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熟了》欠鸟

7、第 7 章

　　南安的绿化做得很好，也算是这座小城的里的一个亮点。
　　微风躁动，排排大树像垂垂老矣的大兵，已然失去夏天的精神活力，枯黄的叶子给整个小城都渲染成橘黄色。
　　一中没有强制规定一定要在食堂吃饭，所有下午和中午放学学生们都会像一群沙丁鱼，拥挤着出门口。
　　校门口的小吃店通常都是人挤人的状况，跑慢了还不一定能吃上。
　　一家杂货铺最近新开张，里面的小吃很杂，但看着都新奇。老板听口音不像是南安本地人，是个胖胖的大叔，整天笑呵呵的。
　　学生很快和他打成一片，熟悉的面孔一进店，胖老板就会高兴地扯着嗓子喊一声：“哟，小闺女们来啦。”
　　店里还设有专门的电话机，专门给等不到家长的学生打电话。
　　一些回家吃饭的学生如果等很久还没等到爸妈来，就会非常熟练地坐在胖老板的电脑前开一把游戏。
　　胖老板见着了往往是开玩笑般打趣道，随后就转身忙去了。
　　虞瑾乐不喜欢吃食堂，基本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
　　中午放学，虞瑾乐和乔幸按照惯例，都会去校门口对面的杂货铺消费一波。加上她们要走的路是同方向，与另外两个不同道，所以出校门口的这段路往往都会一起走。
　　杂货铺是新开张，装修和牌子都很新。这个时候店里都是满满的黑色的人头，像一条缓慢的小溪，慢慢移动着。
　　很快，虞瑾乐和乔幸也加入这个漂流大队。
　　挑挑拣拣，虞瑾乐只喜欢吃一样的几款东西，不喜欢尝鲜。而乔欣和她完全相反，恨不得把店里所有不同种类的小吃都吃个遍。在那个还没出现“安利”这个词的年代，乔幸已经成为虞瑾乐行走的小卖部种草机了。
　　“你怎么老是就买这几样东西啊，吃不腻吗？”
　　“好吃啊，看着就有想吃的欲望。”
　　胖老板笑嘻嘻的给虞瑾乐和乔幸结账。
　　“哈哈哈哈这个好吃那叔叔就多进点。”胖老板算好账，还给虞瑾乐抹了零头。
　　虞瑾乐把这些吃的塞进自己的校服口袋，和乔幸走出来。
　　封闭的店面里还有乌泱泱的人群，她们两个站在门口，像是刚破土的小芽。
　　张岚玉通常都会在转角红绿灯口的人行道旁等，为了避开放学的高峰人流街道。乔幸和自己不是一个方向，很快她们道了别。乔幸抄近道走向店铺旁边的小巷子里，而红绿灯口离这里还有点距离，虞瑾乐沿着街道继续走。
　　越向前走，人群越稀疏。虞瑾乐加快脚步，怕让张岚玉等太久又要被骂。
　　忽地，脚步一顿。虞瑾乐定睛一看，杨予淮背对着她，斜斜地靠在高大的梧桐树下，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
　　一中的校服都会订制得略大一点，杨予淮的手有掩于校服的袖子里。那袖子下面的手指上是一根烟，只不过还没点燃。杨予淮手指修长，轻轻把玩着手里的烟。如果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他手指还夹着一根烟。
　　虞瑾乐快步走过，装作不经意看了他一眼。杨予淮头有点偏向对面，面上漫不经心，一边的腮帮子鼓鼓的，嘴里含了根棒棒糖。
　　哪知他像是有所感应，随即转过头，目光便轻飘飘地落在虞瑾乐身上。
　　虞瑾乐下意识回避，扭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来到和张岚玉约定好等待的地方，张岚玉女士已经到了，满脸写着不耐烦三个字，显然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看见虞瑾乐的到来，眉头拧得更紧。
　　果然，还不等虞瑾乐坐上电瓶车的后座，张岚玉女士就开口了。
　　“你怎么每次都来这么晚，下次再这么晚你就自己回家或者吃食堂。”说罢，便转动电瓶车的车头，动作还带着一丝怒气。
　　张岚玉每次都这么说，虞瑾乐觉得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中午吃什么？”虞瑾乐好奇发问。
