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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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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朝宁蒗摆摆手,示意他小声:“爹爹睡着了。”
宁蒗走近一看,徐一针两颧红赤,嘴唇干裂,形体消瘦。
“你爹爹最近在吃什么药?”
“是崔大夫开的散热汤。”
小男孩说不清楚,但是大概记得药材:“我记得有黄连、银翘、黄芩……”
这几味药材都是大凉的,专下实火,可徐一针越吃越严重,本就证明其不是实热证。
宁蒗摇头叹气:“你这药不对症,你爹爹是不是越吃越严重了?”
小男孩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崔大夫说多吃几服药就好了。”
“再吃下去会死人的!”
宁蒗突然厉声,吓得小男孩一哆嗦,眼里也有些茫然:“可是……”
“如果你想让你爹爹病越来越重,那么就让他继续吃那些药好了。”
宁蒗转身就走,快要到院门的时候,小男孩急忙跑过来拉住他:“哥哥,那要吃什么药才对?”
宁蒗见他强忍着泪水落下,声音轻柔了一些:“我给你爹爹把个脉看看吧。”
或许是被宁蒗刚才的话吓到了,所以在宁蒗把脉的时候,小男孩一言不发。
只是……
宁蒗把了好几次都没摸清楚徐一针的脉象,大概是因为宁大郎以前经常做木工,所以手上老茧极厚,手指敏感性缺失,所以有点把不清楚脉象,只知道他现在脉象极弱。
“我给你留个方子吧,你照着这方子煎药给你爹爹吃……”
正说着,宁蒗想起这小男孩连碗面钱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钱去抓药。
“算了,你带我去最近的药铺抓药吧,你爹爹这情况要是再拖下去……”
宁蒗没有说完,吓得小男孩六神无主,连连点头。
小男孩带着宁蒗跑去了回春堂,小伙计伸手要药方,宁蒗却摆了摆手:“我念着,你抓药。”
“熟地黄4钱,泽泻5分,去粗皮的肉桂4分……再来1钱人参。”
宁蒗明显懂药,但却是个生面孔,旁边老大夫连看了他好几眼,看见小男孩后才满脸恍然。
小伙计极快的将药包好,算出了账:“一钱八分银子。”
这个价格让宁蒗咽了咽唾沫大概就是那钱人参比较贵了,其他的估计也就是个零头。
但是徐一针现在脉象太弱,不加人参没法恢复元气。
宁蒗看向旁边碾药的老大夫,笑嘻嘻的道:“大夫,我今天先给八分银子,剩下的过几天来给行不?”
宁蒗已经做好被人扫地出门的打算了,他的手搭在柜台上,打算等老大夫发脾气时,他拿着药就跑。
可是他也没办法,昨儿住了店,身上就剩八分银子了,现在宁蒗只可惜那年轻男子没多砸点钱给他。
“行,你改天来付。”
没想到老大夫头也不抬的同意了,宁蒗都已经做好抢药的动作了,这会儿也只能讪笑着挠挠头。
把八分银子递过去,宁蒗拉着小男孩出门,嘀咕道:“这老大夫也不怕我跑掉。”
“谢大夫知道咱们这是救命的药,医者父母心,他不会为难我们的。以前有人付不起药钱,谢大夫让他把后院扫干净也就了了。”
以前宁蒗大部分时间待在太医院,皇家是没有买药这种说法的,所以他都快忘了医者父母心这几个字。
“那谢大夫这样会亏钱的吧。”
宁蒗总有一种这药铺会倒闭的感觉。
“怎么会!谢大夫医术那么好,上次县令大人请了谢大夫去看病,给了十两金子呢!”
小男孩说起谢大夫来就满脸崇敬,宁蒗回头看了一眼回春堂,若有所思。
回屋后,宁蒗帮着小男孩把药煎了,又吩咐了用药相关,然后找了支秃笔给他写下了镇阴煎的方子。
“我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来了,要是这服药吃了有用,你就拿着药方去回春堂继续抓药。”
“那你什么时候来?”这才没多久的时间,小男孩好像就依赖上宁蒗了。
宁蒗摸了摸他的头:“我还要回家去处理一些事,最迟大概要十来天吧。”
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照顾自己都吃力,还要担心自己爹爹的病情,宁蒗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好像就是溺水的人突然摸到了一块浮木。
宁蒗回客栈牵了牛,这才慢慢的回了村,还没到村口,就听见有人喊:“大郎你可回来了,你爹娘都快急死了!”
