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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元娘死了,就死在那座金碧辉煌的东宫之中。

      那阵子太子出外巡视河道,东宫之中全然是太子妃把持着,虽很森然严明,却也苦了她们这些太子的姬妾们,而其中尤以元娘为甚,只因她最受太子宠爱,以往不少日子里,太子都曾为了她屡次落了太子妃的面子。

      试问哪个女人容得下自家丈夫同别的女人恩爱而罔顾了自己,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庶妹?

      元娘自然是明白的,也不放在心上,只坦然面对着太子妃的种种刁难,一心在东宫中等待着太子归来。只要太子归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因着元娘自小体弱,这些日子又赶上季节交替,寒热多变,一夜间竟病得连床都坐不起来。太子不在,自然无什么人上来问候,她倒也落得清净。

      天气还未凉透,落英殿里便熏上了炭火。

      落英缤纷,取自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太子床帏之间,时常拿她取笑:“卿的床笫,颇有世外桃源之乐,孤真想一辈子长宿你间。”此后,便有了落英殿一殿。

      元娘在闺阁时便曾听过太子的名号,外间人说他“薄情寡幸,最善笑里藏刀,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些年来,元娘对太子的印象,大抵也是如此的,只不过太子爱她容色,自然宽待于她。

      天还没黑彻,青梨掌了灯,屋子里亮堂了些,大宫女月儿通报说嘉华殿的徐良娣过来瞧她了,元娘立刻着人将自己从榻上扶起来,她刚坐起来,徐柔也恰好也进了门。

      她心里有一丝不悦,怨徐柔不等人通传便自己先进了来,好似不将她放在眼里一般,可转念一想,这时节太子不在宫里,难得有人还愿意上门来瞧她,且徐柔素来对她亲厚,元娘便敛了眉眼,一言不发。

      徐柔刚进门便瞧见青梨手中的药,笑道:“妹妹又怕苦不肯吃药了吧?”

      元娘自小在萧家吃了不少苦,长大后便越发怕苦的东西了,连药也要就着蜜饯压下去才能喝下一两口。

      太子曾拿这事取笑过她,是以阖宫无人不知她怕喝药的糗事。

      徐柔在床边落了座,然后接过大宫女手里的那碗药,亲亲热热地说:“元娘,药要趁热喝才有效,我叫人拿了海棠蜜饯,待会压一压就没事了。”

      萧家是礼仪之家,便是她的嫡姐太子妃那样的善妒,也要顾忌着旁人的口舌,不敢对她们做任何太过出格的事,元娘身为庶女,寄人篱下,更是懂得谦顺礼让的道理,是以这会徐柔这般作态,她根本无从拒绝,想着不过是喝一口药,无什么大碍,便也同意了。

      “妹妹身有不便,实在是劳烦姐姐了。”

      “都是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徐柔喂了一汤匙的药,将目光从元娘的脸上转开,话里不知怎么的,竟带了些妒意:“瞧你,便是病成这副模样,也还是美得惊心动魄,怨不得太子爷那般宠爱你。”

      说着又喂了一汤匙。

      那药不似她寻常吃的那些苦药,反而透着一股子她从未尝过的怪异甜味,元娘眉头紧锁,却还是将药悉数咽了下去。

      然而不出数息,元娘便觉得心疼一阵针刺般疼痛,紧接着便一口血呕在床褥上,皆透着乌青色,她指着徐柔,后者端庄站起,冷笑道:“妹妹啊妹妹,无人同你说过,东宫之中不要轻信旁人吗?”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太子姬妾啊,是谁如此大费周章地要杀她呢?

      伺候的宫人低着头,半句话都不敢吭,元娘偏过头,看向青梨,那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人啊,竟......竟这般卖主求荣,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被人毒杀,连头也不敢抬。

      元娘心如死灰,临死前拼尽最后一口气,问出了那句话。

      “徐良娣,我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元娘不明白,太子是宠她多些,可她自十五岁落水后便落了寒症,此生都不可能有自己孩子,她们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

      有宠无子,一切俱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元娘倒在血泊之中,意识在逐渐涣散,弥留之际恍然听到徐柔那绵软而又阴毒的声音,冷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陛下殡天,禁中秘不发丧,太子从南川发了密报回来,拟旨要立你为后,可你算什么东西!你这么挡太子妃的路,她怎么会放过你呢?”