　　“烧了什么就吃什么。”
　　虞瑾乐歪过身，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张岚玉。
　　之间张岚玉眉头紧锁，因为被风吹而眯起眼睛，眉头间挤出深深的皱纹。
　　得，还生着气呢。
　　虞瑾乐上小学的时候张岚玉也是风雨无阻来接送。那时候从小学到家里的路上会路过一家糖炒板栗，香甜的气味蔓延再那段小路上。虞瑾乐闻到了都会叫喊着要吃糖炒板栗，那时候家里一般，甚至有点拮据，但张岚玉还是会偶尔给虞瑾乐买一袋糖炒板栗。
　　虞瑾乐在路上吃，吃完就把壳仍在装板栗的纸袋外面的塑料袋里。小学六年，每到糖炒板栗的季节，虞瑾乐总能吃上几次。
　　但从初中开始，虞瑾乐就很少吃了，因为和那家店并不顺路。
　　今天虞瑾乐突然想了起来，便开口道：“老妈，我想吃糖炒板栗了。”
　　张岚玉理都没理，虞瑾乐探出点脑袋，通过后视镜观察张岚玉的脸色。
　　不出意外，张岚玉依旧是板着个脸，嘴巴紧紧闭着，没有丝毫要搭话的意思。
　　但电瓶车行使的方向却渐渐偏离原本的路线，眼前的景物和平常不一样。
　　是以前小学回家的那条街。
　　虞瑾乐暗自窃喜，咧着嘴在后面傻乐。
　　没一会儿，张岚玉的车便开到了那家糖炒板栗的店面前，三年多没来，出来的老板还是熟悉的样子，不过脸上更多了些岁月的脚印。
　　褐色的皮肤上多了不少细纹，额头的皱纹更加深了。
　　“哎呀，你们好久没来过呀，乐乐已经长这么大了。”老板笑嘻嘻的，面上的的皱纹堆在一起。
　　“对啊，一晃就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吧。”
　　“乐乐现在上高中了吧？在哪读呢？”老板一边用铲子，产出糖炒板栗放在牛皮纸袋里，一边问道。
　　闻言，张岚玉显然比先前高兴不少，面上透着一丝骄傲，说道：“在一中呢。”
　　果不其然，老板大加称赞：“哎呦，一中是个好学校啊，乐乐以后肯定很有出息。”
　　张岚玉听了这话自是高兴的不得了，转过头去看看身后的虞瑾乐，说道：“希望吧！”
　　老板麻利地称好栗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量。虞瑾乐接过，道了声谢。
　　虞瑾乐在后面认真啃着板栗，还是和从前一样。
　　时光无情，上一次吃板栗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屁孩，仅仅过了三年，个头也窜了不少，烦恼也是多了不少。
　　到家门口的时候，袋子里的板栗已经不剩几个。
　　虞瑾乐正准备塞钥匙开门，手上的袋子碰到了门把手，门轻轻开合了一下。
　　“直接开进去吧，你哥和闻祈哥哥都在家里。”张岚玉从下一阶楼梯上来。
　　虞瑾乐拿着袋子推门而入。
　　虞景舜身子躬到前面，手肘靠在膝盖上，茶几和沙发距离逼仄，虞景舜两条长腿无处安放，拱得老高，两条腿中间还放了一个垃圾桶，手上正在剥橘子。
　　旁边的闻祈就显得安分很多，安安静静地拿这本书在看。
　　看着厚厚一本，应该又是有关法律的书。虞瑾乐想着，这么厚一本书，看着就难啃。
　　“去吃饭吧还坐在这干嘛。”张岚玉关上门，冲着客厅呵道。
　　“这不在等你们么。”说着虞景舜就往嘴里扔了一瓣橘子。
　　“快吃快吃，到时候饺子都冷了。”张岚玉挥挥手，催促着。
　　原来今天吃饺子啊。昨天晚上虞瑾乐饥肠辘辘地回到家，和张岚玉随口说了句想吃饺子，没想到今天中午的午饭就是饺子。
　　虞瑾乐喜滋滋地去拿筷子了。
　　虽然父母对她有些严厉，总爱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但每每虞瑾乐想吃什么，张岚玉总能满足。
　　“老哥，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虞瑾乐拿过筷子，分给餐桌上的每个人。
　　“想家了呗，还能因为什么。”虞景舜接过筷子，随口道。
