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怪物》逝咪

4、04

　　午夜的书房中，摇曳着金色的火苗。

　　管家不会知道莫德里赫公爵在那天回来发生了什么。他看起来格外开心的样子，而不是通常那副有些恹恹的无聊。这对公爵而言，是一个很少见的状态。他试图询问他，但被严厉地拒绝了。无论是基于管家的专业素养，还是主仆契约的桎梏，他都不会再在私下追查这件事。

　　他像是找到了想要做的事。管家想。不过至少，现在的公爵不再像之前那样任性妄为，这对他来说，就是最欣慰的。在帝斯.莫德里赫公爵未至成年期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那令人无比头疼的性格，即使吸血鬼很难有“性格恶劣”这一概念。明明小公爵在能力和魔法上的天赋令人恐怖，甚至有希望开辟一个全新的时代（至少管家这样认为），但他只会因为喜欢蓝色而把精力浪费在研究类似改变瞳孔颜色这种魔法上面。也许是因为学什么都很快，小公爵对一切事物的兴趣都很难持续。此外还挑食得离谱——往往还伴随着浪费，这使得有时管家不禁怀疑小公爵是不是为了折腾他而下的命令。而成年之后…仗着自己的爵位和天赋带来的能力，既不在乎那帮人类的猎人，甚至连保守派和自由派苦苦维持的平衡都不放在眼里，总是一副无谓又戏谑的模样。

　　问题是所有人都对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容着他恣意妄为。

　　“疯子。”
　　这是保守派长老麦克尔哲罗.森巴特的评价。

　　“吸血鬼中的异类。”
　　这是自由派长老维斯塔.德迈尔的。

　　虽然很头疼，但有时候管家也认为，帝斯.莫德里赫公爵性格中的那种“自由”，也正是一部分他天赋的原因。

　　而此时，公爵正在书房一边看书，一边在写着什么。那些书籍不是城堡藏书库里的藏货，而是从温斯顿的市图书馆里借来的。他看起来非常认真，正翘着脚用一支漂亮的羽毛笔蘸着墨水，在铺开的羊皮纸上写信：

　　“您推荐给我的书籍，我已经全部读完了。其中，《经济学批判》第三章的观点非常有趣…”

　　他就这样继续写下去，写道：“您所关心的我的病症，我已经找到医师治疗了。他说，虽然很难医治，但已经找到了新的疗法……”

　　最后郑重地落款: "Cordially, Dis. Pell."（热诚的，帝斯.佩尔。这是对非常亲密的朋友所使用的落款）

　　青年哼着歌，把羊皮纸卷起来，塞进信封里。
　　他调查了她的名字，知道了她在哪里工作，居住在温斯顿的梧桐树街35号，家里有她和父母三口人，而她的母亲是纯正的东方人，父亲则有一半东方血统。她什么时候会上班下班，喜欢经过哪里，平常到哪一家咖啡馆里面去喝咖啡。她喜欢纯正的黑咖啡，加三块方糖，不喜欢红茶，但是红茶加奶却很喜欢。她很警惕，也很聪明，回去之后又一次调查了他的名字，结果当然是毫无异常，无功而返。他不会傻到留这种破绽的。
　　他们又见面了。处心积虑的，偶遇。这是一个非常警惕而敏锐的猎物，他必须做得非常小心，才能让她看不出疑点。但这也同样是享受的地方，他已经许久没有碰到一个可以多停留些目光的美味了。她邀请他去喝咖啡，问他是否看过了晨报。她说：“晨报上报道的上周最后一起案件，两名受害者当中的一名身体里发现了一个东西，您也知道那是什么。”

　　当然，一枚金币，上面居然写着：“your fate.”（你的命运）

　　还想套话呢，真可爱…他不动声色地说：“有这件事吗？”

　　根本没有报道取出了什么。

　　除去这些小小的不愉快，她和他的交谈相当有趣。她的思想…很先进，而且大胆，让帝斯觉得很有意思。也许她有些独立的价值，而不只是作为一场消遣…当然，这只是因为她的发言总让人意想不到，他只是想看看，接下来她会怎么回答而已。就像后来，在一次交谈中得知，其实艾因最讨厌贵族。她撑着脸说：“其实后来想想，我讨厌的不是贵族。我讨厌的是那种人漠视人，人剥削人，人吃人的状态…只不过贵族总是这样的，所以我讨厌他们。好远就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那么，您讨厌我吗？”他问。

　　“您好一些。不过，以后说不定…”艾因若有所思。可是看到青年露出一副仿佛受伤的神情，她马上结结巴巴地改了口。“嗯，我的意思是，因为您可能要继承爵位，那么按照您的立场，您不可能放弃优渥的生活…嗯，总之，我绝不讨厌现在的您！”

　　而被问及为什么当时总觉得自己是吸血鬼时，她挠了挠头：“老实说，是因为您的长相太优秀了，不太像人能长出来的脸。总是穿着非常正式的正装，并且您还因病皮肤苍白…”

　　他笑得直不起腰。

　　艾因还批评了他把护身符挂坠戴在脖子上的方式：“不，千万不要这么戴，我求你了。上帝啊，这不是你们的十字架！您不知道在我们东方人眼里这会有多么的怪!”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帝斯沮丧地说。
　　“Omg…你可以随身带着，比如挂在钥匙扣上或者放在皮夹里，但别这样！”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我认为这有助于我的康复。”
　　“OMG……”

　　那天，一向随心所欲、玩世不恭的吸血鬼帝斯.莫德里赫公爵，向她要了早就知道的联系方式，感叹了早就走过的梧桐树街的美景，小心翼翼地斟酌了早就想过无数次的表达，站在她的家门前仰起头诚恳地问道：

　　“请问…我们能否成为朋友？”

　　他居然感到晕眩和紧张。

　　“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吗？”艾因回过头来，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阳光在她的一侧身体洒满了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