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124、番外一

　　第六个瓶子讲完，雪糕浮现。
　　我的掌心里正躺着那枚魔术师硬币。
　　这时，耳边响起一句话。我忽然怔住，不及反应，柜子就再次锁上了。

　　此后几年，我凭借奇妙的灵感成为了一名畅销书作家。
　　然而，那句话却如梦魇一般时时刻刻回荡在我脑海里，让我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查理的情形。
　　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有月光，有蝉鸣。我从梦中醒来，鬼使神差地走到花园，正好撞见了提着行李箱的查理。
　　在这之前，查理已经病重，许是不愿家人看到他死去的样子，他才决定离开。我问他，你要去哪里。
　　他回答，昆仑。
　　我又问，昆仑在哪里？
　　他笑了，在另一个宇宙里。
　　我歪着脑袋，不明白，另一个宇宙又在哪里呢？
　　查理眼底闪着光芒，他说：“……”
　　说完，他递给过一只雪糕，便走入了夜色里。
　　我抬头，星空一片黑暗。
　　……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查理，也不曾听过他的死讯。
　　直到这一日，新闻上说有土星合月的景象。我便扛着望远镜去了山顶的一座寺庙，据说，那里是最佳观测地。
　　夜晚，我坐在屋顶上，月亮没见着，倒是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揭开瓦缝，我看见屋里是一个佛堂，蒲团上跪了一个白发苍苍的教授，正在对着佛祖说话。
　　我附耳仔细一听，竟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地球的日照时间正在以0.0000000001秒/日的速度减少，换句话说，是太阳正在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坍塌，或许几百年，也或许是几十年，这轮巨大的红日，就会缩小成橡皮擦大小的点，变成一个黑洞，吞噬一切。
　　我吓得从屋顶上掉下来。
　　老教授发现了我，于是说出了更残酷的真相。他是一名科学家，而当下的科学已经无法阻止即将到来的末日。于是他来到了寺庙。
　　我问：“佛祖会拯救我们吗？”
　　他摇头：“世上根本没有佛祖。”
　　我愣住，绝望一点点蔓延。
　　他又说：“其实佛祖就是更高维度的我们。所以，众生皆佛。”
　　教授拍拍我肩膀：“忘了这件事，年轻人，好好生活。”
　　接着，他留下一根雪糕便离开了。
　　我坐在寺庙的阶梯上，慢慢看向雪糕，浑身发抖，这是查理的雪糕！
　　我悄悄跟上老教授，跟他来到了一座麦田深处，七拐八绕，拨开高高的麦穗，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井盖。
　　远远的，只见老教授在上面操作了几下，井盖打开，人进去，合上。
　　我急忙跑过去，检查了半天，发现井盖上有一个凹型圆孔，尺寸与那枚魔术师硬币刚好吻合，于是我将硬币放了上去。
　　果然，井盖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长长的阶梯。走下阶梯，穿过长廊——在我眼前的，竟是一个繁忙的科学研究基地。
　　老教授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欢迎来到昆仑。”
　　昆仑？查理的昆仑！
　　我惊呼：“原来真的有这个地方。”
　　在教授的解释下，我逐渐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昆仑基地正是为这次太阳危机而建，查理也是其中一员。当年，正当一众科学家束手无策时，查理突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黑洞里究竟是什么？
　　理论上讲，那里没有光、空气、声音等一切物质，是个连时间都不存在的可怕地方。但谁也不曾真正去过。查理就说，那不如去看看。
　　因此这才有了“昆仑计划。”
　　一群地球勇士坐着宇宙飞船穿越虫洞来到离太阳系最近的一个黑洞V616。
　　然后，飞进去。
　　老教授指着墙上一排照片，告诉我这就是第一批探索者的照片。
　　我一一看过去，看到了身穿红黑钢铁战甲的男人、身后站了一众超级英雄的老头、提字“飞雪连天射白鹿”的大侠……最后是查理，他的代号是朱雀。
　　看到这，教授叹息摇头，他说，十几年过去了，没有人从黑洞里传回任何讯息，也就代表理论没错，他们恐怕已凶多吉少。
　　闻言，我一震，想起那晚突然打开的柜子，还有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我颤抖着抓住教授的胳膊。
　　我说，不，有人传回了讯号……黑洞里，是另一个宇宙。

　　（剧终）

　　字幕：谨以此片献给我的妻子和我最好的朋友。

　　悠长的片尾曲奏响，观众席上，掌声雷动。
　　查理的饰演者甄珠坐在第一排，已是泪流满面。几年前，有人曾问过她，人生是什么。她回答，笑话。如今斯人远去，她却想说——
　　人生是一场奇妙的旅程。
　　谢谢你，顾央央。

　　黑暗里，一个男人转身离场。
　　影院外是熙熙攘攘地夜市，老臧特地将首映礼定在省城，隔海望去，对岸就是央央和余露华的故乡。
　　商熙走在街头，摊铺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年轻的男女们穿梭其中，灯笼里溢出了幸福的橘黄。
　　他想起来了，今晚，又是一年的海神祭。
　　穿过夜市，商熙上了车，发动，朝通往渔村的码头开去。
　　一路上，车很少，周遭安静无声，只有星星的光芒。
　　犹如开在一片浩瀚的旷野中。
　　商熙闭眼，看见了一张黑发明眸的笑脸。
　　那是顾央央最后的微博，是她在旧关仔角钟楼下的单人照，短发，依旧洒脱。
　　她说，写过众生，方更懂余生。
　　可余生又在哪里呢？商熙望向窗外，是无尽的黑暗。
　　他和她的余生都没有了。
　　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一首歌。词里唱——

　　还差半步，
　　我就要孤身走进荒芜
　　才偶遇你停在彩色的峡谷
　　像风吹起叫我哭泣使我感动
　　令我又再放松
　　再度期待抱拥
　　……
　　前方，蓦地出现一点亮光。
　　商熙看清了，是渔村的灯火。接着，漫山遍野的灯亮起，琉璃璀璨，如佛光，如晚霞。鹿娘山也揭开了面纱。海雾中，一座山神庙若影若现。
　　庙里，有个十七岁的姑娘在向他招手。
　　商熙笑起来，踩下油门。
　　嘭！
　　烟花绽放。
　　照亮了整座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