　　“北城那么好，是大城市，怎么还会想回南安，南安都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还是我的狗窝比较舒服点。”
　　少年不识愁滋味啊，年少轻狂一心想离开家，向往诗和远方。不过自己的根和血脉总与家乡紧密相连，无论去往何地，总像再回头看看。
　　“闻祈哥，你们学法的是不是要背的东西特别多？”虞瑾乐好奇道。
　　“比别的专业跟多会稍微多一点的。”闻祈耐心解释。
　　“你刚刚看的那本书要整本背下来吗？”虞瑾乐喋喋不休。
　　“不用。”闻祈推推眼睛，“但要对这本书的内容很熟悉，要用到那块内容一下就能翻到。”
　　“啊，那这也很难啊。我现在连我们那些政治书的内容都背不下来，一点意思都没有，太无聊了。”虞瑾乐抱怨道。
　　“行了行了快点吃，闲话当配菜啊你。”张岚玉催促道，用筷子敲敲虞瑾乐的碗口。
　　“知道了知道了。”虞瑾乐夹起一个饺子，放到自己的碗里，随后又开始唠唠叨叨，问着问那。
　　张岚玉再次开口：“你要是真对北城那么好奇你就好好读书，到时候自己考到北城去。”
　　果然，当你在读书的时候，家长三句话不离学习；工作的时候三句话离不开考公催婚。
　　虞瑾乐“哦”了一声，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当年虞景舜和闻祈高中的时候怎么就没这样呢？
　　他们两个从小成绩就特别好，虞景舜考上的附中和虞瑾乐考上一中的性质完全不同。当年虞景舜因为参加竞赛拿了一等奖，直接被报送的附中。闻祈则是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进去的，后面因为偏科成绩掉下去，高二分完科他成绩和乘坐滑翔伞一样重回巅峰。
　　这样优异的成绩，自然是不用家里人操心。
　　但虞瑾乐就不一样了。
　　一中和附中每年都有固定的统招线，之后就是各个学校给分配名额，所有每个初中的重点线都不一样。而虞瑾乐就是靠着分配名额进的一中，所以她的成绩放在初中还是比较靠前，但一旦放到一中的那一堆学霸群里就不起眼了。
　　然而虞阳悯和张岚玉并不会意识到这点，从前的虞景舜和闻祈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只知道虞瑾乐的成绩相比起初中排名掉了几百名。于是就这也急，那也急；这也焦虑，那也焦虑。
　　眼看着午休时间所剩不多，虞瑾乐胡乱塞了几个饺子就跑回房间午睡了。
　　幼儿园的时候虞瑾乐可讨厌午睡，每天精力旺盛上蹿下跳，然而现在成为一名高中生，一到午睡时间倒头就睡。
　　虞瑾乐对于时间这个观念非常严谨，能不早到绝不早到，一定要踩着铃声进教室。一般来说时间都是卡的比较准的，偶尔有几次擦枪走火，被钟梅清抓住骂了好一会。虞瑾乐每次都是低眉顺眼的认错，然后下一次再迟到。
　　这天中午虞瑾乐和往常一样，踩着上课铃进来。眼睛微眯，俨然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第一节就是虞瑾乐最讨厌的物理课。
　　物理老师的年纪一直是个迷。看起来感觉不算年轻了，皮肤粗糙还有皱纹，但给人的感觉却和外表不符合。眼神清澈，讲话的语气也像个少年，时不时还能看到他和办公室几个男老师约着去球场打球。虞瑾乐曾和班里的女生一起观摩他的球技，菜的一批，但依然热爱。
　　看着黑板上看不懂的公式和数字，虞瑾乐觉得一个头两个的大，上下眼皮还打架。
　　“你在家里没睡啊，现在还这么困。”乔幸不解发问。
　　“本来是不想睡的，但一听见李海成的声音就想睡了。”虞瑾乐撑撑眼皮，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效果甚为。
　　由于钟梅清的敬业精神，每节课都会来班级门口视察，虞瑾乐不敢趴下去，只能顶着个沉沉的脑袋睡觉。但由于地心引力，脑袋从要撑不住。
　　于是虞瑾乐就像个大钟一样，过一会头垂下去，然后又立一会，没立多久又要垂下去，像个准时播报的大钟表。
