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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第 136 章 冥府之路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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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落霞岛上又一次敲响了丧钟。
岛上的下人们已经有些麻木,只是按部就班的收敛尸体。皓月轩的前厅已然成了灵堂,如今也不过是再多加上一副棺材的事儿。
落霞岛上接二连三的有人离奇身亡,如今更是三名岛主都死绝了,有些个实在受不住的,已经在私下里商量着要伐树造船。
“就算慢些,总还是有个盼头的,”一个小丫头说,“总比困死在这鬼地方强。”
“妹妹说的是,我可还没嫁人呢!”
下人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讨论的热火朝天,不管话题的开头是尹家恶有恶报,还是燕儿亡魂恶鬼索命,亦或是从尹家第一代先祖开始深挖,什么杀人越货受了诅咒,将说书先生那一套换个名字尽皆都安到了尹家头上,最终却都不约而同得出结论——造船出岛!一定要逃!
皓月轩中乱乱糟糟,尹翰勉强主持着局面,却也没人愿意听他差遣。
不管是叫人去拿火盆还是取冥币,一概被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到最后干脆他看向谁,谁便尿遁。
整个皓月轩中,仅剩下尹家的几名孤儿寡母,妇道人家只知道跪在灵前哭,小儿更是不知所措。
只尹初的长子年纪大些还算镇定,能帮衬着自家叔爷跑前跑后。
真是冤孽!
与皓月轩中一团乱麻的丧事相反,落霞湖畔,风景最好的那片地方,静悄悄的多出了一座孤坟。
为防湖水浸没,这坟堆上垒了青石,一块一块的摆放整齐,再用黄泥将缝填满,瞧上去倒还算是体面。
若是无命能瞧见,定然会说:我小时候可住不上这样的房子,死了能得片刻安宁,还是托了墨庄君的福。
这句话定然说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让人听了牙根痒痒,忍不住就想回他一句:休要胡说!
“我就不给你栽花了,”黄知秋低声道,“反正你也不喜欢。”
耳边仿佛传来那人不满的一句轻哼,甚是小气!这与喜不喜欢没有关系。
“那你便出来,”黄知秋用剑削出一块石碑,将这一身的内力都灌注到指尖,待要下手时却又不知该怎么题字。
于是他顿了顿,接着说,“你若是出来,我便在这落霞岛上种满鲜花,春夏秋冬都能开。”
“春有蔷薇,夏有红莲,秋有墨菊,冬有寒梅,让你天天都瞧着这些五颜六色的,瞧到眼晕。”
(行了行了,算我是怕了你还不行吗,死都不让我死的安生,也只有你敢这般。)
(不栽花便不栽花,这处风景很好,谢谢你,云卿。)
(在下面见了国主,我定然要去显摆一番,好歹我还有一处能瞧日出看日落的小岛容身,他可倒好,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生生就将自己一把火烧成了灰。)
“他就是这么决绝的一个人,”墨庄君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他嘴上说着,自问自答,手上却还不知要如何下笔,最终留了一片空白,只在该落款的地方写了“友:黄云卿”几个字。
(无双,便拜托你了。)
(再见。)
(我这样的人,便也不想什么来生了,今世能有个这样的结局,已算是善终。)
“对不起,”墨庄君渐渐隐在林中,“若是我,再多信你几分,若是......”
