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璧》小桥流风

92、第九十二章 凤神之战I初选

　　七月流火。
　　地上像下了火一般，到处都充斥着一股燥热的气息，空气中隐隐潜伏着一丝不祥之气。
　　“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盟主府被人一夜之间灭了！鸡犬不留！”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可别乱嚼舌根，要遭天谴的！”
　　“这种事能乱说的么？盟主被人杀了，他的一家妻小也被人杀了，一个都没留下！”
　　“真的？！真有这事？盟主可是英雄盖世，这世上哪还有人能杀得了他？再说了，他一家不论男女老少，个个一身本领响当当，怎会一夜之间被人无声无息地灭了？”
　　“嗨，老兄你难道没听说过吗？这十几年来横行江湖的可不是什么盟主什么大侠，而是那阴险狠毒的凤人！凤人你知道吗？那可是令黑白两道闻凤丧胆的凤人！”
　　“凤人？这我倒听说过，据说那老凤神……好可怕的，两眼朝你一瞪就能要了你的命！呃……想想都头皮发麻！不过，他们不是一向在北方的么？怎么这回跑到南方来了？”
　　“还不是那句话：君本无罪，怀璧其罪！你不知道吧，咱们卫盟主手里有一把钥匙，据说这钥匙掌管着一个大宝藏，里面有取之不尽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不止于此，那宝藏里还有一套绝世神功，这可是每个江湖人物梦寐以求的至宝啊！你想想，要是学了那套绝世神功，什么荣华宝贵还不信手拈来唾手可得！”
　　“真有这事？那……卫盟主咋不早早去打开那个宝藏学了那套神功？要真学了那神功，只怕那老凤神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凡是宝物，必定有什么机关暗道守着，能是说进就进的吗？盟主他必定是要招集人马，前往探秘，也不知怎么的竟走漏了风声，让那老凤神给知道了！唉！命啊！命里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莫强求！要我说啊，这什么宝藏啊神功啊我通通不要，能保住性命平平安安过了这一生就足矣！”
　　“唉，这倒也是！有命挣钱无命享受，还是本本分分做个凡人好了！”
　　……

　　几百里外，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蓝山野带着一众族人正匆匆赶路。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左护法木离，其余族人被两人落下了一大段距离。
　　蓝山野两道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似乎心情极差。
　　木离察觉到气氛的沉闷，紧走几步上前与蓝山野并肩而行，口中说道：“大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此行虽然……”
　　蓝山野截口道：“二弟，此行我们折损了多少人？”
　　木离的神色黯淡下来，“出来的时候是三十个人，现在……就剩十四人了！”
　　蓝山野摇头道：“一半哪！折损了一半的人马！这几年来折损最严重的就是这一次了！想不到那卫凌风不仅自己一身本领了得，就连他的妻小和护院家丁都不可小觑！是我低估了卫凌风，唉！”
　　木离神情黯然，道：“是啊，这几年咱们在北方太过顺利，没想到首次南下就损失惨重……”
　　蓝山野道：“可恨那卫凌风至死也不肯说出钥匙在何处！本想用摄魂术对付他，哪知他竟然嚼舌自尽！哼！真是失算！”
　　木离皱了皱眉，道：“大哥，他虽然不肯说，但他府里我们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什么钥匙，倒是找到了不少宝贝，大哥，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对是不对？”
　　蓝山野浓眉一挑，“什么想法？”
　　木离道：“也许那钥匙并不是寻常钥匙的模样，极有可能是打造成别的什么模样，混在了那些宝贝之中。”
　　蓝山野点头沉吟道：“不错，说不定正是如此。回去后把那些宝贝拿出来好好瞧瞧，仔细研究研究！”他往怀中一摸，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顿时一股檀香的清香弥漫开来。他轻轻揭开盒盖，一枚青色玉璧正静静地躺在一块红绸布之中。
