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表白完师兄就死遁》浮白十旬

21、神女（二）

　　神女有着一张极其美艳却不俗的面容，眉眼凌厉却不失娇媚，眉心处金色花钿熠熠生辉，身着华美广袖交领百花裙，露出纤细白嫩的长颈。

　　若戚杳声摘下遮容的面具，旁人便能发现，身旁的少女竟与他们供奉的神女容貌有六分相似。

　　身侧的徐璧似乎也发觉了这点，隐在兔子面具后的眸子若有所思。

　　“姬无忧……”戚杳声望着幕纱摇曳的花车呢喃道。

　　花车缓缓前行，周围乡民都想凑得离神女近些，又被不知从何处冒来的两排黑衣打手拦在外面。

　　“神女！无忧神女保佑我家娘子产育顺遂！”身旁的男子双手合十呢喃着，然后将手心的灵石砸向花车。

　　其他人也都纷纷虔诚许愿，将无数灵石扔向花车上的神女。

　　戚杳声跟着花车前进，还不忘拉着手边的徐璧一起，可惜人太多，花车没一会儿便将她遥遥甩在后面。

　　她踮脚凑到徐璧耳边：“我想去见见神女。”

　　徐璧将头放低，闻言不问缘由，只颔首道：“好，我陪你同去。”

　　说罢，反手握住她，带着她一起瞬间换位至一座三层高的攒尖顶浮屠塔前，花车就停在一旁，而花车上的神女已经不见，塔前放了许多蒲团，几个小沙弥正在诵经。

　　“施主，暮鼓响，佛扃闭，今日塔内不招待香客，还请明日再来。”

　　两名沙弥堵住了浮屠塔的门。

　　戚杳声微微倾身，笑眯眯道：“我找无忧神女，能否行个方便通报一声，就说姬见宁来找她。”

　　她摘下面具，露出与无忧神女相似的面容。

　　沙弥被她瑰丽的面容吸引了一瞬，便又匆匆低下头去，默念了一句南无：“施主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示神女。”

　　说罢，他便小跑着跑进塔里。塔外的沙弥不闻周遭动静，只一心吟诵着佛经。

　　戚杳声重新将狐狸面具戴上，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旁的徐璧，在整齐的佛经声中问他：“真人，你有没有发现我和神女长得很像？”

　　徐璧兴致不高的模样：“嗯。”

　　她也不管，自顾自言：“我从前可是王姬呢，燕国的王姬！”

　　徐璧点头：“嗯，很厉害。”

　　戚杳声不知道自己哪里厉害了，但得到他的夸赞不禁让她扬着下巴哼哼了两声。

　　虽然已经亡国了。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故人。要知道这里地处西方，是衡清仙宗管辖的地界。

　　而燕国在东边，离浮玉很近。路途遥远，也不知姬无忧是如何跑到这边来了。

　　“燕国未亡时，我是王姬，名为姬见宁。我有许多兄弟姐妹，其中一个便是姬无忧，与方才见到的神女长得一模一样。”戚杳声略带几分感慨回忆。

　　“我四岁时才被接近王宫，彼时王姐姬无忧是最受宠的王嗣。”她望着大门紧闭的浮屠塔，“可我却连饭都吃不饱，住的也是最偏僻的冷宫。”

　　“七岁时，宫里来了一位女官，女官问我，‘你要每日靠着这些烂菜馊饭活下去么，不想同其他王子王姬一般锦衣玉食么？’

　　“我说，‘我想有什么用，我什么都不会。’

　　“女官说，‘不会那就去学，受宠的王子王姬做什么，你就做得比他们更刻苦些。’”

　　戚杳声学着记忆中女官同她说的话，学她的语气语调，并非严正肃立的语气，而是带着几分笑意与鼓励，所以那时的她并没有排斥。

　　她停了停，又继续道：

　　“于是我就到处打听姬无忧是为何受父王宠爱的，我学着她的样子，她若卯时去请安，我便寅时就候在父王的寝殿门口。”

　　她那时刚穿越过来，虽然外表是个七八岁的团子，但芯子却是刚高考完的成年人了，因此心思比同龄人重许多，耐心与尺度都把握得很好。

　　“那些王子舞文弄墨，我就去书阁偷偷看书，捡树枝跟着女官一同练习。那女官当真是厉害，她的剑术是我在凡界见过最好的。”戚杳声赞叹着，“可惜没过多久她便离宫了。然后我也渐渐受到了父王重视，成了比姬无忧更受宠的王姬，那几年，属我与她斗得最狠了。她给我使绊子，我也没少折腾她。”

　　她又高高扬着下巴，即使隔着面具，徐璧也能想象得出她矜傲的神情。

　　他赞赏地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声道：“很厉害。”

　　“我与父王和那些兄弟姐妹并不亲厚，与其说是亲人，倒不如说是同僚，不过混口饭吃而已。”

　　因此亡国后，她只顾自己活命，也没过问他们如何。如今偶遇姬无忧，她无论如何都想看看她过得如何。

　　若是好，她便打声招呼便走就是；若不好，她也想帮帮她。姬无忧从前最看重自己高贵的王姬身份，按理说不该会甘愿做这样抛头露脸的事才对。

　　她见进去通报的小沙弥终于出来了，便立马站直，朝小沙弥挥挥手，“辛苦小圣僧，神女可愿意见我们？”

