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狗》庄玄

14、酒剑春秋

　　转眼几天过去，楚韧开始动手拍王妍的戏份，鉴于她大多数的出场都是和男主角林萧有关，楚韧很是烦恼了一阵，可林萧的演员还没有找到，他只能凑活着能拍多少先拍多少了。剧组耽误一天也就多掏一天的钱，这也是他为什么让李忠言去挑演员，而他自己不去的原因，总要有人在剧组呆着的。

　　这几天，趁着李忠言不在，楚韧迅速地和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搞好了关系，并且布置好了场景。

　　鉴于男主不在，男二无尘的扮演者曲清景又要两天后才到，楚韧把原本设想中的第一场戏由林萧无尘见面改成了剑客云轻尘击杀江湖败类。

　　武术指导是赵达那边派来的，叫魏云，长得一副短小精悍的样子，看着就不像个好惹的，听说是赵达特意从某个剧组挖过来的，楚韧倒是没听说过这号人，可看着他一板一眼的在那教着王妍武术动作，瞅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也就没说什么别的。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个导演当得还是挺轻松的，最起码好多东西赵达跟李忠言都帮他安排好了。楚韧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赵达可能是真的想拍好这片儿，不单单是为了捞钱，不说别的，要是只想投个资，完全没必要为自己安排好这么多事儿。

　　王妍的动作练得差不多了，这姑娘也够认真，几天下来，为了拍好自己的戏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楚韧也都看在心里，现在要开拍了，还真有点儿期待她的表现。

　　瞅着镜头里的王妍准备的差不多了，楚韧喊了一声：“云轻尘第一幕，开始。”

　　道具组们开始行动起来，打光，鼓风。群演们到位，开始厮杀，藏在衣服里的血包不断的被打破，溅了出来，气氛一片肃杀，然后云轻尘出场了，她整个人就像一把剑，直直的插入这些人当中，没人看得清她的动作，她剑势惊人，速度更是惊人。这段的动作不用太繁杂，代之的是，简单，极致的简单，极致的迅猛。

　　“好，停。”楚韧叫住了大家的表演，王妍饰演的云轻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只是刚才有个走位显得太刻意了，他皱了下眉，决定等众人休息片刻后再接着把刚才那个走位拍一遍，云轻尘的整体动作要求的是行云流水，任何一个误差楚韧都不会放过。

　　哪怕多费几个胶卷，在小的方面上也绝不能马虎。

　　把王妍和武术指导魏云都叫过来，楚韧跟他们讲了一下刚才的问题，就见魏云拿着个小本记了下来，然后拉着王妍继续讲动作去了。

　　楚韧观看着刚才的录像，见时机差不多了，就开始拍下一场。

　　“云轻尘第二幕，开始。”演员们开始动作起来，剧组内的气氛又开始变得肃杀了，云轻尘拿着她的剑，一把极轻极薄，速度极快的剑，那剑刺入人的要害，绝不多出一分力，绝不多流一丝血，一切恰到好处。

　　这是云轻尘一贯的作风，杀人就只是杀人罢了，没必要多刺几下。比起侠客她更多的像是一位杀手，杀手无情，云轻尘呢，云轻尘有情吗？楚韧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人都倒在地上了，云轻尘开始喝酒，装在葫芦里的烈酒，她把剑上的血都甩出去了，血溅到榆树叶上，楚韧给了叶片一个特写，又把镜头转过去给了云轻尘一个特写。

　　戏到这里本该演完了，楚韧却不想停，演云轻尘的王妍也不想停，哪怕她喝的不是烈酒而是水，可他们都不得不停了，该去化妆了，云轻尘喝完酒的脸不是这个样子的。

　　楚韧又拍了会儿，然后他喊了“停”整个剧组都停了，他们看着那个正在喝酒的云轻尘，云轻尘也停了，她又变成了王妍。

　　“这幕演的不赖。”楚韧夸了她一句，王妍冲楚韧点点头，转而就被化妆师拉去，化妆师不是楚韧请来的那位魏尔伦先生，魏尔伦跟曲清景要两天后才能到呢，这位是楚韧临时找来的，所幸化妆技术还不赖，最起码楚韧是满意的。

　　虽然魏尔伦先生还没来，摄影师马典却已经被楚韧请过来了，刚才拍的那部分戏，楚韧用的是长镜头，而他让马典用的却是短镜头，一段一段的造成一种特殊的层次感。

　　看了一眼自己拍的镜头，楚韧凝神静思了一下，转而又去见马典的片段，整体效果还是很可观的，楚韧想了一下剪辑的时候该如何让这两种镜头叠加在一起，造成一种江湖烟雨气。又跟马典商量了一下下段戏该怎么拍，就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马典听了他的话，转了转设备，用眼睛盯着可能拍摄出来的效果，看着挺认真的，楚韧也就是看上了他这副认真敬业的样子。这种敬业对于一个剧组来说，太重要了，只有剧组所有人都全力以赴，这个剧组拍出来的戏才能好看，最起码楚韧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楚韧喊了一句：“云轻尘第三幕，开始。”

