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闵舟

6、第六章

　　黑袍人悄然出现在宫殿:“神尊，风璃去了罪仙塔。”

　　“罪仙塔？”风璃这么晚去那里做什么？

　　那日风璃提出要重审此案时，他便派人盯着风璃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她不仅替白蘅争取来一丝生机，还在她体内种下保命符，原来她才是白蘅真正的后手。

　　难道白蘅在罪仙塔留下了什么线索？

　　楚岚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莫非是她对白蘅说了什么？他顿感不妙，派人拖住风璃，抢先一步入塔。

　　远远看见角落里的红媪，背对着他，脊背佝偻得不成样子，红衣变成了一块破布，整个人被折磨得没有人样。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先给红媪一个希望，让她怀揣着这份希望乖乖呆在罪仙塔，致使她神力慢慢消散，最好永远消失，这样就能永远保守住他和雀九之间的秘密。

　　没想到过了百年，她竟然还活着，眼神饱含杀机，慢慢靠近囚笼。

　　红媪终于见到楚岚的身影，他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笑容和煦温暖，如同清风霁月，让人难以看穿他皮囊之下包藏的虎狼之心。

　　楚岚警惕地看向四周，挥手形成一个隔绝气息的屏障，温柔询问:“你还好吗？”

　　红媪缓缓站起身，让他能看得更清楚一些，“神尊觉得呢？”

　　楚岚瞥见她隐隐露出白骨的双手，眉宇间透着嫌恶，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神界从轻处罚白蘅，已派她下界捉拿雀九，相信我很快就能救你出来。”

　　“真的吗？”红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白蘅下界前，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红媪还沉浸在可以出塔的喜悦中，对他没有丝毫防备之心，“我本想请上神帮我带封信给您，可她已经拒绝我了。”

　　虽然白蘅没有答应帮忙，可以她的性子怎可能不怀疑，怪不得风璃会来罪仙塔。

　　差点被她害死。

　　红媪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神尊，我就知道您心中有我。”今天还特意过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多恶心，楚岚心里暗暗道。

　　红媪一脸期盼:“神尊，您什么时候能救我出去？”

　　“你再等等。”楚岚逐渐没有耐心。

　　红媪哭诉着说:“我快没有时间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模样，现在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你确实没有时间了。”
　　“？”

　　楚岚左手掌心出现冰锥，右手缓缓将红媪升至半空中。

　　红媪感觉到一双无形大手狠狠扼住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痛苦地在空中挣扎，“神尊，您做什么？”

　　“我今天是来送你上路。”
　　“你骗我。”红媪满脸错愕，声音嘶哑，“难道救我出去的话只是你的说辞，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救我出去？”

　　“是又如何？”
　　“你就不怕我拆穿你和雀九之间的关系吗？”红媪垂死挣扎。

　　楚岚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松开她:“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红媪坠落在地:“我为何不能提她，若不是因为你和雀九狼狈为奸，这一代守塔人会陨落吗？你敢说白蘅一案与你无关？”

　　楚岚心中骇然，想不到她能猜到这一层，不过他并不打算回应:“本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红媪嘴角掀起一抹讥讽:“呵呵呵，听不懂？若白蘅上神真如传闻中的那般厉害，为何会让雀九逃走？还有……神界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雀九的踪迹，难道不是神尊在暗中帮忙吗？”

　　楚岚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看见楚岚恼羞成怒，呵斥她的时候，红媪竟然有一丝自豪，他终于不再是机械冰冷地说话，红媪仰天大笑，她果然猜的不错，楚岚才是这幕后之人。

　　红媪瞪着他:“我血口喷人？你自以为瞒得很好吗？等上神捉拿雀九归案后，你不会有下场。”

　　楚岚怒火中烧:“你在威胁我。”

　　“是你失信于我，我在罪仙塔傻傻等你百年，替你守住这个秘密百年，我太累了。”红媪认为自己真是大错特错，竟然信了这伪善之人的话，若是早日说出这个秘密，也不会连累上神沦为罪仙。

　　“既然累了，正好送你上路。”楚岚再次扼住她的喉咙。

　　红媪不忘刺激他:“你和雀九狼狈为奸，迟早会受到神界处罚，我诅咒你同我一样沦为罪仙，生生世世困在这罪仙塔，不得好死。”

　　楚岚掌心的冰锥打向她的七筋八脉，身上笼罩着一股寒冰之气，张口说话都冒着寒气，渐渐遍布全身，形成一座冰雕。

　　楚岚用力一捏，冰雕瞬间四分五裂，形成碎块掉落在地，轻轻一挥，化作一阵冰霜消散于世间，他却轻轻笑出声:“当初就不该让你活命。”

　　衣袍上只沾染些许风霜，他都觉得脏，拿出手帕轻轻扫了扫，然后连通手帕都烧干净，消失在牢笼中。

　　风璃临时有事，回神殿处理事务，赶到罪仙塔的时候，遍寻不到红媪的踪影，询问门口的守卫:“刚才有人来过吗？”

　　守卫摇头，他们一直站在门口，除了风璃神尊，没有其他人来过。

　　风璃只好换了一个问题:“塔里有一名红媪的罪仙吗？”
　　“有。”

　　“她人呢？”
　　守卫去塔里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红媪，只好回答她:“或许她今日刚好陨落。”