　　杨予淮在后面看的想笑，在本子上画“正”字，记录她一节物理课点头的次数，本子上画出一个又一个“正”字，杨予淮在心里轻笑一声。
　　临近下课，李海成终于发现了脑袋摇摇欲坠的虞瑾乐。
　　他教很多班级，仅仅开学一个月不到他就已经熟悉她了。上课不是走神就是做小动作，总之就是没好好听物理课，第一次考试出来物理成绩稀烂，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上课水平。
　　“好，下一题我叫个同学开回答。”
　　几乎是没带多少停顿。
　　“虞瑾乐。”
　　虞瑾乐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里，一听见自己名字瞬间清醒，打了个激灵，想都没想赶紧站起来。
　　困乏的眼睛撑出深深的双眼皮。
　　虞瑾乐站起来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低低的一声笑。
　　乔幸在下面提醒：“让你回答ppt上的问题1。”
　　虞瑾乐赶紧开始展示她的奥斯卡影后演技。佯装自己整节课都在听，为下面乔幸提醒她拖延时间。
　　“嗷嗷，这道题，我先看看。”说着虞瑾乐就眯起眼睛看题目，“嗷嗷，诶，那个我有点看不清楚诶。”
　　后面又传来几声笑，虞瑾乐额角抽了抽。
　　乔幸的声音终于传来，虞瑾乐赶紧抓紧救命稻草，乔幸念一句她就跟着读一句。
　　“根据加速度公式得......”
　　“根据加速度公式得......”
　　“算出小李的速度......”
　　“算出小李的速度......”
　　“下面同学不要讲话。”李海成说道，说罢一记眼刀就飞到乔幸身上。
　　得，肯定是乔幸嘴巴一开一合被发现了，不然就这点音量，加上自己坐最后一排，怎么会被发现。
　　虞瑾乐见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没了。前面两个在理科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和虞瑾乐半斤八两，更不可能转过来提醒了。
　　虞瑾乐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身后的响起了少年清脆的声音。
　　虞瑾乐感激涕零，忙不迭地就抓上这根关键的救命稻草。
　　“之后再套用距离公式，根据x等于二分之一乘以初速度加末速度的和......”
　　“之后再套用距离公式，根据x等于二分之一乘以初速度加末速度的和......”虞瑾乐来不及多想，赶紧接上去，面上不显，心里对杨予淮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虞瑾乐站起来刚好挡住杨予淮的座位，讲台上的李海成看不到她身后的杨予淮，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顺利讲出了这个题目。
　　讲到后面，由于紧张和压力使得脑子被动思考，高速运转，之后不要杨予淮提醒自己就能讲出来这题。知道做题思路后的虞瑾乐底气都足了，连音量都大了很多。
　　讲完这道题刚好下课打铃。
　　“好，坐下吧。”李海成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有种煮熟的鸭子飞走的不甘心的感觉。
　　虞瑾乐坐下后已经全无睡意，屁股一沾椅子就猛地拍拍胸口，“天呐天呐，真是吓死我了。”
　　“我连题目都没看。”虞瑾乐欲哭无泪，“李海成是不是和我杠上了啊。”
　　“说不定呢，你这次的物理成绩让他不注意到你都难。”乔幸笑着挖苦。
　　李海成总结完刚刚的题目就宣布了下课。
　　虞瑾乐和乔幸走到外面走廊，打算唠唠嗑。没一会，被学生缠着问问题的李海成已经解决完出来了。
　　李海成从虞瑾乐旁边走过去，忽地又好像想起来什么，往回走，走到虞瑾乐面前。
　　“虞瑾乐，你这次物理成绩很让我担忧啊，虽说高二的时候就分科了，但你这个物理成绩也太说不过去了。”
　　虞瑾乐赶紧虚心认错：“李老师我下次肯定......”
