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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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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如愿考上了师范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刻,他的手轻轻颤抖。快递小哥见状,好奇地问:“师范大学是211还是985?这几天送的不是985,就是211。上个星期我送了个清华的,听说还是保送的。”说着,他咧嘴笑道:“到的早的都是好学校吧?”
快递小哥皮肤黢黑,显得牙齿很白,谢桥平日里比较内向,此刻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他向快递小哥道谢。快递小哥骑上三轮,挥挥手道:“不用谢!”
七月的太阳很毒辣,目送小哥离开后,谢桥感觉脖子和胳膊一阵刺痛,这才小跑返回家属楼。
要说学霸,还是他哥谢炀厉害,谢炀中考就是市里的状元,学校考虑到他们家里的情况,腾出一间教室公寓专门给谢炀住,谢炀毕业后,又让谢桥在这里多住了一年。
谢桥小心翼翼把录取通知书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排开,拍了张照片,给谢炀发过去。他不指望谢炀回复,谢炀很忙。但这一次,谢炀回得很快,是一个大拇指。
他像被按下了开关,瞬间无比雀跃,他点开语音:“哥,你今天休息吗?”松手的瞬间,他犹豫一下,还是转文字发了过去。
“不忙。”谢炀回复道。
谢炀很少有不忙的时候,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他一个人担起家里的大梁,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拉扯谢桥。其实如果没有谢桥,谢炀光靠奖学金就可以养活自己,正是因为还有谢桥,谢炀不仅要学习,还要去工地挣钱。
从小到大,同学在作文里写自己的父亲母亲,谢桥写他哥谢炀。谢炀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学校里非常有名,优秀毕业生的榜首挂着谢炀的名字,旁边全是马克笔写的表白。
谢桥有个秘密,他和学校里迷恋谢炀的女生一样,无可救药地喜欢谢炀。他能喜欢谢炀,是因为他和谢炀不是亲生兄弟,他不能说出来,是因为谢炀救了他一命,把他视为亲弟弟捡回来养着。
谢炀太好,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给两人之间的关系蒙上阴影。
房间里除了书以外的东西寥寥无几,谢桥在这间屋子里和谢炀同吃同住三年,因为经济有所改善,这三年是谢桥最快乐的三年。过完暑假,这间房就要交还给学校,谢炀年初过来把他的衣物带走了,现在只等谢桥开学。
收拾东西时,谢桥有些不舍,但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谢炀,叠衣服的速度又快了些。当他把衣柜腾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卧室拍了几张照片。
时间过得飞快,八月底。谢桥拎着他的小箱子,在火车站和谢炀汇合。
谢炀打量他好久都不说话,谢桥害羞地挠挠脸:“哥,怎么了?”
“晒黑了。”谢炀接过谢桥的行李,谢桥跟上谢炀的脚步:“是啊,不过我一个暑假就拿到了驾照,黑点就黑点吧。”
考驾照的钱是谢炀出的,谢炀上大学之后,奖学金更多。哥有钱了,弟弟也要争气。谢桥每天准时去驾校,一辆车的学员都有那么几天因为天气太热缺席,只有他坚持出现在副驾驶。教练欣赏他,有时候给他开小灶。他所有科目都是一次性通过,不用额外出报名费。
开学在即,车站许多年轻人举着牌子,见拿着行李的学生就上前询问:“是xx大学的学生吗?”
谢桥觉得稀奇,四处张望,经过那一群人时果然被询问了。谢桥抿着嘴笑,头摇得像拨浪鼓。
“怎么没看到我们学校?”谢桥两只手抓着书包带子,欢快地在谢炀身边蹦哒。“看路,”谢炀出声提醒,谢桥立马老老实实。
谢桥只带了些随身衣物,听谢炀的话,把之前用过的都打包丢掉,生活用品到了北京再买。抵达这天他们脚步不停,先去商场购入了床上用品,顺便吃个了晚饭,然后在谢炀的家里暂住一晚。
离开学还有两天,报道时间非常充裕,但谢桥不想耽误谢炀的时间,第二天一早便到学校报道。学校里非常热闹,许多新生的父母都来了,寝室楼下搭着一个个帐篷,挂着的横幅上是学院的名字。
谢桥让谢炀在阴凉处等他,自己去领了钥匙和校园卡还有一些资料。
宿舍在三楼,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正对门的一扇窗户,下面放着一张铁桌,房间的左右两边各放着两张床,被铁柜隔开。
已经有两个同学搬了进来,他们躺在床上玩手机,见有人来,手撑着床板直起身。
“Hello,”其中一人先打了招呼,解释道:“寝室太小了,只能在床上玩。”
谢桥礼貌地向两人问好,他看了眼小小的铁桌,表示理解。
他和谢炀站在寝室中央,房间已经显得有些拥挤。谢桥爬到自己的床位上开始铺床,谢炀则站在下面给他递东西。
他要什么,谢炀便给什么,谢桥生出一个自己是大哥,而谢炀是乖乖小弟的念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人在那傻乐什么?”谢炀个子很高,抬手就能帮谢桥整理没塞好的床单。
谢桥自然不敢说出心中所想,他拍拍枕头,麻利地爬下床,这会儿嘴巴很甜:“我高兴,哥,谢谢你来陪我。”
这话是为了蒙混过关,但也是发自内心的,在另外两个室友面前他有些害羞,因此声音不大。
谢炀不疑有他,问道:“收拾好了吗?”
