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表白完师兄就死遁》浮白十旬

20、神女（一）

　　初春时节，路上花开正妍。薜荔村位处偏远的山中，去最近的乡镇要花上半日的时间。

　　两人沿着山道徒步而行，俱是无言。先前斩妖耗费太多力气，戚杳声走了有两个时辰就觉得有些累了，干脆找了块干燥的石头坐在上面。

　　她朝闲散轻松的徐璧道：“真人，我们坐下歇一会儿。”

　　徐璧颔首，坐在她旁边。

　　她盘起双腿，闭目休息。

　　趁着短暂的休息，她又将内府与灵根都探查了一番。

　　内府原本细细碎碎的裂纹已经修补了大半，好似进度条一般，这便意味着她距离金丹又近了一大步，待到结金丹，她的内府便能恢复正常了。

　　一旁的灵根竟然也变了模样，原本是两叶幼芽的模样，如今已经变作了玄根紫叶的小树，树干上的纹路冒着点点金光，紫金色的灵力正围着紫叶乍然作响。

　　依照灵根的模样，不过七日时间，她的修为竟已经到了筑基中期。

　　难怪修士都忙于外出历练，果然对修为精进帮助颇大。她也从中尝到了甜头，只是光一个丙级的任务难度就这般高，她一时又有些踌躇。

　　这次若不是徐璧赶来，她怕是也要同邬见春一般，不得已放弃任务。

　　说来，徐璧是为了找薛隐山才追来薜荔村，可薜荔村明明除了他们浮玉三人，就只剩一个沈璋而已。

　　而沈璋又是十方海的人。

　　她猛地睁开眼，抬手嗅了嗅自己：难不成自己和师兄呆在一起太久，已经被腌入味了？

　　衣服上只有淡淡寒冽的雪松气味，是灵膏涂多了不可避免沾上的，倒也和薛隐山不太相似。

　　“你在……做什么？”徐璧疑惑地看着她。

　　她尴尬放下手，解释道：“真人不是来找我师兄的么？我想着会不会是我身上有和他相似的气息，才叫真人错找到这里来了。”

　　徐璧神情淡淡，面不改色地扯谎：“是我寻错了。”

　　戚杳声一想到薛隐山要杀徐璧，徐璧也要杀薛隐山，便不禁有些沮丧。明亮的眸子顿时暗了暗，眉眼下垂。

　　她心中偏袒自己师兄，可徐璧对她并不坏，甚至算得上是极好。若以后两人厮杀，她应当会是帮师兄的。

　　可她还是不愿见此场面。

　　她抬头望着身侧的徐璧，轻声问他：“真人为何一定要杀我师兄？”

　　徐璧看着她的眼，缓缓开口：“我同他，总归是不死不休。即便不是现在，以后也会如此。”

　　‘我与他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戚杳声的眼睛注视着徐璧，却想起仙门大比那日，她背着薛隐山回仙阁时，他也是说了同徐璧相似的话。

　　见她如此失落，徐璧若有似无地轻笑，“若到那一日，无论你助他杀我，亦或是助我杀他，他与我，都不会怪你。”

　　戚杳声蹙眉，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我为何一定要在你二人之间做出选择？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绝不会。”

　　只要薛隐山好好待在浮玉，师尊还有师姐以及其他师兄都会护住他。

　　“好。”徐璧蹲下，替她将挂在枯枝上的裙摆整理好，仰头沉静地望着她。

　　戚杳声见他这副堪称乖顺模样，心中即便有气也生不出来，顿时委顿了，眨了眨眼：“我歇好了，我们继续走吧，天要黑了。”

　　徐璧起身走在前头，此时天色已经有些青黑，不远处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集市。

　　“看到了！”戚杳声顿时又欢快起来，眸子里遥遥映着远处的灯火，迫不及待地向集市跑去。

　　此间胜景，车水马龙，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似乎是正巧赶上了凡界的什么节日，家家户户点了花灯，男男女女并不设防，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年，她还是头一次见如此繁华的市集，燕王昏庸，纵使在燕国的王都也未曾见过。

　　她瞧什么都觉稀奇，扒着一个摊位上的石头左瞧右瞧。

　　摊位上整齐摆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头有孔，像是极其迷你的小假山，里面竟然有漂亮的花寄居着。

　　她将手伸进去碰了碰娇嫩的花瓣，花瓣儿微微颤了颤，像是喝醉酒般，发出呓语般的哼唧声，接着便哼起歌来。

　　居然是古代版八音盒！

　　摊主穿着并不知名的宗服，似乎也是修士。

　　他原本正在打瞌睡，顿时被歌声惊醒，见一身襦裙的貌美少女满是新奇地摆弄摊子上的物什，自知生意来了，连忙殷勤介绍：“此物名为花音石，石中生花，花有灵智，虽然不多，但可唱曲。若有机缘，以后说不定还能同人聊天。

　　“简直是消除闲闷或送亲朋好友的绝佳选择。如何呀小娘子，可有心仪的？今日乡里过千灯节，图个吉利，我给你优惠五成！只要你五十灵石，如何？”