　　“肯定什么？”李海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肯定不会再考这么差了。”
　　“那你上课还睡觉，你在中午在家里是不是光顾着玩电脑看电视去了？”李海成嘴上不饶人，不过显然没有要追究虞瑾乐上课打瞌睡的意思。
　　虞瑾乐赶紧摇头。但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一听到你声音就想睡吧。
　　“我中午睡了的。”
　　但很显然，李海成猜到她的想法。半开玩笑地说：“总不会是一听到我的物理课就要睡吧？”
　　虞瑾乐又赶紧摇摇头，说：“当然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说完仿佛是肯定自己的话，还用力点点头。
　　“下次如果再让我抓到你睡觉我就要给你加作业了嗷。”
　　“嗯嗯，好的，下次肯定不睡觉了。”
　　“还有你，你上课提醒她那考试的时候你能提醒她吗？”李海成话锋一转又到了乔幸身上。
　　“啊，如果能的话......”
　　“还如果能的话。”李海成举起手中的书假装要打她。乔幸赶紧抬起手臂，形成一个防御的姿态。
　　最后李海成又嘱咐了几句就回办公室去了。
　　李海成一走，乔幸就用手肘顶顶虞瑾乐。“你的表演痕迹太重了。”
　　“你懂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知道么。”虞瑾乐略带地骄傲挑了挑眉。
　　“你在钟梅清面前怎么不这样？”
　　“钟梅清不管是不是笑脸人，她都照打不误。”虞瑾乐说。
　　薛徽絮和姚伊晴从班里走出来，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走啊，去上体育课。”
　　虞瑾乐和乔幸赶紧跑到教室里拿上现金，体育课这样一个适合去小卖部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薛徽絮和姚伊晴先走在前面，剩下两个拿上钱就赶紧跟上她们的步伐。
　　四人两两前后走着。因为身高都不矮，四个人走在一起十分显眼。
　　运动会邻近，但报名人数还是不够，体育老师就打算这节课强制点名安排几个平时体育不错的上场。
　　“各排报数。”
　　教他们班级的体育老师比较随性，报完数之后不是统一方阵跑，而是自由跑，跑完后每个人来原位打勾打卡。
　　但这次不一样一点，这次跑圈跑完，跑得快的几个人可以获得冰棍一根。
　　有了奖励一个个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往常都不显山不露水，现在各个都争着冲在前头。虞瑾乐跑到一半岔了气，捂着肚子走了一段，因为前面跑得慢，逐渐被人套了一圈。
　　第一个跑过她身边的是杨予淮。
　　杨予淮跑过时身旁扬起一阵清风，混杂着一股好闻的海洋的气息，清爽干净。跑起来迎面的风扬起他的发丝，眉眼比平时更加清晰。
　　看着逐渐远去的后脑勺，虞瑾乐意识到自己已经晚了一圈，开始抬脚向前跑去。
　　两个人中间的距离不过20m，实际上相隔几百米，是一段看不见又无法忽视的距离。
　　杨予淮第一个去老师那里打了勾，虞瑾乐羡慕地看了几眼。
　　虽然只打一个勾，跑几圈全靠自觉，但虞瑾乐落下的距离不多不少。没有多到可以直接套圈，如果现在打了勾那就说明自己已经是班里前几。平时的尿性大家都清楚，一眼就看出来是少了一圈。
　　没办法虞瑾乐认命继续跑。
　　杨予淮打完勾后看了眼操场，斜斜靠在观众席的墙壁上，拿起水瓶连喝几口，水珠从嘴角沿着下巴、下颚线、一直到喉结。滚动的喉结上挂着水珠，最后水珠沿着皮肤，滑进衣领中。
　　路过的几个女生看着，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朋友，随后两人就是转头和对方窃窃私语。
　　后面跑过来的男生也打完了勾，过来找杨予淮聊天。
　　杨予淮在这个班还没认识几个朋友，但班里有几个以前初中的朋友，关系还不错，于是便也玩在了一起。