　　木离赞道：“果然好宝物！玉色温润，触手纤滑，而且这上面的纹路用的是久已失传的发丝雕，当真是件难得的宝物！”
　　蓝山野看了几眼，又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忽问道：“二弟，你看，八月十五的大选，老大和老二哪个更有胜算？”
　　木离想了片刻，方道：“老大沉稳庄重，老二冷静坚忍，本来难分伯仲。只是……老二向来雷厉风行，言必信，行必果，比起老大更有决断，更兼反应迅捷机敏，若论斗智，老大斗不过老二。”
　　蓝山野点头道：“不错，我和二弟看法相同。而且在悟性方面，老二也是远在族里这些少年之上啊！那凤神九式便只他一人学全了，秀儿和老大他们四个都卡在最后一式上了。”
　　木离微微一笑道：“秀儿那是胡闹，大哥你愿意让她学也就罢了，她的悟性远不及老二，能学得其余八式就很不错了。倒是蓝玲那丫头……呵，大哥，我看你这四个子女之中，老二和丫头虽不是一母所出，性子倒还真是像了个十足。等她再大一些，那凤神九式于她来说怕也不在话下。”
　　一提起丫头，蓝山野那阴沉的脸总算略微有了笑意。他嘴角上扬，道：“那个倔丫头么？呵，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是挺像！咱们下山那日，那丫头死活要跟着，说什么她现在可勇敢了，她也要上场杀敌！哈哈……若不是路途太过遥远，我还真想把她带在身边。那一日她娘把她拽得紧紧的，硬扯了回去，这回咱们回了山上，只怕她还要闹脾气！”
　　木离道：“大哥，不如就把那枚玉璧给了丫头吧！上好的玉据说能辟邪，丫头还小，给她戴在身上也好。”
　　蓝山野想了想道：“不妥不妥……你没看到吗？那玉璧正背刻着凤，背面刻着凰，也真是巧了，我倒有个想法，这凤神之位十有八九是老二的了，他不是快和秀儿成亲了么？最迟年底，最快明年年初，咱们就把他俩的亲事给办了。这玉璧么，咱们去找个匠人，分成两片，等凤神大选那日送给老二，他自然懂得咱们的意思。”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也不等木离发话，便两手一拍，道：“没错，就这么办！丫头那里么，这回带回这么多宝贝，随便她挑！咱们现在就去找匠人！”
　　他停下脚步，冲身后一干族人挥挥手，沉声道：“改道！”

　　八月十五。
　　天刚蒙蒙亮，丫头就躺不住了，催促着母亲赶紧帮自己穿上衣服，好快点赶去祭神台上看热闹。凤神大选就定在今日，前几日族人就开始在祭神台上布置，把整个祭神台打扮得跟过年似的好不热闹。
　　梅娘帮丫头穿好了衣服，又盯着她喝了小半碗粥，这才带着她关上院门往祭神台走。
　　一路上已看不到几个族人，估计都到祭神台去了。
　　果然，到了祭神台一看，四周已是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群人，大人小孩几乎都到了。
　　见到梅娘母女二人，族人都避瘟似的纷纷让开，不时有人发出几声冷哼以示不屑。
　　丫头见得惯了，也毫不在意，心里倒是乐得很，这下不用跟人家挤了！
　　忽听得父亲的呼唤，丫头抬头一看，爹正坐在祭神台上冲自己挥手呢！她回头对母亲叫道：“娘，爹让我们过去呢！”
　　于是，母女二人在众人的白眼之中若无其事地来到蓝山野身边站住了。
　　天色渐明，这时，一轮红日跃出山头，顿时满山金光闪闪。
　　蓝山野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站起身来，大手一挥，空旷的场中立即多出十个人，站成两列，一列是以老大蓝远为首的五个年轻人，另一列则是从族里八大护法中挑选出来的五个护法，这五个护法的身手皆在伯仲之间，一会儿便要由他们揭开凤神大选的第一轮。
　　只听蓝山野低沉的声音在祭神台上空缓缓响起：“各位父老兄弟，时辰已到，凤神大选即刻开始。规矩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清楚，第一轮由由五个娃娃来挑战族里的五大护法，支持时间最长的两个娃娃方能进入第二轮的最后决战。现在，开始抽签决定各自的对手！”
　　他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清楚楚，传送到各人耳中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木离托着两个小木盒来到场中，从老大开始，每人从两个木盒中分别抽起一张纸条，这纸张上写的便是五个护法的名字以及先后顺序。
　　木离看着他们把纸张展开，确定了各人的对手和顺序，这才回到台上。
