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有猫》猞猁咪

2、第2章

　　这天晚上纪有鱼睡得不安宁。

　　她把要饭连同旧衣服一起抱到自己床上。想给要饭保暖，又怕被子太重压到它，或者不透气捂着它，试了几个姿势，最后自己侧躺着，用胳膊支起被子，让要饭躺在下面，就像给它搭了个窝。

　　只是这样支着胳膊自然是无法入睡的，还要时不时检查要饭还有没有呼吸。半梦半醒凑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腰酸背痛。

　　她赶宠物医院早上开门，第一个抱着猫去了。医生见到她，伸过脑袋看看猫，说：“命还挺硬。”

　　猫发起了高烧，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外伤内伤加一起，炎症会造成高热。排队的输液瓶子里又加了一大瓶生理盐水，说是要帮助降温和循环。

　　如是又过了三天，医生宣布，要饭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烧退了，内出血止住了，肝肾功能正常，外伤也开始愈合了。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等骨头长好，拆掉绷带夹板，又是一只上房揭瓦的好猫。

　　虽然要饭还被绷带固定着动不了，但看着精神好了很多，眼睛也变得清亮有神。这猫黑脸黑胡子，配上金色的眼睛，莫名显出几分威仪和英俊。纪有鱼自己倒是累得蓬头垢面，神头鬼脸。

　　她连连向医生道谢，医生叹息：“这种大猫养不家的，不亲人，最好放农村去抓老鼠。你看看我那几个英短小崽，一天一个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见到人就往上扑，那才是家养的猫呢。”

　　纪有鱼低头看猫，要饭也正仰头看她。她试探着去摸它的头，手刚伸过去，要饭已经主动伸长脖子把头凑了过来，在她手心蹭了又蹭，缠绵缱绻，还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纪有鱼说：“你看，多亲人啊。”

　　医生坚持立场，继续表示嫌弃：“尖嘴猴腮，丑。”

　　纪有鱼说：“哪里丑了，不是只有大饼脸才是美猫。我家要饭身高腿长尾巴尖，头身比优越堪比男模，眉目冷峻，气质优雅，正可谓猫中的极品美男。”

　　医生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要饭？这个名字倒挺合适的。”

　　要饭的病情稳定了，虽然每天还要去医院报到，但是治疗时间大大缩短，不像前几天，每天要吊针四五个小时。纪有鱼轻松多了，有空算算自己的存款。本来她的存款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现在给猫治病几千块钱流水一样花出去，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继续花，纪有鱼感到了深重的经济危机。

　　她叫有鱼，父母本想拽文，从庄子里拿了一句“子非鱼”想叫她非鱼，但是突然想到“不是鱼”不是什么吉祥话，还是“有鱼”暗合“年年有余”，一听就很富贵。她本人也被名字影响，时时要有余才有安全感。喜欢在家里屯点吃的，身上有点存款防身。

　　现在存款见底了，纪有鱼慌了。

　　她还对之前错失的那个面试机会耿耿于怀，之前对方说会再约面试时间，但是后来再没音讯，她只好厚着脸皮打电话过去问，对面人力资源小姐仍然风轻云淡：“哦，您是那天没来的那个纪小姐啊。我们岗位已经招到合适的人了，祝您下次求职顺利。”

　　纪有鱼心里失望，脸上还笑着：“那以后如果有其他机会，请随时联系我。我真的很希望能加入贵公司。”

　　人力资源小姐声音轻柔：“恐怕没有机会了。我们领导说，守时是职场人最重要的品质之一。”

　　纪有鱼讷讷挂了电话。坐着发了会儿呆，跑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盒，把里面的冰块都倒进盆里，再打开水龙头。她一遍一遍把冰水拍在脸上。冰水沁心的凉，终于盖过了她失意的冷。

　　从厨房回来，看到要饭眼睛瞪圆了看她。这猫平时不把眼睛瞪得圆滚滚，现在这个样子，透出点担心来。

　　纪有鱼冲它握了握拳：“我要加油！一定要在破产之前找到工作！要饭也要加油！早点痊愈！早点站起来！来！击个掌！”

　　她把手伸过去，想象征性地碰碰要饭的爪子，要饭却从绷带夹板的重重包裹中艰难地抬起了手，跟她碰了一下。

　　她高兴地摸摸要饭的头：“对啊，跟一条命比起来，其他全都不是事儿。”

　　纪有鱼开始疯狂找工作。她一口气注册了一大堆求职网站，把自己的简历满世界发。然后又拿起手机看通讯录，但凡有一丝可能给她带来工作的人，她都打个电话过去：“Hi，我在找工作，如果有机会别忘了介绍给我，请你吃饭哦。”

　　日子一天天过去，纪有鱼每天奔波面试，工作却还暂时没有着落。

　　要饭的伤恢复得很顺利，从吊针变成打针，从打针变成吃药，最后，医生终于宣布，可以拆掉绷带了。

　　重获自由一身轻松的要饭抖了抖毛，在医生和纪有鱼的双重注视下，伸长前爪，伸了个标准猫懒腰，然后又伸直后腿，来了个标准猫懒腰第二式。动作舒展美观，看不出是个重伤初愈的猫。