　　“陨落？”
　　“是，塔中许多罪仙经不住折磨，最后都会消散于世间。”他们从不理会，定时整理手册呈报上去就行，谁会管罪仙的死活。

　　风璃调转神力搜寻，依旧没有结果，难道这么巧？

　　回去以后调阅红媪的记录册，查出她当年和雀九是同批入典经阁的神女。

　　雀九先前只是洒扫神女，调离她出宫的只是一神君，她查问过神君，并无奇怪之处。

　　阿蘅曾提起她想带信出塔，所带何人？她在神界和谁还有关联？

　　既然和雀九是同批神女，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可眼下线索全断了。

　　阿蘅下界不能有差错，她现在要盯好神界，揪出幕后之人。

　　……

　　仙鹤长鸣，阳光破开厚重的云层，洒进辉煌的宫殿，渡上一层微光，让整座宫殿看起来更加金碧辉煌。

　　牌匾上刻着“紫曦宫”三个字，苍劲有力。

　　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出光影，为室内增添几分暖意，床榻上的女子正痛苦地捏着鼻子，准备喝药，眉头紧锁，狠下心来全喝个干净。

　　身边的侍女宽慰道:“小姐，您再忍一段时间，药王说生产在即，等生完小殿下后，以后就不用再喝这些滋补的汤药。”这是从小跟着她的贴身侍女—丹朱，即使小姐出嫁，还是维持闺中的称呼。

　　龙曦低头慈爱地抚摸孕妇，说出心中期许:“我希望是位公主。”如果不像她的父亲那般薄情，那就更完美。

　　丹朱笃定说:“会的，一定能生位小公主。”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放进托盘里。

　　门外偶有议论声传来……

　　几位负责洒扫的侍女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天后何时才能生产？”

　　侍女不免抱怨:“谁知道呢？同时诊出孕脉，芷兰宫的那位可早就诞下长公主。”凭着诞下长公主的功劳，芷兰宫处处压她们一头。

　　对面的侍女惋惜道:“是啊，那可是仙界的第一位公主，陛下对她极其宠爱呢，其实咱们娘娘本来也有希望的。”即使是同一日生产，天后腹中的孩子也是尊贵的嫡长公主。

　　奈何娘娘肚子不争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龙族送来那么多灵药滋补都没用。

　　有人却不看好，带着轻蔑:“早生下又如何？整个仙界谁不知道陛下早就不喜天后娘娘。”

　　其他侍女纷纷同意点头，现在仙界都传言紫曦宫已经成为冷宫，宁做芷兰宫里的侍女，也不做天后宫中的女官，可见有多凄凉。

　　“明明是尊贵的天后娘娘，却要处处矮那个兰妃一头，她只不过是鲛人族进贡的美人而已，身份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有侍女心里吐槽道。

　　侍女捋一捋自己额前的碎发，傲娇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娘娘没有手段。”心里还幻想着如果是她的话，怎么可能被人欺负，肯定是受人敬仰的后宫之主。

　　前来请平安脉的药王听到以后，面若寒霜:“还有没有规矩？天后岂是你们能议论的。”

　　看到是药王，她们这才纷纷散去，换作普通医官，她们才不会顾忌半分。

　　药王叹了一口气，天后也不管管这些人，真是越发懒散，拎着药箱，站定在门外，恭敬道:“娘娘，微臣来请平安脉。”

　　龙曦听到药王的声音，掀开床幔，从床上坐起来，努力让自己状态看起来好一些，“进。”
　　不过声音有气无力，还是很容易听出她的身体状况。

　　药王一听声音就知道和从前一样，并未恢复。

　　推开厚重的大门，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药香，普通人闻会觉得刺鼻，而药王习惯于穿梭在药材之中，神色无常。

　　打开药箱，拿出药枕，龙曦伸手搭上去，药王搁着手帕诊治，沉思半晌后说道:“娘娘，孕期切忌忧思过度，您该出去走一走，不能总是闷在屋子里，不单单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您自己。”

　　龙曦无波无澜道:“知道了。”这句话她听过很多遍，缓缓收回自己的手。

　　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纵使再多灵药滋补也是无用，看龙曦拒绝沟通的模样，药王只能无奈地收拾好药箱离开。

　　丹朱送他出去，跟在他身后，等没有人后才敢问:“之前您特意嘱咐过要让小姐放松心情，我立马给族中写信，族长陪小姐住过一阵子，可还是不见好转，小姐最近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殿下也迟迟未出生，和这有关系吗？”

　　药王回答她:“是有点关系，不过龙族孕育生命本就漫长，不用太担心，还是多劝劝她出来走走，有利于生育。”他担心整日缠绵病榻，生产时恐怕比别人要艰难很多。

　　连药王都很头疼，丹朱表情也愈发凝重:“好，我再劝劝小姐。”

　　“嗯。”药王回去继续开安眠的药方。

　　丹朱回寝殿的时候，龙曦已经背过身去睡着了，她端着药碗静悄悄地出去，关上门，让她好好休息。

　　听到关门的声音，龙曦瞬间睁开眼睛，其实她根本没睡着，紧紧抱着被子一角，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浸湿玉枕。

　　其实侍女说的话她一直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无声抽泣，都怪她当时头脑发热，才会选这个薄情郎。

　　龙曦本是龙族大小姐，从小深受父亲和兄长的宠爱，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再加上她本身灵力高强，容颜绝色，是同辈中的佼佼者，那时求亲的人可谓是踏破门槛，可她谁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