　　蓝山野冲木离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木离稍稍上前一步，冲在场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久等了，第一轮大选现在开始。第一场，由云仲挑战大护法！”
　　场上众人纷纷退后，场中立时空旷起来，只留下大护法和那个名叫云仲的少年。祭神台上有人点燃了一柱香，开始计时。
　　云仲向大护法抱拳道：“小子云仲请大师父示教！”
　　大护法生性冷淡，只冷冷点了点头，示意云仲可以出手了。
　　云仲不再多言，亮出了兵器，乃是一把青钢宝剑，大护法也掣出长剑，两人对视一眼，口中同时一声低喝，两条人影瞬间交错在一起，场中但见剑光闪闪，人影纷飞，两人交战了约莫一百回合，云仲到底年轻，功力不及大护法，一个疏忽被大护法一剑击飞了手中剑，败下阵来。
　　此时，那柱香只燃了三分之一。
　　接下来是另一个名唤梁武的少年对阵三护法。这个少年是五个人中实力最薄弱的，在三护法手底下走了七十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第三个上场的便是老大蓝远，与他对阵的是八大护法中以内力深厚著称的四护法。恰巧，老大也是这五个少年男女中内力最为强劲的。于是，两人便弃剑不用，一心斗起掌法来。但见场中掌影飘忽来去，夹杂着劲气破空之声，端的是声势惊人。
　　蓝山野和木离站在祭神台上，凝神观看场中两人交战，忽地老大中了四护法一掌，噔噔噔退了几个大步，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揉身而上。
　　蓝山野问道：“二弟，你估计老大还能支持多久？”
　　木离微微一笑道：“老大太心实了些，他内力虽强，又怎强得过四护法？四护法在这掌法上可浸淫了二三十年了，我估计……还能再支持二十回合罢。”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又斗了十几个回合，老大终因气力不敌正值壮年的四护法，败下阵来。
　　众人纷纷看向祭神台上的香炉，只见那柱香已经燃了一半了。
　　老大微微一笑，向四护法鞠了一躬，走下场来。老二这时正往场上走，交错而过之时，老二拍了拍老大的肩膀，笑道：“大哥，干得不错！”
　　老大在老二头上胡乱一摸，嘴角一扬，道：“接下来看你的了！”
　　老二对阵的是八大护法中素有急智且剑术精绝的六护法。两人同在一个地方居住，对方有多少斤两各自心中都有底，因此甫一交手，俱都使出了自己最精妙的剑法，刹那间，场上剑气纵横，人影翻飞，场中被一股森冷的剑气笼罩，场地四周的人个个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功力较浅的人不住地往后退，场中更显空旷，两条交错的身影愈加清晰。
　　蓝山野看得不住地点头，显然对老二的表现相当满意。
　　两人使的剑法都是又快又狠，那柱香只不过燃了还不到三分之一，两人便已你来我往交战了一百多个回合。
　　老二有心想试试凤神九式的威力，心念一转，手底下便将凤神九式一招招使了出来。
　　六护法平日里见蓝山野多次使过凤神九式，知道这套剑法的威力，当下不敢怠慢，使出全副精力来应付老二一招紧过一招的进攻。
　　蓝山野在台上看得分明，六护法虽然剑法精妙，功力也较老二要深，但他所创的凤神九式堪称天下一绝，前八式六护法尚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这第九式一使出来，只怕……
　　他轻轻一碰身侧的木离，低声道：“这小子心气高得很，怕是不拿下六护法不会罢休。一会儿我来挡住他，你去将六护法拉开，记住，尽量保住六护法的脸面！”
　　木离点点头，两人紧盯场上的变化，只待一有危险，立即便要飞身上前拉开二人。
　　话音刚落，老二正好使出了第八式“飞蛾扑火”，但见他全身裹在剑光里，挟着一股破空之气扑向六护法。
　　六护法知道这剑法的威力，哪敢硬接？当即左掌一挥，扫向老二，自己则借着这一股力道向后倒纵出一丈开外，堪堪落在人群之前，避过了这凌厉的一剑。
　　老二一剑落空，正欲使出第九式，六护法忽地冲他摆摆手，朗声道：“老二，不必比了，这场比试，我认输了！”
　　众人哗然。谁不知道这六护法素来自负，居然肯当着众人的面向一个后辈认输？
　　只见六护法微微一笑，冲着场中众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道：“各位请看，我身上这衣服……”
