。
　　许景昀虽是听到她在哭，可是当触到那一脸泪痕时，他着实心底微微一痛。抬手抚顺她的碎发，轻声开口安慰，“看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了。又不是你的错。”
　　“我该陪着你的…”顾本季闷闷的声音，从许景昀的手掌中传来。
　　“和你没有关系，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我还抱有侥幸罢了。让你担心了。”
　　顾本季没有说话，抬起头看着许景昀，现在离的近了，就能看见那道伤口只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竟像是一种特殊的眼妆，将男生狭长的眼型衬托的更加好看。女生像鼓起某种勇气似的，终于目光直视去看男生的眼睛，那双眼依旧好看，但却如一潭死水，直直地盯着前方的某个点，无神，无光。如今他已做不到在发现她偷看的时候，轻笑着故意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顾本季突然觉得自己难过到了极点，却再哭不出眼泪。只有堵在胸口，哽在喉咙。
　　半天听不到她的声音，许景昀蹙了眉，侧头听着，开口道“小季？来，陪我坐一会。”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力道带着她站起，在他身边坐好，而顾本季却没有再松开握着许景昀的手。
　　“景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男生低下头敛了眉目，轻声笑了。
　　他知道她总是轻易地就说出郑重的承诺。
　　但是这一刻，他不想去思考前路有多么艰难，只愿信了当下这美好的诺言。
　　“好。

　　“笨季，我们来了～”
　　佳音的声音忽然远远地从走廊尽头传来。
　　顾本季感觉到许景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继而笑道，“佳音来了，把眼泪擦擦吧。”
　　顾本季胡乱抹了泪痕，抬头看着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渐渐靠近。
　　还未走近佳音就急着招手跟顾本季打招呼，齐朗比她高了一个头，却显得跟不上她的速度，被她拉的脚下踉跄。看来那个什么物理治疗应该不太好受。
　　“喂，佳音，你慢点啊。”顾本季松开许景昀的手，站起身，让齐朗在许景昀旁边坐下，男生微微点头道谢，接着转身看着许景昀，虽是打趣的口吻，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担心，“怎么搞成这样了？什么时候能好，咱们球场上可还没分出胜负呢。”
　　许景昀闭上了眼，轻轻一笑，“你还是先养好你的老腰吧。”
　　顾本季这才想起，似乎之前景昀和齐朗也是熟识的，他们还常在一起打球，只是自他受伤之后，再没打过了。
　　此时诊室的门被打开，张医生走出来，身后跟着眼科大夫，两个人表情都甚是严肃，气氛凝重。
　　“从检查结果来看，没有任何器质性的损伤，所以我们怀疑是心理方面的原因。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病例，因焦虑等负面情绪，导致心因性失明，恢复时间要看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了，有几年也恢复不了的，当然也有几小时就恢复了的。先回去观察几天吧，病人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大夫先开口交代病情，说完便转身走了。张医生似乎还有话要说，拍了拍许景昀的肩来不及开口，便向大夫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佳音通常是很乐观的，在明显情绪低的顾本季身边故意轻轻撞了撞她，“哎，笨季，这是好消息啊，有很大可能完全康复。你别这么丧了，简直是咒许景昀嘛，没准明天人家就好了呢。”
　　顾本季如被点醒般。是啊，她之前只想到最坏的情况，也许并不需要如此悲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