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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 135 章 冥府之路25 ...


  •   黄知秋从未想过自己与无命之间还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当然,平日里的切磋喂招不算。

      无命在外面时性子极冷,常年都带着半截面具,将自己眼中表情隐在深处,无论喜怒哀乐,都让人瞧不清楚,即使偶尔能捕捉到他唇角上勾起的一丝弧度,往往也会被人认为那是一抹要下杀招之前的冷笑。

      可唯有在自己面前时,他是卸下了那副面具的,眉眼中带着笑,说话也爱唠叨。

      就像初见之时,他说的那句,“你不认识我,我却认得你”一样,眼神中带着熠熠光辉,笑起来还露出一对小虎牙。

      少年时光,真是好啊!

      可如今未魍从天而来,墨庄君也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一招叫举世无双,他们以前切磋时无命从不肯用,只推说无人可解,一旦出手便再无力挽回,非得死上一人才可化解,那时的墨庄君年少,心气高的厉害,私下里好是研究了一番,还非要拉着无命一起研究,最终无命无奈,随手给他画了张图,说是唯有如此两败俱伤方可化解,说是化解,却也不过是在死前给自己报了仇。

      “这么不留情面的招式,你还是莫要用了,”少年时的黄知秋皱着眉,瞧着是一派老气横秋的严肃。

      “杀手的招式,自然是要以实用为主,”无命答曰,“收了雇主的钱,即便是死了,也要完成任务。”

      “这叫职业道德!”他说。

      他手中的胜邪上挑,心里想着,如此一人一剑,还真是谁也不会吃亏。

      无命唇角一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这样的笑墨庄君以往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笑容与黄云深运筹帷幄之时,像极了。

      还未来得及多想,未魍便已到他眼前,黄知秋手中胜邪直刺,堪堪没入了那一身白衣之中。

      血顺着伤口流出,染红了他胸前大片衣襟。

      墨庄君手上一顿,想将胜邪拔出,却被无命从上而来的惯性一带,又刺入了三分。

      低首再看时,未魍的剑尖早已经指向了地上焦土,无命手中握着剑柄,权当作是拐棍,强撑着这被一箭穿心的身子,不至于倒下的太过难看。

      “为什么?”黄知秋问,“为什么?”

      明明是两败俱伤的招式,为什么被伤着的只有他一人。

      无命喉中涌上一股腥甜,堵在嗓子眼儿里,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我相交多年,”无命强忍着恶心咽下那一口堵在喉中的鲜血,“我什么都信你,为何,你就不肯多信我一次?”

      黄知秋有些慌了神,他就是信了无命,所以才会伤了他,他信了无命说的两败俱伤,未魍才会毫不留情,一点退路都没给彼此留下。

      此时墨庄君才恍然想起,很久以前无命说的那句,举世无双一旦出手便不可挽回,非得死上一个方可化解。

      死的若不是对方,那便只能是自己。

      从一开始,这便不是什么两败俱伤的杀招。

      而是二选其一的抉择。

      未魍已入地一尺,这剑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宝剑,剑刃锋利异常,如今对上脚下这片潮湿的泥土,更是觉得没有半分阻塞。

      黄知秋一把将他扶住,接住他手中那柄愈发深入地下的宝剑,眼尾被血月映的有些发红。

      “你不该去找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找她?”

      无命惨然一笑,那抹红色的月光照在他侧脸上,将这面容映衬的愈发瑰丽,染了血的瑰丽,总会跟凄美联系在一起。

      他扬起手指,将罩在脸上的半截面具解开,随即拿在手中瞧了瞧,便扔在了一边,“终日里戴着面具,其实憋得挺难受。”

      “你先别说话了!”墨庄君扶着他坐在一颗老槐树下,未魍穿身而过,他不敢动,也不敢拔。

      无命瞧了瞧天上的月,还是那般的红,像染上了自己的血。

      “你怎么就这般肯定,是我主动去找的公主?”无命喃喃自语,“我就说了,你不肯信我。”

      黄知秋扯下自己衣袖,想要堵住他身上那处还在冒血的伤口,玄色的布料即使沾上血也瞧不出有多惊心动魄,但手上的触感已经变成了一片粘腻。

      白衫,更红了。

      红的夺目耀眼,堪比新娘嫁衣。

      “你闭嘴!”墨庄君声色俱厉,“不要再说话了!”

      无命却不理他,轻声道,“亡国之人,谁又不盼着故国重建呢?”

      这声音轻且悠远,似是在与地下亡魂低语。

      “云卿,”无命轻唤,“你可知,国主他,救过我的命,救过无双的命。”

      “我说过,这一辈子,便是为他而活。”

      黎明前的黑暗更是极致,连星光都瞧不见丁点儿。

      “此后,”无命说着,大大的喘了口气,伸手似是要抓未魍剑柄。

      黄知秋将剑递到了他手里。

      无命却未接,只是抓紧了他衣袖,摇了摇头说,“这剑,我便不带走了,带了半生,也该歇歇了。”

      “此后,未魍便是你的。”

      无命说,“扔了也好,埋了也罢,总之,还是得麻烦你。”

      “无双他,”无命终是再也封不住喉间那股腥锈的血,一口喷出,溅了黄知秋一脸。

      “今后,就拜托你了。”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瞧在墨庄君眼里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你看,”无命说,“我就连死,都不能死的干净些,弄得自己这一身脏不算,现在还要连累你,我这人,是不是讨厌极了?”

      他扬了扬嘴角,轻轻的闭上眼,眼睫在月华下抖动着,好像一只漂亮的蝶在挥舞翅膀,明明是勃勃生机,转眼却又消散在了风里。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漫天大雪的魂丘城,小小的少年缩在墙角,望向世界的一双眼里尽是惊恐。

      魂丘的冬天,真冷啊!