　　“杨予淮，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更快了，是不是偷偷练过。”吴城磊还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湿了前额的头发，手搭在杨予淮的肩上。
　　吴城磊和杨予淮以前初中不是同班的，但关系很好，是老家的朋友，小时候常常聚在一起玩，那时候心中有英雄侠气，捡根树枝就能当剑使。
　　上了学，吴城磊比杨予淮小一届，之后杨予淮出事休学，家里向来管的严，就让他和杨予淮断绝了联系。
　　是了，毕竟从前杨予淮在老家的风评就不好，大人们都觉得他家里虽然有钱，但是个纨绔子弟，以后肯定没什么出息只能啃老。
　　但不妨碍镇上的孩子都崇拜他，他讲义气又有一腔热血。在那个大家都乖乖听话父母掌握所有主权的年纪，杨予淮就敢和他爹叫板，被揍的时候一声不吭，丝毫挫不了他的锐气，依旧昂着脑袋不肯认错。
　　他是大人眼里典型的坏孩子，加上一年前那件事情，估计自己爸妈对他的印象更差了。但吴城磊知道，杨予淮是个好人，只是外表看着狠点罢了。
　　“你哥我不本来就是南安博尔特么，大惊小怪什么。”杨予淮挑了挑眉，嘴角弯着，因着刚喝完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嘴唇亮晶晶的。
　　“怎么一年没见，你比以前更自恋了。”吴城磊拍拍杨予淮的肩，“所有这一年你都去哪了，之前就想问了。
　　我回老家，你家那个房子一看就很久没住人了，之前的朋友也都说不知道你去哪了。”
　　“北安书院。”杨予淮笑意渐减，“在别的省。开学前段时间刚回来。”
　　“是什么？”
　　“类似军校吧，专门管教叛逆少年的地方。”杨予淮淡淡道，简单几句概括，没再多说。
　　吴城磊顿时一惊，他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简直人间地狱啊！吃不饱睡不好，动辄打骂关小黑屋的地方，很难想象杨予淮这种性格的人进去里面经历了什么。
　　吴城磊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企图从他脸上发现什么。眼前的少年很高挺，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来提到这种不好的记忆时所产生的怨怼。少年看着远远的天空，似是在想着什么，不和先前相比，看不出什么变化，依旧肆意张扬，喜欢和朋友插科打诨。
　　吴城磊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当事人看着和没事人一样，他也不愿再提及他的伤口。
　　杨予淮似是看出他的心思，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没事，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至少现在我站在一中的操场，你在我身边。”
　　吴城磊心里一动，这家伙向来就是会说情话的，但一年没听到，顿时深感不适，和以前一样，吴城磊假装嫌弃地“咦”了一声。
　　“少来，你怎么变得这么肉麻。”吴城磊挥挥手，表示不信。
　　“当然是恶心你啊。”说完，杨予淮便哈哈大笑，明媚又灿烂。
　　没多久，班上的人基本都跑完了，主席台前集合一下就可以解散了。往常是这样的，但今天稍有不同，体育老师把班里的人都留下说了些话。于是同学们顿时就恍然大悟，原来体育老师之所以给跑步快的人奖励是为了给班里挑选运动员。
　　运动会越来越近，但班里的报名进度基本没什么进展，班主任就交给体育老师这个任务。这下好了，班里那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不想参加运动会的学生一个个都冒出头来。
　　缺的主要还是女生，所以跑在前面的女生没有参加运动会的就被强行征兵了。除此之外的亮点就是杨予淮了。
　　转校生一般都会有点话题讨论度，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自带话题和流量的人。这一次的跑步让大家对他这个人更了解了点，毫无意外，他也被抓去参加运动会了。
