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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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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羽澈顿时只觉头疼欲裂,往日的记忆如刀俎,剜在她的神经。
——边陲线上他们一起厮杀过的战场。
——崖边潋儿的温婉和逼婚。
她抱头跪倒在地,眼泪在她深蓝色的眼眸里转悠,随即大颗大颗下落。
童闫握紧了手中的除魔棍,用光一般的速度,飞向柏青。
柏青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到除魔棍挥在他身上擦出的火花声。
童闫从腰间抽出深蓝色符卡,抛向空中。
正气凌然念起口诀:“天地借法!雷神善应!皆听我令!”
她食指中指并拢,指向符卡。
符卡立即化成一道深蓝色光点飞向夜空。
乌云层层聚集,挡住了月色。
顿时一片雷声大作。
‘轰隆…轰隆隆…’
乌云层层相撞后的电闪雷鸣,每一道都劈向柏青。
纵是柏青奋力闪躲,可雷劈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几道雷电交加劈中柏青后,擦出‘噼啪’火花声,将他从半空中打了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他半跪倒在地,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胸腹,难抑地发出僵尸低沉的吼叫声,随即狠狠噗出一口殷红的血迹。
他抬头看向童闫,绝望而又得逞地笑了。
“童家后人,咳咳…果然…名不虚传。”
童闫眼神里透着狠绝地杀意。
而他却是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盯着童闫。
童闫抛出黑符卡后,双手交缠,念起了九字真诀:“凌、兵、斗、者…”
柏青只仰头,缓缓闭眼,好像是等待着被童家后人的审判。
他曾是尉迟羽澈身边得力干将之一,跟随她戎马一生,征驰沙场。
尉迟羽澈带十数亲兵潜往金地,至骊山古墓盗取兵书,柏青被留于古墓门前把守,从而躲过一劫,没有被羽箭射死。
当他再下古墓寻找同伴时,撞见刚变成僵尸失控的尉迟羽澈。她本就重伤失血过多,变成僵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需要人血。
而柏青,就成了这个倒霉人。
他脑子里浮现的是,八百年前的军营生活:稚气而又勇敢的小王爷,一次次救他于敌人马下;一次次分享战果;一次次九死一生。
他原本就只是农家野户的毛头小子,能有幸和南宋尉迟家叱咤风云一场,功败垂成,还能有什么不甘?
在他耳边响起了往日尉迟小将军的声音。
“柏青,等赶走了金兵,我出聘礼,给你娶一房媳妇怎么样?”
而八百年后的今天,眼前这一切物是人非。
他笑了笑:我早就该死了。
黑色符卡在空中旋转,裹着越来越浓厚的金光,眼看就要化成一只神兽。
可不知何时醒过神的迟羽澈,竟瞬移挡在柏青身前。
童闫怒道:“迟羽澈,你给我让开!”
“…你收了我吧。”
迟羽澈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她看向童闫的眼神里,在恳请她同意。
童闫冷绝狠厉的眼神里,吐出几个字:“你就这么想死?”
像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从上而下将迟羽澈淋了个透彻。
她骤然想起,之前每次童闫提及僵尸时,那副冰冷决绝的模样。她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在童闫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也许是一只普通灵长动物。
迟羽澈怀念平日里有温度的童闫,一次次浸溺她以后,又将她打捞起来。
怎么都好,总之一定比现在好。
迟羽澈擦了擦唇角的血迹,轻“嗯”了一声。
童闫眉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盛怒,随即停住了动作。
如果她真的会用童家的平安绳救迟羽澈,那又怎么会让童家的九字真诀伤害她。
童闫看向着迟羽澈的双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踩着高跟鞋,转身往门外走去。
她修长的背影在月色下,一手朝空中撒了一把黄色符纸,轻声道:“神兽归位吧。”
也许,在无数次的侥幸里,迟羽澈也曾想过,会有一天瞒不住童闫。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掀开旧日满目疮痍的收场。
她想替柏青挡下童家神兽的攻击,她认为这是她欠他的,或者是欠了当年所有随她下古墓的人的。
她希望死在古墓的人是她,至少不用看到今天这一幕。
无论世道、人心发生怎样的变化。
新一天的太阳仍会升起,在快节奏的二十一世纪,没有人会为她停步。
柏青离开了,童闫也只留下一道背影。
电视新闻里,日复一日,播着每日新鲜事。
拉斯维加斯飞往江城的航班,只飞了两小时就抵达的新闻,播在西湖酒吧的悬挂电视机里:
‘为让飞机紧急迫降,江城市国际机场疏散停止了当时所有的航班流量。’
林熙坐在一旁,眯起眼睛,抬头看向电视:“她是坐这趟航班回来的吧?”