      也挡了她的路吧。

      “姐姐我人微言轻,父亲也不及你与太子妃的父亲权势显赫,只怪你是庶女出身,活得却比嫡女还要招摇,便是太子有心让你登临后位,你却也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谁杀你不是杀呢,姐姐我不过是早早站队,为自己谋个前程罢了。毕竟,太子妃才是萧大人的掌中明珠啊。”

      “哦,还有,那年乔家太夫人寿宴上的一切,都是太子亲自安排的,他对你,可谓是蓄谋已久啊。”

      元娘瞳孔剧缩,然后笑了,眼角沁出了泪水。

      她这一生,皆毁于十五岁那年参加的一场寿宴,从此沦为太子掌心媵宠,为世家贵族所不齿,丢了心上人的垂怜,成为嫡姐的眼中钉肉中刺,父亲也唾弃她,疏远她,可她安然自在,只觉得是自己命途多舛,甚至还时常感激太子,是他不计前嫌将自己带出萧家......

      可事到如今......她真蠢啊,错把豺狼当良人,错把隐忍让睿智。

      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

      倘若有来生,倘若真的有来生,她定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娇女们推下神坛,让他们同她一样,在泥淖里沉沦窒息,永不超生!

      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春和十三年,景勖带兵征讨东梁,大获全胜,熟料在班师回朝途中被发狂的坐骑颠下马,摔伤了左腿,昏迷不醒。

      陛下为表安抚,连发了三道恩旨,并着人彻查此事。

      与此同时,景勖从一个绮梦中惊醒,摸着潮湿的领口,松了松衣襟,抹了一把汗,陷入了沉思。

      炽焰是跟随他多年的战马,素来对他和顺,怎会突然发狂?

      “国公爷,下月是乔家太夫人的寿宴,乔家特差人送了请帖来,爷您可要瞧一瞧?”景勖以往对这等花鸟鱼虫的妇人之宴素来没有兴趣,正要顺口拒了,忽而想起连日来一直做的那个梦,捏着下巴沉思了会,道:“母亲与乔二夫人颇有交情,是该去瞧一瞧的。”

      “那爷您这伤?”清铭问道。

      景勖道:“不碍事,不过是小伤,休息休息便好。”

      等到清铭退了下去,景勖才开始重又回忆起方才的那个梦。那个梦已经连着做了好几晚上了,回回都是一样的情景。

      梦里便是在乔府上,他那平素道貌岸然的好外甥不管不顾地压着个女子......虽瞧不见脸,但仅凭着那一身雪腻肌肤,便叫自己那寡情的外甥当即失了分寸。

      毕竟是自家外甥做那事,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能避着便避着,可这么一偏头,便叫他瞧见了女子肩头一朵梅花形状的胎记,鲜艳欲滴,更添风致。

      景勖一时没忍住,竟也犯了少年人的鲁莽,顿时羞愧不已,那可是自家外甥的人!虽然他不甚喜欢自家那个外甥,可长幼有序,起码得讲究个体统不是!如此这般,他岂不是同禽兽无异了!

      最开始时,他确实是如此想的,可一到晚上,到了梦里他便管不住自己了,眼前所见全身外甥与那女子亲密的事,竟是避无可避,开始还无什么感觉,可渐渐的,景勖见到外甥同女子在一起,竟越来越按捺不住想将外甥提起来踹到墙角的冲动。

      昨天晚上,他的梦终于换了内容,可这回却是......换成了他自己压着那女子。

      景勖瞧不清那女子的脸,只是肩膀处的梅花胎记栩栩如生,然而他在快慰时被那女子死死扣住腰身,耳畔全是女子隐忍的喘息:“太子爷......求您怜惜......”

      太子个屁!他是镇国公!权倾朝野的镇国公,皇后的亲弟弟,就连太子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小舅舅”的!

      景勖托着下巴,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军营待久了以至于连一个瞧不清脸的女人都想勾搭,他双手扣在脸上,长叹了一口气——这么下去可不行,若是天天同那女子在夜中缠绵,长此以往,只怕他是上不了战场了。

      呵,况且还只是在梦中,若是真人倒也罢了......他岂不是亏大了?

      既伤了身,有什么也没捞着,白激动一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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