　　听到运动会这三个字通常都会比较期待，以前争着想去做运动员，感觉当运动员格外风光。但上了高中，一个是时间紧迫，还有一个是学校里通常都有体育特长生，拿自己爱好和人家吃饭的东西硬碰硬肯定是碰不过的，一些基础不好的就是成为炮灰直接一轮游。
　　虞瑾乐不一样，她就是纯懒，只想在旁边当个普通的旁观者。她的运动其实不差，甚至比普通人都要好，但就是懒，经过这一次她更加庆幸，还好自己懒，对于额外多出来的任务，她是能不做就不做。
　　高中的副课不多，今天上完的体育课就是这个星期的最后一节。
　　讲了没多久就解散自由活动了。虞瑾乐一行四个人开始浩浩荡荡向着小卖部前进。虽然是已经是秋天，天气相比起前段时间的夏天，已经算是凉快。但刚跑完两圈，此刻四个女孩都汗涔涔的，这个时候如果有根冰棍，简直升华了。
　　“我还是要绿豆沙！”还没到小卖部，乔幸已经开始规划吃什么了，手上攥着体育老师奖励给她的几块钱。
　　“那我就吃小布丁，还是小布丁最经典了。”虞瑾乐也兴致勃勃道。
　　“那我吃绿舌头吧，好久没吃了，之气去买好几次都被卖空了。”薛徽絮说道。
　　“唉，我也想吃呜呜呜呜。”姚伊晴带着艳羡道。
　　“你还是别吃了，到时候又胃痛。”薛徽絮安慰着，“养好胃总比吃冰棍要好吧。”
　　“对啊对啊，但是这个时候看着别人吃真的是极刑啊。”虞瑾乐打趣着，摇了摇头。
　　路上经过篮球场，班里的男生一听到解散一个个就飞奔去篮球场了，此时正打得火热。球在杨予淮手上，运转自如，一下下敲击地面，干脆利落又有节奏感。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人，等待着机会。忽然，猛地一个转身，做了个漂亮的假动作，朝着篮筐冲去，势如破竹。
　　“诶，不得不说，我们班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还真挺帅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这皮相真的无法否认的好看啊。”乔幸转头朝着他们说。
　　“你怎么知道他算不上好人呢？万一他本人和传闻中不一样呢？”虞瑾乐辩解道。
　　“都给人打进医院了，下手没有轻重，而且只是因为自己的恋情，太冲动了点，而且，老实说，他看着也不太像老实人。”乔幸反驳道。
　　虞瑾乐还欲争辩，薛徽絮发话了：“哎呀，他人具体怎么样，以后一年相处着不就知道了？不过现在我们不清楚他的为人，还是先别接触太多。不过有一说一，他的皮相确实很不错啊。”
　　“开玩笑，当时他有对象我们学校明恋暗恋的还一大堆。”姚伊晴说，“现在没对象，放在一中估计更是个香饽饽咯。”
　　“但我感觉他应该看不上别的女生，心里估计还是喜欢许芷薇。初恋嘛，总归难忘的，而且还为了她休学一年，更难忘了。”乔幸分析着。
　　“也是啊，估计不是因为许芷薇，他都不会在我们班，我们都不会碰见他呢。”薛徽絮补充道。
　　“啊，那那些喜欢他的女生还有点惨诶，一段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暗恋，以后只有自己知道，说不定杨予淮都不知道她是谁，挺遗憾的。”虞瑾乐开口说，脸上还带着点惋惜的神情。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到小卖部。两手空空地进去，出来时三个人手上已经拿上了撕开包装的冰棍，还有一个拿着矿泉水在喝。画面是说不出的和谐感。
　　是夜，夜风徐徐。
　　整个学校的亮光来源都来自于教学楼，昏暗给校园里的梧桐蒙上一层纱，只听得沙沙的声音，看不真切枯黄的叶。
　　教学楼里的学子亦在奋笔疾书，笔与纸张摩擦出细小的响声，延绵不绝，像细细的小河。其中不乏难以下笔，抓耳挠腮的人。
　　虞瑾乐便是其中之一。
　　眼前的数学题眼花缭乱，经过一晚上的蹉跎虞瑾乐只觉得双眼发涩，心里烦躁，一晚上的时间都用在数学题上了。不过好在别的作业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现在能一心一意攻克数学。