　　“施主，”沙弥低头吱唔着，“神女说她与你前缘已尽了，以后各自安好便是，还望以后互不打扰。”

　　戚杳声笑笑，也不为难沙弥，从芥子香囊中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他：“既然如此那便再劳烦小圣僧替我将这个交给神女吧，只是一份小心意，算是我对神女的供奉也好。”

　　这是她攒的一些灵石，平时都不舍得用。但她怕姬无忧有苦衷才不得已当这个神女，有些灵石傍身总归要好过些。

　　沙弥接过，从自己袖口也掏出个比她的要大一点的荷包递给戚杳声：“这是神女托我转交给施主的，还望施主往后一切顺遂，阿弥陀佛。”

　　“多谢。”戚杳声是道修，不好说佛语，便只简单道了句谢，接过姬无忧给的沉甸甸的荷包，和徐璧一起离开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好不容易遇到从前的熟人，她很想去叙叙旧，哪怕是问几句过得好不好都行。

　　可惜，可能是她从前做得太坏了，才让姬无忧不想见她。

　　徐璧瞧她蔫蔫儿的模样，叫住她：“打开看看，荷包。”

　　“哦好。”她刚想将沉甸甸鼓囊囊的荷包塞进芥子香囊里，既然徐璧开口，她也好奇里面是什么。

　　因为从前姬无忧没少捉弄她，她打开荷包时，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怕里面蹦出什么东西来。

　　可打开后，什么都没发生。

　　荷包里全是散着温润光泽的灵石和一些银锭金锭，还有几张还未使用过的低阶符咒。

　　虽然凡界灵气稀薄，但有灵气的灵脉也有少数，所以有些散修便会在凡界修炼，灵石与凡界的货币便通用了起来。

　　戚杳声看着荷包里凡界与修界的两种货币，以及对于凡人来说可以护身的低阶符咒，一时竟愣住。

　　她抬头，眼泪汪汪地和徐璧说：“我还以为她很讨厌我呢，可她给了我这么多东西。”

　　徐璧安慰道：“纵使从前明争暗斗，如今能好好活着已是不易。她身无外伤，精气也足，是十分健康的身体。”

　　也就是说，不管姬无忧是如何当上这个神女的，可她现在受佛塔照拂，也能好好过活，确实是自愿的。她也没必要强行将她拉走。

　　戚杳声捧着她沉甸甸的心意，从前不好的那些回忆，如今想起来，不过都是一桩桩如孩童玩耍般的小事，却也是鲜活的。

　　她将这一袋子放进芥子香囊中，和姬无忧给她的东西来说，她给的那一小袋灵石变得微不足道起来，虽然也是她在宗门辛苦攒下的。

　　可姬无忧身无灵根，并没有灵气与修为，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努力才凑得齐这么多东西的。

　　活着就好。

　　等以后她重来此地，再去浮屠见她好了。

　　戚杳声又明媚起来，面具后的眸子被之前的泪水浸得亮晶晶的，她摇着徐璧的云袖：“走吧真人，我们还得快些找到府衙。”

　　“嗯，跟紧。”徐璧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衣袖，在前头为她开路。

　　虽说神女游车已经结束，可街上的人丝毫不见少，似乎还更多了些，摩肩擦踵的，稍不小心便要走散。

　　有徐璧在前头，戚杳声觉得两人前行的速度快了不少，只是左拐右拐的，她记得旁边这个花灯摊子已经路过了好几回了。

　　“真人，你是不是也不记得路了？”她从后面探头，小心翼翼地问。

　　徐璧面不改色，从花灯摊上买了个兔子花灯递给她，解释道：“方才去找姬无忧，不记得原先的路了。”

　　戚杳声提着兔子花灯，微微仰首看他，却只看到一个兔子面具，不禁有些别扭。

　　兔子花灯，兔子面具。

　　她好像在遛真人哦。

　　死脑袋，不许乱想啊！

　　戚杳声面具后的唇角勾了勾，笑问他：“那真人有没有见到一座画桥，画桥上又卖元子和饮子的？”

　　他点头：“嗯。”

　　她松了口气：“那我们先去画桥上吧。”

　　按照之前老人家所说，之后再往东走就可以了。

　　于是戚杳声又带着徐璧到画桥上，和那老人家坐在了一处。

　　小老头乐呵呵地：“哟，方才还一个人吃元子呢，怎么这么快就将情郎带来了？”

　　“老人家可不许乱说。”戚杳声又嗦了一碗元子，烫得口齿不清，“他是我师兄，而且脾气不好，可最讨厌别人乱说话了，小心他将你胡子都拔光。”

　　“哦，师兄啊～”小老头的目光来回打量，在身材修长却委屈地挤在小桌前的男子身上停留了一下，男子虽戴着与气质不符的面具，可周身安宁沉静，不见任何少女所说的脾气不好。

　　小老头笑得高深莫测，“不是要去府衙找人么，找到了？”

　　“没有，迷路啦。”她回道。

　　小老头指了个方向，“你们运气还真不错，喏，河边正在放莲花河灯的公子，正是知县的独子，你们直接找他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