　　云轻尘继续在喝酒，她的周围满是尸体，但她不看，她的眼中只有那一葫芦的酒，她喝酒，不要命的喝，她的脸越来越白了，人在喝完酒后总是会有不同的表现，有人变得大怒，不停地骂骂咧咧，有人狂放，他们袒胸露|乳，有人干脆就睡着了，云轻尘真的喝醉了吗？她的脸不是红的，是白的。她的眼冷冰冰，绝不含感情，她是一把剑。

　　楚韧给了云轻尘的剑一把特写，又给了云轻尘的眼一张特写，但他没有给云轻尘的酒特写，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好，停。”夕阳西下，一抹光洒在云轻尘的脸上，楚韧给了最后一张特写，却没有停留太长时间，这时候的云轻尘不需要阳光。

　　剧组的工作人员散去，云轻尘变成王妍了，楚韧却好像好没有变成楚韧，他拿着设备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他仍是那个偷窥云轻尘的人。

　　王妍的状态格外的好，楚韧也明白，一个演员的灵气有时是忽有忽无的，尤其是对于王妍这种新人来说，抓住感觉格外的不容易，所以他在拍完王妍的第一幕戏后发现她状态还不赖，才会紧锣密鼓的拍第二场，第三场，效果也很是喜人。

　　楚韧挺高兴的，他好久没这么痛快的拍一场戏了，所以现在王妍出戏了，楚韧却还没有出戏，他在想着下场该怎么拍。

　　云轻尘虽好，个人戏却不多，她大半的出场时间都是和男主林萧在一起的，现在林萧的演员还没有找到，云轻尘的戏又该怎么办呢？

　　给她加戏？王妍是演的挺好的，却绝没到自己能为她加戏的地步，这部戏本身的剧本就已经挺好的了，没必要改，剧组又没有编辑，反正光是凭着楚韧自己和他剧组这帮人，楚韧不相信他们能把戏改好。找到剧本的原作者呢？不说找不找得到，楚韧是不愿意让原作者去改剧本的，拿他自己说，哪怕他的电影真的拍的不好，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意见去改变，他要是随随便便就改了，那他还是他吗？长此以往，世间也就没有楚韧这个人了。

　　楚韧不知道《酒剑春秋》的原作者是不是也像他一样顽固，可他不想猜，他私心认为他们俩是一样顽固，不肯改变的，如果那个人那么容易改，楚韧就不屑于拍这人写的剧本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想法跟他天差地别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他拍自己的电影。

　　楚韧就在那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直站着，没人去打扰他，秦北也没有去打扰他，谁都认为楚韧在沉思。

　　“欸，楚小韧，你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啊。”一个响声传来。

　　楚韧突然从沉默状态中醒来，他还有点儿懵，不知道是谁在叫他，下意识的就望了一下声音的来源。

　　来者是一个身高一米九多，看着就不像个性取向正常的人。楚韧撇撇嘴，“黄小果，你没看见我在沉思吗？你把我思绪全都打乱了。”

　　“打乱了以后再想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怎么说话呢你，是谁打电话让我来的？”

　　楚韧看了一下旁边正瞅热闹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句：“散工了，回去吧都。”

　　竟然没一个人走，楚韧有点儿惊奇，顺着他们望的方向看去，咦，就在黄小果后边。

　　“楚小韧，望什么呢你，偷瞧曲清景呢？”黄小果说。

　　楚韧没理他，因为他已经望到了黄小果身后的那个面瘫脸。

　　啧啧，还真是那种不明显的婴儿肥。

　　曲清景从黄小果后边走了出来，他不是故意藏在黄小果身后的，是黄小果自己说让他等下再出来，现在被楚韧发现了，他也没有面露尴尬，“你好，楚先生。”他说。

　　楚韧点了下头，却没说其他的话，他只是叫了一声：“阿青，回去了。”就带着自家狗走了。

　　黄小果自觉地跟在他后面，一步也不离的，看着一点儿也不怕楚韧身边的狼青。

　　“楚小韧，你咋能这样呢，还不理我家清景。我跟你讲，他特别好，特别好，简直就是我的兰波。”

　　楚韧停下脚步，开口：“你要不说他是你的兰波，我还想不起来你是魏尔伦呢。”

　　黄小果闻言也没有生气，他冲曲清景笑了笑，意思是：我这朋友就这样，你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