　　杨予淮看着眼前女孩的背影，时间已经接近下课，她已经保持着握笔的姿势将近一节课了。
　　背影上好像大写了两个字：倔强。
　　虞瑾乐还真就这么倔强，她握着笔冥思苦想，还真就不信自己做不出来了。
　　教室的窗和门都是打开的，穿堂风打乱女孩打理整齐的短发，风里混杂着秋叶和橘子味道。仿佛因为气味风也被渡上了颜色，是温暖的橙色。
　　虞瑾乐终于忍不住，“啪”的一声放下笔，小声自言自语道：“什么破题，不做了不做了。”
　　隔了一个过道的张逸阳看过来，笑了笑，瞬间了然：“哪题不会，我教你。”
　　虞瑾乐顿时觉得张逸阳的笑如沐春风。以前晚上题目不会都是旁边的乔幸教，今天乔幸回家吃席去了，只留了虞瑾乐在学校和数学题血战。前面两个不用说，数学水平和自己一样，出奇的菜。
　　“这个这个。”虞瑾乐见着有救命稻草，慌忙把书递过去，好像生怕他反悔一样。
　　张逸阳讲题很耐心，就算是比较基础的题也讲的很耐心。虞瑾乐总感觉在他身上有虞景舜的影子，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又有耐心，而且两个人都是理科好。
　　虞瑾乐看着张逸阳的时候就在想，真羡慕他妈，有个这么省心的儿子，什么都不用操心，此时不免心疼起自己的父母了。毕竟生了两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听话的种。虞景舜小时候跑网吧，张岚玉带着牙都没长齐的虞瑾乐跑去抓人。不过虞景舜除了这件事情外，其余还是很听话的，成绩这一方面就够张岚玉和虞阳悯骄傲了。
　　张逸阳讲题思路清晰详细，加上虞瑾乐看这题看了一节课，所以几乎是讲到一半虞瑾乐就知道接下来的做法了。
　　虞瑾乐把书放回自己的桌上，正准备写，打铃了。
　　这是最后一节课，班上已经陆陆续续出去几个学生，虞瑾乐果断放下笔，劳累了一晚上，再不按时走就不礼貌了。
　　虞瑾乐果断背上书包和前面两个人走了。
　　杨予淮速度也迅速，好像多待一刻都会掉块肉。
　　走到校门口，三个少女和往日一样分道扬镳。一路上还是说说笑笑，不过少了乔幸，总体来说还是比之前安静了点。
　　今天上是张岚玉来接，估计虞阳悯又在加班吧。
　　虞瑾乐上前，张岚玉很自然伸出手接过她的包。是张岚玉来接，虞瑾乐心里一阵暗爽，终于不用听虞阳悯那套头头是道的教育了。
　　张岚玉不会开车，开的电瓶车。清爽干净的晚风扑向面颊，抚平一天的疲惫。
　　路过公交车站，虞瑾乐看见一个杨予淮站在车牌下，和周遭人一同在等。暖黄的灯光拉长人影，面色光影交错，晦暗不明，几乎只能看清半张脸。少年抬着头，看着自己的这个方向，但虞瑾乐看不清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看。
　　虞瑾乐心里暗自奇怪，那些和他同个学校的人不是都说他超级有钱么，怎么会让少爷一个人坐公交上下学？
　　不过虞瑾乐很快便打消内心的想法，罢了罢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车程开了一半，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张岚玉开口：“我看了一下你学校门口的那个公交车站，刚好到清风公园那里，你以后要不直接坐公交车回家吧，早上去学校的话我们送你。你爸这段时间应该都挺忙的，没什么空闲来接你。”
　　清风公园是虞瑾乐家附近的一个公园。但要从公园到家里还是有点脚程的，得走上一会。虞瑾乐下意识想拒绝，但一想到每次来接虞阳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和无孔不入的说教，虞瑾乐点头应了下来。
　　“那就过完国庆吧，之后你就自己坐公交车。”
　　“哦。”虞瑾乐应得快
　　张岚玉有点震惊，本以为她还要和自己争论几番，没想到她应得这么快。
　　虞瑾乐太喜欢秋天了，她狠狠吸了几口秋天的味道，盼望着冬天晚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