　　医生感叹：“土猫就是皮实。”

　　纪有鱼已经习惯了这医生的坏嘴，笑：“怎么今天没听你说起那三个英短小崽？”

　　医生说：“你不识货自有别人识货。昨天有个人路过，一眼看中，把三只小猫一起收养了。”心里却暗想，那人真的识货，一听报价4500一只就大骂奸商，跟他论血统论品相，最后硬是4500打包带走了三只小猫，唉，赚得不多。

　　医生说不用再继续用药，回去注意别让猫爬高下低，保证营养就行。

　　医生拍拍要饭的头：“记住这个是你救命恩人，这年头这么傻的人不多了。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居然硬生生花七千块救个只能卖30块的猫。唉，我都觉得肉疼，性价比太低了。美女，加个微信，以后有漂亮小猫崽我都会发朋友圈，看中了就联系我啊，一律给你最低价。”

　　纪有鱼千恩万谢，加完医生微信，抱着要饭回家。

　　现在要饭身上已经没有束缚，但是依然乖乖让她抱着，一动不动，只有脑袋转来转去，四处张望。

　　抱着要饭的纪有鱼满心沉浸在不需要继续花钱治猫的幸福中，步子轻快得简直要飞起来。完全没留意到，路边站着个穿格子西装的男人，手里格格不入地抱着只英短小猫崽。

　　格子西装男人看到了纪有鱼怀里的要饭，眼睛一亮，刚上前一步，要饭冲他龇了龇牙，男人停住步子，假装随意闲站，等纪有鱼走过去，才慢慢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纪有鱼回家放下要饭，告诫它老实静养，不要起来乱跑，然后换了件衣服就拎着包再次出门。她打算趁早上超市东西新鲜，买些鱼来庆祝要饭康复。

　　门“啪”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下要饭自己。它挪开身子，露出刚从纪有鱼包里偷拿出来的手机。

　　它早就偷看过纪有鱼解锁手机的手势，这时用猫爪笨拙地操作起来。解锁-打开微信，它停了一下。纪有鱼的微信照片是要饭的一张黑脸，微信名是“有鱼有猫”。

　　它继续操作，添加朋友-输入号码-查找。那个号码对应的微信名是“重金寻猫”，微信照片是要饭的全身照。

　　要饭闭了闭眼，可恨猫脸做不出翻白眼这样应景的表情。它点击添加，备注tx。

　　一秒钟后，“重金寻猫”已经通过了他。

　　重金寻猫：是你吗？是你吗？快告诉我是你！
　　有鱼有猫：s
　　重金寻猫：天啊啊啊啊发生了什么事，你失踪了这么久，我们一直在掘地三尺疯狂找你，幸好昨天找到那个宠物医院，那三只小猫说了你的消息，我们才守株待兔，终于见到了老大你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你受苦了，老大呜呜呜呜，我什么时候来接你？我就守在门口，后面兄弟马上就到。刚看到那个女人出去了，要不要我现在踹门进来？
　　有鱼有猫：b
　　重金寻猫：不能吗？不能吗？啊啊啊啊我好着急，我好想立刻闯进来救走你！
　　有鱼有猫：【语音59秒】
　　重金寻猫：是！明白！马上行动！

　　大病初愈，无力恢复人身，用猫爪操作手机实在太艰难了。要饭耐着性子把对话删掉，再把微信联系人也删掉。这一套操作耗费太多精力，它要小睡一下。

　　过了一会儿，纪有鱼开门进来，两手空空，一脸沮丧。看见要饭醒了，正准备站起来，连忙过去抱它，说：“慢点动作，小心。我真是太背了，手机丢了，结果挑好了鱼虾和小菜不能买单。只好又回来了。对不起啊，本想大吃一顿庆祝，现在只能翻翻冰箱做点平常的饭菜了。”

　　要饭蹭蹭她的手以示安慰。这时，屋里突然想起了手机铃声，纪有鱼大喜：“原来没丢，是我忘带了！”

　　她接起电话，自动变成职场冷淡风：“你好，请问哪位？”

　　然后她的脸色渐渐变化：“是的，是我，您是在网上看到我简历的吗？对对，我做过三年外销，在以前的公司负责欧洲市场。是的，正在求职中。啊，我知道贵公司。今天吗？是的是的，有时间，我随时都可以，请问您几点方便？好的，我记一下地址，好的，那下午三点在公司见。啊，忘了问您贵姓？好的，苗先生，下午见。”

　　放下电话，她开心地跳了起来，一腔激动无处发泄，干脆抱起了要饭：“啊啊啊，要饭，是狸李记！狸李记主动约我去面试啊！还说看我的简历条件合适，只要见面没太大问题，就可以立刻入职。啊啊啊啊！我在做梦吗？”

　　她抱着猫倒在了床上，开心地滚来滚去，一边滚一边快乐地哼唧：“地狱摇篮抱猫杀！”

　　要饭的脸被按在她怀里，黑色的猫脸看不出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