      无命缩了缩身子,寒风刮在身上,他却觉得整颗心都是凉的。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有的富有,有的贫穷,可肯对他伸出双手的,却唯有一人。

      隐约间他仿佛又瞧见了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冲他伸出一只手,手上带了些薄茧,握上去却是异常的温暖,比未魍的剑柄,更能让人安心。

      无命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毫不犹豫的伸出右手,搭了上去。

      黎明终于要来了,天边露出了第一丝白,远远看去,树下的人正穿着红衣,嘴角还弯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若是没有他胸前那柄透心刺入的长剑,也许这画面,是美的。

      一辈子也未穿过红的人,临走时,也算是喜庆了一回。

      初升的朝阳爬过湖边的地平线,红彤彤的,带着温暖。

      如果冬日的魂丘也能挂上这么样一个太阳,他便再也不会觉得冷了吧。

      听风阁。

      蓝宣幽幽转醒时已经日上三竿,林和还靠在前厅打盹儿,双手环在胸前,卷着膝,看起来极其委屈。

      梁梦君和衣靠在蓝宣身旁,单手将他揽住,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拍,动作有如初为人母的娘亲在哄怀中奶娃娃。

      “这一觉睡的怎么腰酸背痛?”蓝宣纳闷,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定是因为昨晚宣儿太过热情,”梁梦君淡定答曰。

      呸!这人臭不要脸的劲儿怎么愈发的猖狂了起来。

      蓝宣起身,往茶壶里瞧了瞧,正准备出去沏一壶热茶,便被梁梦君一把拉了回来。

      “我要喝水!”蓝二公子抗议,所以你赶紧将我放开。

      “宣儿要喝水也得先穿好衣服,”梁梦君道,“或者指使我去。”

      “为什么?”

      “因为外面有人,”梁梦君淡定起身,“林和还在。”

      蓝宣......

      见过蹭饭的,也见过饿着肚子蹭饭的,可蹭个饭蹭一晚上的,倒还真是头回见。

      果真应了那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于是蓝二公子穿了外袍,又披上件仙气十足的斗篷,钟灵毓秀的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活脱脱的神仙下凡,绝对不是小话本里写的妖精作怪。

      “早啊,”林和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蓝宣猛然间瞧见桌上的空盘子空碗,第一反应是,难道昨晚遭贼了?

      嗯,那还得是个倒霉的贼,毕竟火锅里被下了药。

      “别看了,”林和说,“我吃的。”

      蓝宣......

      梁梦君......

      昨晚无命来时他还没注意,现今才看见那连汤料都见了底儿的火锅。

      随即伸出大拇指,林公子真乃牛人也!

      这得是有多饿,才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吃下那整整一锅被下了蛇缠的东西?

      “明人不说暗话,”林和正色道,“那底料里被人下了蛇缠,梁梦君不会认错吧?”

      梁梦君摇头,那的确是蛇缠,不是普通香料。

      “可我吃了,却没事儿,”林和说。

      不仅没有浑身瘫软的症状,反而还十分清醒,尤其是昨夜无命来时,自己简直耳聪目明。

      “林公子身上有解药?”蓝宣挑眉,“那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火锅就要一起吃才热闹嘛,吃独食多不好!

      林和摇了摇头,“并没有。”

      顿了顿,他接道,“蛇缠本就不是什么厉害毒药,吃完了顶多浑身无力瘫软上一天,而且千金难求一片叶,若非是吃饱了撑的难受,不然谁会将这玩意儿当蒙汗药用?”

      “所以呢?”梁梦君问。

      “有人给你们下了药,”林和说,“还有人,在那底料中加了解药。”

      有人想让你们死,却也有人想让你们活。

      一时之间三人无言,尽皆陷入沉默。

      他们本以为落霞岛上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显,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尹初将他们引上了岛,想将人留下困住,却在事情一步步的发展中将自己暴露了出来,于是,做贼心虚也好,恼羞成怒也罢,尹初对他们动了杀心。

      可这暗中放下解药之人,又是何种的目的?

      玄冥楼已经被牵扯了进来,还隐隐的有一抹忘忧台的影子,整个落霞岛下所隐藏的秘密,到底又是什么?

      这日清晨,听风阁中并无厨娘来送早餐。

      尹初靠在书房的椅中喝了杯茶,只觉得玄冥楼主亲自出马,那这一遭便算是妥了。

      挥手屏退了在身旁伺候的小厮,尹初打开抽屉,顺着底缝儿向上一抠,这抽屉中便出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上有一小孔,制作十分精巧,尹初捏起腰间玉坠,那白玉上用金银掐丝镶了一副精美的兰图,兰花上的花蕊是凸起的,与那暗格上的小孔正好搭配。

      “啪嗒”一声机关锁扣的轻响,暗格上便弹起了一处小门。

      尹初一愣,那本该放着两个信封的地方,如今却是空空如也。

      尹初心中一凉,如坠万丈寒渊。

      窗外的秋风拂过最后几片枯叶,那叶子挣扎着晃了几下,最终不甘的落在了院中。

      尹初只觉得脖颈处一凉,眼角余光向下一瞥,便瞧见了一柄森寒长剑。

      血花溅起三尺高,洋洋洒洒,落了满室红雨。

      尹大岛主只觉得仿佛灵魂被抽离□□,闭眼之前,隐约瞧见那剑柄上好像是刻了字的,是什么来着,他仔细的想,似是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未魍。

      尹初觉得,这两个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真应当早些动手,黄知秋拔剑收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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