　　众人这才把目光投注到了六护法身上。只见他身上赫然是一个个小小的破洞，怕不下有十几个罢。众人恍然，只不知是老二故意让着六护法呢，还是六护法堪堪躲过了？但既然六护法肯认输，那只怕是老二让着六护法的罢？
　　其实这倒是太抬举老二了。他剑法虽妙，但比起六护法来，到底还是缺了些临敌经验，这剑法若是由蓝山野使出，六护法身上可就不只是衣服破了这么简单的事了。但以老二的年纪来说，他能与成名已久的前辈交战一百多个回合而不落败已是相当难得，更何况那尚未使出的最后一剑，六护法自知抵挡不住。六护法虽然自负，但自知之明也是有的，既然众人都知道这老二十有八九是下一任凤神的继任者，自己何不潇洒些，免得一会儿大家面上都难看。
　　老二尚未回过神来，台上传来父亲威严的声音：“老二，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快谢过六师父手下留情？”
　　老二俊面一红，忙收剑冲六护法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大声道：“放儿谢过六师父！”
　　六护法淡淡一笑，上前携了老二，一起飘然下场了。
　　这时场中央走出另两人，也便是第一轮的最后一场对决，木秀儿对阵八护法。
　　这八护法，在族里八个护法之中最为实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根直肠子不绕弯。你若是跟他说句比较隐晦的话，他得想老半天才能想明白。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有点木讷。但他身手矫健，兼有一身蛮力，下手又狠，平日里倒也没人敢小看他。
　　本来么，木秀儿能参加凤神大选，靠的也并非她的父亲。她的身手在年轻一辈当中仅次于老大和老二，明眼人又都看得出来她迟早有一天要成为老凤神的儿媳妇，因此她一个姑娘家能参加大选并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但她和老二一样，心性很高，不甘心就这么成为老大和老二的陪衬，所以这大半年来常常拉了老二苦练，希望大选之日能支撑得更久一些。
　　抽到八护法的时候，木秀儿就自个儿乐了半天。她在底下早想好了对付八护法的办法，因此上场的时候并不与八护法正面对敌，只是一味地在八护法身周游走。
　　八护法身手虽好，偏生轻功是他最薄弱的一项，而轻功却是木秀儿的强项。因此，两人交战了大半天，那香都已燃了一大半，八护法却连木秀儿的衣角都没捞到一片。他大怒，自觉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连个女娃娃的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实在太过窝囊，因此一双肉掌使得更是迅猛，呼呼呼地挟着强劲的内力尽往木秀儿身上招呼。
　　木离在台上看得暗暗皱眉，他这女儿自幼便没了母亲，全凭自己一手拉扯长大，平日里总念在自己就这么一个闺女，她便犯了错也只是责骂几句便算了，可没想到女儿的脾气是日日见涨，专横独断，有时候连他的话也不肯听。这不，眼下给他闹了这么一出，算是怎么回事？往后见了八护法可怎么说话？
　　蓝山野倒是不以为意，看着场上正在游走的木秀儿说道：“你这闺女脑瓜子倒还不错，就是悟性方面欠缺了些，她若是能领会那最后一式，将来可是老二的得力助手啊！”
　　木离忙道：“大哥就别再夸她了！你看这……唉，都快我把她宠坏了，老八这可快要气疯了！”
　　蓝山野头一偏，看了看那柱香，已经燃去三分之二，这个时间早就胜过老大支撑的时间了。他放眼往老大站的方向望去，只见老大正静静地站在场边观战，面色平静，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忿之意。这个老大便如木离所说，沉稳自重，想是也清楚自己的身手不如老二，因此能不能进入最后决战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蓝山野心意一定，便冲着场中仍在缠斗的两人喝道：“老八，秀儿，都给我住手！”
　　场中两人都是一惊，忙各自收手站好，诧异地望着蓝山野。
　　木秀儿使的是巧计，实际上两人几乎没怎么正面交上手，见蓝山野出声喝上，不由得有点心虚。
　　八护法却是气呼呼地一声不吭地看着蓝山野，今天真是个倒楣的日子，他宁愿找个人恶狠狠地斗上一场，也不愿意就这么傻瓜一般地任人戏耍。
　　只听得蓝山野缓缓地却极清楚地说道：“这一场，两人平手！老二和秀儿二人进入最后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