(云卿,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你可知道,举世无双这一招,原就是我为了今天而想出来的,我想,若是有一天不得不面对死亡,那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没法子,谁叫我这一世,只得了你这一个知己呢,你便委屈些吧。)
(原谅我,如此自私。)
(做杀手的嘛,自然得是个自私的性子。)
(就算你不原谅我,恐怕也不成了,想想你现在的样子,我就开心,定然是有气没处发,却又憋得一脸红。)
凌音阁。
一张小几,一壶清茶,面对面的坐了两个人。
一人一身白衣,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端端正正的别着一根白玉簪子,另外一人则是一身漆黑,衣袖被扯下半截,仔细的瞧还能瞧见些泥污似的秽迹。
无双瞧了一眼桌上的剑,淡淡道,“未魍,是我哥的。”
黄知秋点了点头。
“他,死了,对不对?”无双伸手抚在那剑柄上,这剑他曾经嫌弃过,嫌弃它丑,刻了一堆的妖魔鬼怪,瞧着就瘆人,此时他却在一遍一遍的摩梭,指尖描摹出剑柄上的每一处图案,似是还能摸出无命留下的余温。
“你不用回答我,”无双道,“我知道。”
堂堂的墨庄君,此时却词穷到不知要怎么开口。
他一向以为无双是个柔弱的性子,没事儿便抚琴作画,好像除了梁梦君以外,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可此时他才发觉,隐在那柔弱外表下的灵魂,是如此的聪慧奢睿。
无双起身,说“走吧。”
“去哪儿?”黄知秋问。
“带我去看看哥哥。”
落霞岛早已一片混乱,谁也不曾注意湖畔添的新坟,这倒也好,省的被扰了清净。
墨庄君是这样想的,无双也是这样想的。
新立的石碑被打磨的十分平滑,无双伸手滑过那处空白,轻轻的叫了句“哥。”
“我知道你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无双干脆坐在那石碑旁,脑袋歪了歪,轻轻的靠在上面,就像是儿时与无命撒娇,双手环住哥哥的手臂,一拉一扯一摇晃,无命就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不过这样也好,”无双说,“我们欠了人家的恩情,早晚都是要还的。”
“哥哥,”无双瞧着远处平静的湖水,映着阳光,迎着微风,便是一副淡雅的水墨画,“那日我对你说了谎,我心里还是有他的,你明明就知道,却也不愿拆穿我,对不对?”
“没关系,不过也没关系了,”无双说,“等我们见面了,你再教训我。”
“说我不长进也好,把我关起来也好,以后,我都听你的。”
“这地方不错,”无双抬起眼道,“谢谢你,给我哥找了这么一处好风景。”
“你,”墨庄君顿了顿,“就不想知道,无命他,是怎么死的吗?”
无双摇了摇头,“他心里,就没想活。”
“我带你出岛,”墨庄君将未魍递给他,“这剑给你。”
无双不接,他笑了笑说,“这剑,是他留给你的。”
“墨庄君,”无双眨了眨眼,“若是有一天我也死了,便将我埋在哥哥旁边,好不好?”
黄知秋脸上还带着易容的面具,此时看上去完全是秋陌白的那张脸,可无双就是知道,自己眼前的人是墨庄君。
说感觉也好,说从他态度语气中觉察出了一丝端倪也好,说墓碑上那明晃晃的落款也好,他就是知道。
“不说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反正,哥哥他一定也嘱咐过你,要将我看好了。”
“你看看,你认识我哥,是不是特别的亏,麻烦事一大堆。”
“没有,”墨庄君郑重道,“认识他,很好。”
“嗯!”无双感叹,“这世上,还有一人不嫌弃他,他走的也该安心了。”
“随我出岛。”
无双摇了摇头,“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听风阁。
蓝宣正在拿筷子巴拉碗里的面条,没有辣椒,没有卤肉,就连青菜都没有,这到底要人怎么下咽?
信不信我分分钟掀桌!