谢桥点点头,“哥,你要还有事的话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嗯,有事打我电话,想去我那就直接去,不用提前问我。”谢炀叮嘱道。
这些话谢炀在来的路上已经说过了,现下又说了一遍。谢炀从来不是喜欢啰嗦的人,谢桥的眼眶不免泛湿。
送走谢炀,谢桥挨着桌子坐下,一个室友爬下床,好奇地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谢桥摇摇头,室友接着问:“你哥在北京上班?”
“没有,他还在上学。”谢桥一五一十回答,他以为另一个室友在玩手机,当他说出谢炀的学校时,那个室友在床上发出好大一声“牛逼”。
下床的室友一直问东问西,谢桥有些招架不住这样查户口式的聊天。不过很快,寝室又来了一个人,室友便不再追问。新来的室友父母跟在身后,带来的东西几乎塞满了半个寝室,给几人打过招呼后,他的母亲爬上床,他的父亲则拿着盆,去公共厕所接了盆水,回来开始擦拭放衣服的铁皮柜。
而他们的室友,则不慌不忙地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东西开始摆放。
等这位室友的父母走了,那位八卦的室友又开始进行询问,只不过这个室友不像谢桥那么好说话,当问到自己家具体住在北京哪里时,他只说在海淀,再往深了问,便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谢桥见新室友面有不耐之色,坐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刷自己的手机。
“你是哪里人?”新室友反问道。
那位说了个省会,寝室一时间陷入沉默,谢桥在心里谢天谢地,只听那位又问:“你们都留北京工作吗?”
谢桥摇摇头说不知道,四年之后的事他真说不好,如果能留下当然最好。
见只有谢桥一人搭腔,他又问:“北京房价太高了,你们家那边房价多少?”
谢桥仍是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一提到北京的房价,他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谢炀很优秀,留在北京没什么问题,可是自己想和谢炀在一个城市,何其困难。从小到大,他都是沾谢炀的光,读镇上的实验中学,去市里读重点高中。他好不容易靠自己考到北京的大学,四年之后,他能留在北京工作吗?能承担高昂的生活成本吗?
北京室友见谢桥陷入沉思,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忍不住问那位:“你呢?你留不留北京?”
这话显然是问到了那位的点子上,他翘起二郎腿,“为难”道:“我倒是想留在北京,但是我爸妈说不用那么辛苦,他们已经在家那边给我买了套房,地段还不错,毕业以后还会给我买车。”
北京室友冷笑:“那不挺好吗。”
那位喋喋不休道:“是啊,他们让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谢桥不免想到谢炀,在同学考好成绩能得到各种各样的奖励时,谢炀还要为生计奔波,他从来不知道谢炀喜欢做什么,爱好对于他们来说太奢侈。
随着其他室友的到来,这点小插曲大家都抛在了脑后,谢桥在寝室里不怎么说话,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大家有什么事儿他都愿意搭把手,因此没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只不过军训时,谢桥没那么好运。烈日炎炎,操场上一点阴凉也没有,每天回去,都觉得浑身酸痛,以为累了可以睡个好觉,可他偏偏在后半夜,便觉头痛难忍。
谢桥咬牙坚持,可军训到第十天的下午,他开始流鼻血。随行的医务人员认为他中暑了,教官允许他在阴凉处休息。他喝了瓶藿香正气水,鼻血止住后头仍然是一阵阵发晕。见他实在虚弱,辅导员便批准他可以直接回寝室休息。
谢桥乘学校的警务车回到寝室,他费尽全力才爬到床上,躺下时感到一阵阵恶心。他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室友们回来了。
“谢桥你也太爽了,不用军训。”几人热得满头大汗,羡慕不已。
睡在他下铺的室友站在床上,趴在他的床沿边看他,只见谢桥眉头紧锁,脸色发白。
“我靠,兄弟,你看上去有点严重啊。”他招呼其他人来看,其中一人伸出手摸谢桥的额头,说道:“好像有点烫。”
“他下午去医院了吗?”几人有些担心,问谢桥:“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谢桥哪里还说得出话,只听周围的人说:“我怎么感觉他在发抖啊?”
“别睡别睡,你还好吗?”耳边的声音逐渐模糊,谢桥很想回应,但眼皮似千斤重,嘴巴也张不开。他和混沌的意识作斗争,终于脑袋一偏,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