然后村口人头攒动,有人急忙跑去宁家报信,没一会儿就见赵氏擦着手跑了出来:“你这娃子,你跑哪儿去了嘛!二郎三郎呢?送到住处了没?”
“送到了。昨天到县城太晚了,我在县城里休息了一晚才回来。”
宁蒗解释了一句,赵氏立即板下脸:“再晚能有多晚,在县城里住不要钱啊?要不是你昨天耍疯,咋个会去晚嘛!”
村头的人本就多,这时候听赵氏骂宁蒗,全都围了过来竖起耳朵听。
“到今天我也没变主意,我要去念书。”
这句话落入人群中,如同水溅入了热油锅里,大家顿时叽叽喳喳的问起来。
有好奇的:“哟,大郎,你要去哪儿念书啊?要去县城么?啥时候去啊?”
有掐酸的:“他婶子,你家近来是捡到宝了还是挖到金了?三个孩子都送去念书,这在咱们村可是头一遭,宁大太爷家都没这么阔气啊!”
有劝诫的:“大郎,这读书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有些人家读书把全家人都拖累了呢,咱们都是庄稼汉,老老实实侍候好那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更多的人围住了赵氏:“这咋之前都没听说呢,怎么突然要送大郎去读书了?”
赵氏连忙应对:“没,没说要送他去读书,就他自己这么想着,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送去念书嘛。”
这解释也没几个人听进去,要不是大人提出来了,小孩子哪里有这么多主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没一会儿就将宁大郎要去县城读书的事传开了,任赵氏怎么解释都不相信,只是用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她笑。
下午吃罢饭,赵氏坐在屋子里生闷气:“大郎这娃子主意大了,现在我们都说不动他了。”
宁大田舔着脸靠近赵氏:“你跟个娃子计较什么,等明天我带他去山上找点木材打家具,时间长了这事他也就忘了。”
赵氏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冷哼一声把身子扭朝另一边:“万一他觉着找木材太累,然后更是心心念念想读书怎么办?”
宁大田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要不让他去试试?”
这句话反倒让赵氏长眉竖起:“去试试?你说得倒是轻巧,今儿个那曹氏已经试探我好几句了,你说大郎要是去念书,和二妞那亲事怎么办?”
“要说拖着,人家刘家会同意吗?要说让他成了亲带着二妞去县城念书,咱们家有那么多钱嚯嚯吗?要是考不上倒把心念花了怎么办?”
赵氏提起这个来就一头的气:“而且谁家十六岁快当爹的娃还去念书?你再看大郎那样,像个读书人吗?你是没见今儿杨二嫂她们那表情,都快把我羞得钻地缝里去了。”
宁大田本就嘴笨,这会儿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两条眉毛耷拉着:“那你说怎么办嘛。”
“这说起来也不难办,到时候咱们谁都别心软,没钱他能去哪儿读书?我看他还能飞天不成!”
赵氏满心烦躁,说完用手在脸旁扇了扇风,她有些想不明白,原本又老实又听话的大郎,怎么突然间就这么犟了。
他也不想想,自己可都是为了他好!
宁蒗这会儿也躺下了,宁大郎是魂体状态,不用睡觉,正在屋子里慢慢的反复学习宁蒗的走姿语气呢。
县城,周家。
“阿嚏!阿嚏!”
周明泰站在冷风里好一会儿,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旁边的小厮急忙从屋里拿来披风:“少爷,你赶紧进屋吧,要是伤风太太非打死我不可。”
“我就站在这冷风里比较舒服。”
周明泰磨磨蹭蹭,不愿意回屋。
“哎哟我的少爷,您要是病了这鼻子不是得更难受么……”
小厮半拖半拽的把周明泰拉回去,比起骂人厉害的少爷,他更怕不骂人的夫人。
“有时候真想把我这鼻子割掉算了!”
周明泰走到温暖的屋里,鼻子更是堵得难受,他一脚把矮凳踢翻:“我这样留着个鼻子有什么用!科试也不能参加!”
小厮急忙把凳子扶起来,也不敢应话。
周明泰早些年就是秀才了,这些年一直不能参加乡试,原因就是他这鼻子,近几年几乎长年累月这模样。
按照他姑父的说法:“你这样子说话都带鼻音,若是去了殿试,陛下都听不懂你说话该如何?我朝本就有规定,患病着不得入试……”
周明泰气愤的在桌前坐下,待怒气冷却后,他突然想起那个农家子。
那人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症状都说出来了,那时候他都在怀疑那家伙是不是见过和他一样病症的人。
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祖传秘方?
这个念头猛的在周明泰心里出现,再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