“将就下吧,”林和瞧着他手里那碗香喷喷的葱油拌面,“尹初这一死,落霞岛已经彻底乱了套,现在能吃上一口热饭着实不容易。”
“我知道,”蓝宣放下筷子,“我是在想,这落霞岛上隐藏的,到底是什么秘密。”
人都快死绝了还未浮出水面,藏的可真是够深。
“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便总会留下痕迹,”梁梦君道,“我们迟早都会知道。”
蓝宣撇嘴,可我还想出去啊。
快过年了呢。
院子外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不急不缓,优雅气度。
蓝宣看了看梁梦君,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我去开门,”梁梦君起身。
院中梧桐叶落,随着一阵秋风飘飘荡荡的,飞出院墙,正好落在无双肩头。
无双将那一片叶子捏了起来,轻轻勾了勾唇角,“你这是欢迎我吗?”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故人来访,自然是欢迎的,”梁梦君道。
“梁梦君,”无双点了点头,“别来无恙。”
无双此来穿的单薄,一袭雪锦长袍外只搭了件清透纱衣,虽然瞧着飘飘欲仙,却也让人忍不住便想要问上一句,冷不冷。
无双款款走进院子,“我想见见二皇子。”
“宣儿正在前厅,”梁梦君说着,瞧了瞧院墙角落里的一抹黑影,那人昨晚便来过,此时再来,不知是敌是友。
“是友非敌,”无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跟着我来的,无妨。”
梁梦君点了点头,推开了前厅大门。
无双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就好像三四月时琴川的春,只一阵风吹过,便浑身都是暖的。
“无双公子!”蓝宣稍一愣神,本想问一句你:你怎么来了,然后一想,人家不就在凌音阁中住着吗,过来串个门子简直太正常不过,尤其是现今这种风声鹤唳的特殊时候,就应该大家一起商量下对策。
“二皇子别来无恙。”
林和拉了把椅子给他,无双与蓝宣相对而坐,两人中间隔了一张饭桌,桌子上还放了一碗葱油拌面。
林和拉着梁梦君往一旁靠了靠,一双眼睛露出炯炯有神的八卦光芒,坐等看好戏。
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要上演一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戏码,现场开打是不可能了,冷嘲热讽语藏珠玑可以期待一下。
“我去泡壶茶。”蓝宣说。
“不用麻烦了,”无双道,“我一会儿便走。”
他说着话,眼神看向桌上那碗面,然后露出一个不大好意思的笑,“那个,我能吃吗?”
什么?
一屋子人如遭雷劈,我们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不行吗?”无双眼巴巴的望着蓝宣。
“可,可以,”蓝二公子有些懵,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场面。
“你要是饿了,我便再去煮一碗,这个,是我刚吃过的。”
“没关系,”无双将那面碗挪到自己跟前,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也不问有没有人用过,挑起几根面条,又在碗里卷了卷,将那长长的面都卷在筷子顶端,然后小心翼翼的送进嘴里,像是吃到了什么难得的美味,眯起眼睛细细的嚼。
他吃相极其斯文,眯着眼睛一点点的吃,从始至终都未发出一丝声响。
蓝二公子在心中默默对比一下自己吃相,瞬间涌上了无边的挫败感。
一碗葱油拌面见了底儿,无双满意的放下筷子。
“好久没吃的这样饱了,”无双说,“我哥若是瞧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他这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屋内几人都不知要如何来接。
“那你明日还来,”蓝宣说,“管饱管够。”
“真的吗?”无双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瞧着蓝二公子,“我以为二皇子会不喜。”
......
这就很尴尬了,还怎么愉快的聊下去!
“我们合奏一曲吧,”无双似是来了兴致,“听风阁中可有古琴?”
“有,”蓝宣点头,让梁梦君去书房取了来,当初他们刚上岛的时候,尹初极其殷勤,蓝宣只问了句是否有琴,小丫头便抱来了最好的,后来又被尹初打发着送来了几把名琴,一副巴不得他二人乐不思蜀不知归期的模样,此时倒是方便了蓝宣与无双合奏。
一指落下,声若流水,二人指法上有些许不同,合奏时更添了几分层次分明的韵味。
林和悄悄拉了拉梁梦君衣袖,甩过去一个“这是什么情况”的眼神。
梁梦君摇头,林和献上自己的大拇指,牛人不解释。
一曲终了,蓝宣双眼都在发光,他本就爱极了古琴,也早就想与无双合奏,此时得偿所愿,心里自然是激动万分。
“二皇子琴技了得,”无双道,“此生得一知音,足矣。”
“嗯?”蓝宣正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顺便相邀下次合奏,却见无双已经起身走向了梁梦君。
“能单独聊聊吗?”无双问,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有如清澈见底的溪,不沾染一丝的杂质,亦不带半点的欲念。
梁梦君将目光看向了蓝宣。
“只一会儿,”无双看着他的眼睛,“也只这一次。”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莫名诡异,安静的像是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