　　戚杳声听他说要优惠五成，登时双眼发亮，又听到五十灵石时，转手就拉着徐璧走了。

　　开什么玩笑，她累死累活完成个丙级任务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五十灵石。

　　论身后那摊主任何呼唤，她都没有回头。

　　差些忘记还要找府衙的人去薜荔村处理那些村妇，她坐在画桥上的一个老汉儿对面，打算打听府衙在何处，好尽快去处理，不然那些村妇说不定都要被徐璧的冰罩子冻成冰坨坨。

　　老汉儿坐在画桥边望着桥下无数花灯，正一个一个地吞着元子，烫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今日是千灯节，知县休沐三日，你们去了也找不见人，还是后日点卯再去吧。”

　　“我们是有急事，求求您告诉一下吧。”戚杳声也吞着元子，被烫得龇牙咧嘴。

　　老汉儿被她表情逗笑，指了个方向，“东街的第四户人家，门口柳树最浓密的那家就是了。”

　　她认真记下，随后放了颗灵石给元子摊的老板，便端着还未吃完的芝麻馅儿人元子朝东边走，边走边吃着元子。

　　“真人，这个元子很是甜糯，你要不要……”她回头巡视了几圈，哪还有徐璧的身影，“真人？”

　　今夜街上人实在太多，她连两人连何时被冲散都不知晓。

　　她匆匆将碗里的元子吃干净，被烫得舌头发麻，神情扭曲。但也顾不了这么多，赶紧去找人。

　　“徐璧！”

　　街上摊主叫喊声，孩童嬉闹声，路边杂耍声不绝于耳，她的呼喊声顿时淹没其中。

　　好在徐璧个子高，脸又生得美，她顺着少女涌去的方向也跟着走，没一会儿便在一圈人群里看见了他。

　　见旁边有个卖面具的摊子，便随手挑了个狐狸面具给自己戴上，又买了个兔子面具拿在手里，艰难地往人群里挤去。

　　终于挤进去才发现徐璧正被一群小姑娘围在中间，他随面上仍然淡淡地，但戚杳声还是莫名能看出他似乎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面颊有一块擦红，身上还挂着几方香帕，脚边还有几个砸落的香囊，显然是感受到了小姑娘们的热情。

　　戚杳声躲在狐狸面具后偷笑，她自然知晓凡界有‘砸情郎’的习俗，但出于好心，还是决定将他解救出来。

　　她解下腰侧挂着的玄色芥子香囊，踮着脚朝徐璧的面上抛去：“徐璧！”

　　她的声音清亮，即便是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徐璧还是一下就注意到她，他循声望去，对上她隐在狐狸面具后的狡黠双眼。

　　以及呈抛物状正向他门面砸来的香囊，有些眼熟，他记得这是她的芥子法器，虽品级不高，但她却十分珍爱，片刻不离身。

　　他抬手轻松便接住了香囊，然后直直地看向狐狸面具少女。

　　仿佛此刻其他人皆是虚影，他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

　　“啊，他接了！”周围的姑娘见他紧握着香囊，纷纷叹息。

　　又见砸香囊的是一位身穿紫色襦裙，面覆狐狸面具的纤细少女，正努力地挤到高大俊美的男子身侧，拉着他的手道：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他接了我的香囊，今日他就是我的人了，大家再去另寻良人吧！”

　　周围的人都识趣地离开。

　　徐璧身姿颀长，戚杳声微微踮脚将刚买的兔子面具覆在他的脸上，遮住他祸水的面容。

　　“你要跟好我呀。”她的声音透过面具闷闷传来。

　　徐璧微微俯身，方便她动作，从喉中发出一个沉闷微哑的“嗯”。

　　“好了！”她双手抱胸欣赏戴着面具的徐璧，颇为满意，“这个礼物怎么样！”

　　他伸手轻抚兔子面具，偷偷勾唇：“我很喜欢，多谢。”

　　戚杳声松了口气：“喜欢就好。我们快些走吧！”

　　她一路拉着徐璧的衣袖，怕又被人群冲散。

　　两人走过画桥，穿过条条弄巷，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画桥上，一边的老汉儿正瞧着二郎腿，笑眯眯打量二人。

　　“真人，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戚杳声蹲在一边，抱着膝盖颇为沮丧。

　　徐璧安慰她：“莫要丧气，我方才已经见到了府衙，这回我来带路。”

　　她怒目而视：这人明明已经找到了府衙，居然还一声不吭地闷头和她乱窜！脑袋被核桃挤了吧！

　　她突然拉着徐璧的衣袂向下扯了扯，仰头问他：“真人，你说，被门挤过的核桃，还能补脑么？”

　　徐璧面具后的双眸停滞了一下，显然被问住了。

　　戚杳声大笑出声，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

　　“来了来了！神女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呼喊。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朝街心涌去，戚杳声和徐璧就这么被人浪带着一起，见到了游街的神女。

　　神女高坐花车之上，神情淡漠，眼眸向下睥睨众生。

　　花车四周是七彩的幕纱，晚风轻吹，便翩翩飞舞起来，如梦似幻。

　　幕纱飞舞时，戚杳声看清了花车上神女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