电视里播着采访旅客的画面。
童闫看到,在采访人群的背后,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匆匆离开。
是迟羽澈。
她胆子也太大了。
的确,一只二阶蓝眼僵尸,每天在自己面前晃悠,一个小时前和你打架,一个小时后就没事人一样,换身衣服,坐在那边害羞?
敢和你吃饭,吃完还要你面前发烧。
她把自己当傻子吗?
童闫这些日子的智商税,都交到迟羽澈身上了。
“你们早都知道了,是不是?”童闫低着眉:“你、钟叔。”
“她辛辛苦苦瞒着的人,只有我。”
童闫心酸,她不敢想象她曾经一次次在迟羽澈面前,表现出对僵尸的鄙夷。
从顾优家里吃完饭出来,迟羽澈她一只僵尸,反安慰自己,捉僵尸不要在意旁人的看法。她到底是有多大的心。
童闫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蓝梦:“她上次喝的就是这个?”
未等林熙回答,童闫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涩而咸的汤力水,带着清甜的蓝。
这个味道代替林熙回答了她的问题。
迟羽澈喝醉的那晚,她在她舌尖,尝过这个味道。
酒吧轻慢地音乐声回荡在童闫耳边,绚烂的灯光,斑斓的颜色,像走马灯在她瞳孔前迅速闪过。周围的实物,都在以光一般的速度,离她越来越远。
她的灵魂,像被丢进了更高维度的空间里。
飘在空中,无处顿足。
她闭上眼睛,音乐声消失了。
回溯在冬日里,南宋的临安城。
她身着华衣,裹着白色毛皮大氅,骤然立于白雪皑皑的宫殿城墙之上。
异姓亲王尉迟城,战死的噩耗传入宫中。
有人欢喜有人忧。
圣恩荣宠,皇家将尉迟家仅十岁独子尉迟羽澈接入宫中托养,谴为太子伴读。
明面是皇恩浩荡,实则是为稳尉迟军心。将尉迟独子为质于宫中,趁此机会,大肆在尉迟军中洗心革位,移根换叶。
出这一招的人,是南宋皇帝视为掌上明珠的长公主:赵柒潋。
春来冬去,日复一日。
在圣恩荣宠间,尉迟军就如同温水煮青蛙。
被稀释、被浸透、被瓦解。
军权旁落,已成定局。
童闫可以看到赵柒潋的所见所闻,也能感受她的所思所想。却不能左右,她成了一个赤裸裸的旁观者。
她感觉到这副身体里的同情和好奇。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随着身体的主人,夜探东宫,进了偏殿,撞见正在小心沐浴的尉迟羽澈,随即大惊。
在童闫眼里看到的是,年幼的迟羽澈,惶恐地跪倒在长公主身前,嗷嗷哭泣,模样引人心疼。
可身体的主人,心里却起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童闫不解,也为之愤恨,这个赵柒潋,凭哪样值得迟羽澈念念不忘。
可很快童闫就感受到,赵柒潋涌上心头的怜悯,她用毛毯裹起了尉迟羽澈。
此后,赵柒潋于宫中,护得尉迟羽澈平安成长。
在一个静谧的夜晚。
“呜呜…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十四岁的尉迟羽澈看着脚下的殷红,哭红了眼。
赵柒潋却在一旁笑红了脸,她拥着尉迟羽澈,温婉地声音安慰道:“从今天起,我的澈儿就是大人了。”
她伴她成长,教她怎么躲过旁人的质疑,在无数场合,以长公主的身份护她周全。
随着尉迟羽澈的长大,赵柒潋也已出落得沉鱼落雁。
童闫察觉到身体里的人,每每见到尉迟羽澈,心里泛起的涟漪。
赵柒潋表面柔弱温婉,可童闫知道,她根本不是这样。
她在心里暗暗计划、布局,要让尉迟羽澈承袭她父亲的王位,重新接管兵权。她要她在举国上下,获得足够娶她的身份。
她是想要她名正言顺地娶她。
深夜的临安城街头,一辆马车仓促疾驰而过。
马车后涌来追兵无数。
几名死士在拦截追兵时,被斩杀于街头。
此时马车已经驶离了临安城。
赵柒潋身着素衣,坐于马车之内,她双目紧闭。再睁眼时,童闫都为刚刚那一阵追赶,感到触目惊心、心有余悸,她听到马车外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