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不离》渡欢愉

37、可明明...你才是妹妹啊

　　只听沈漓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细心发现。

　　沈清璃眼神飘忽，始终不敢与自己对视，双手紧攥不放，右手指甲不知疼的，掐着左手虎口的手背肉。

　　这个眼神...

　　让沈漓骇然。

　　她不敢再试图劝说沈清璃，转而按压挡住了沈清璃的手，轻轻道：“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沈清璃适才目光聚焦，干巴巴的看着沈漓，道：“我有点累了，想回房间”。

　　而一旁的桑伤，一眼就看出了沈清璃的心思，她就像是极其别扭中长出的敏感小花，外表倔强，看似随风而安，实则格外在意自己会不会给她人带去麻烦。

　　怎么说呢，这种性格复杂带着可怜。

　　“好”沈漓没有犹豫，转头道：“桑师姐，我阿姐身体可能有点不太舒服，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法再招待你了”。

　　“无事”桑伤唇边始终挂着淡淡微笑“我自去就好”

　　“此番也是我能力不足，还妄口答应无媚宗卿，害得沈师妹同沈姑娘失望，能为沈姑娘保养双腿，也是我的一点微薄歉意，还请沈师妹同沈姑娘不要拒绝”

　　“否则失信于人，又傲然自负得名声传出去，我都不知，该如何在乾坤宗内立足了”。

　　沈漓点头“嗯”了一声。

　　“那我就告辞了，告辞”桑伤最后态度极为恭顺的走了。

　　——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沈漓跟沈清璃。

　　她蹲下身将沈清璃的手心轻轻拨弄开，前后以有了两个月牙形的指甲痕迹，沈漓轻轻吹了吹，饱含怜惜。

　　“疼不疼？”。

　　“没有”沈清璃微微摇头。

　　沈漓心疼的注视着她，问：

　　“阿姐，你不想让我去求师尊，是因为怕会让我在师尊那里留下坏印象，她从而厌恶我，我的前途也将毁于一旦”。

　　“你顾忌的是我，对嘛？”。

　　...

　　沈清璃隐忍不发，带着祈求的目光凝视沈漓，开口：“我可以等，我可以等的小漓，你就听我一次话好嘛？”。

　　“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因为我而功亏一篑，那样不值得”。

　　“阿姐...”沈漓莫名心酸，她们之间那有什么值不值得，从最开始出界域始，自己的目的，就是想让阿姐身体好转，能够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活在样光下，既便赔了这条前途又有何妨。

　　沈漓小声道：“我不在乎”。

　　沈清璃却听的一清二楚，道：“可我在乎”

　　“小漓，我随你来这，是想看着你能出人头地，超尘拔俗，不是想继续拖累着你过日子”。

　　美人眼尾浅浅深深染上坨红，像朵桃红的红鸳花，某种一片鳞鳞涟漪泛起，又漫漫滑下脸颊，她的肩头轻颤，多年来，沈清璃对沈漓积压已久的愧疚终是在沈漓的面前如山倾塌。

　　看得沈漓心中刺痛。

　　怎会是拖累？

　　...

　　“你可知道，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把你对我的好，当做自然而然，可是你那样好，好的我...”沈清璃声音慢慢变得哽咽“好的我没法忽略，没法不去计较，我总不满足，我自私虚伪，我，我太坏了...”。

　　泪流满面后，沈清璃右手握拳，狠狠砸向了自己双腿，尤觉不解气，赤红的眼眶中滴落数颗珍珠，歇斯底里道：

　　“都是因为这双腿！都是因为她们！都是我拖累你至此！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行走？为什么我要活着？”。

　　“阿姐！”沈漓大惊失色，赶紧制住她的双手，抓在自己手中，惶恐，道：

　　“别，别这样，我答应你，我不找师尊，我听话，我听你的话...”。

　　“是我太坏了，我要你活着，却不能让你开心快乐，是我太坏了，你不是我的拖累，你是我努力的方向”。

　　“可我...”沈清璃泄了力气，声音几度哽咽到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声音“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就是个废物，为什么你要让我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丢掉我？不抛弃我？”。

　　“阿姐...”沈漓嘴中念着这两个字，喉咙微微发苦，堵的难受，眼眶酸涩。

　　浑身上下全都充满了愧疚，而这源自于，她的无能为力。

　　若是自己本身有能力，有力量，又何需这般求人，那样，阿姐根本也不需要如此提心吊胆。

　　对不起。

　　这是此刻沈漓最想对沈清璃说的话，是她自以为是，没有顾忌到阿姐的感受。

　　她怎么会想不到，阿姐也会对自己的前程担心啊。

　　沈漓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沈清璃失控了，她就不能也失控了，她必须冷静下来。

　　抬手轻轻擦拭着沈清璃脸颊泪珠，沈漓一字一句，细细道：

　　“如果我丢掉了你，谁还能绣出那么好看的手帕，还有谁能帮我出气，还有谁能对我这样好”

　　“阿姐还记得当初若没有你绣的手帕卖了赚钱买米，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嘛，还有我每次出门闯祸，都是你在后面帮我出气”

　　“可明明...你才是妹妹啊”。

　　沈清璃容貌虽担不起，倾国覆城的美人，却也是位绝代温润佳人，她这一哭，泪珠挂在眼下，闪着流光，楚楚动人，只会叫人觉得亏欠她，并不会让人有多生厌。

　　可她此时，却多想沈漓能够露出一个嫌恶自己的眼神，起码那样，她都不会如此控制不住情绪的无理取闹。

　　情不自禁的，沈清璃伸手长指微落到了沈漓的面具上，触碰刹那，面具掉落'咚’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看着沈漓的这张脸，沈清璃忍不住疼惜的抚上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妹妹呢?

　　她滚烫的泪珠顺着脖子落入锁骨，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极为暗哑“本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本该是我照顾你，你根本不用戴上这张咒具”。

　　沈漓抿抿唇角，复而放松一笑，仰头望着沈清璃，目光坚定，道:“那有什么应该不应该，阿姐好，我就好，我与阿姐是一体的，一家人，就该如此”

　　沈清璃：“傻瓜...”。

　　沈清璃吸了吸鼻翼，她的情绪，得到宣泄，收敛极快，她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儿，只是一股积压已久的情绪到了临界点，突然就迸发了，她控制不住而已。

　　她的眼睛依旧红通通的，看上去有些浮肿，像只小兔儿，叫人忍不住心疼。

　　从她轻轻道出一句‘傻瓜’后。

　　沈漓明白，她以好了。

　　这样也好，沈漓想，就算自己经常在阿姐面前夸她，不阻拦她为这个家做出贡献，但她也控制不了阿姐胡思乱想。

　　如今，一些情绪得以宣泄，阿姐心里的负担也就少一点。

　　沈漓右手糊弄似的擦掉了自己脸上眼泪，掏出怀中干净的帕子，又为沈清璃擦拭挂在脸颊上的泪珠。

　　“阿姐不哭，不哭了啊...”

　　沈清璃在沈漓的安心安抚中，也慢慢转悲愁为平静，苦涩的眼泪也变成了淡淡的弧度。

　　“嗯”她点头：“好”。

　　有这样一个人，不管她性格如何，不管是否照顾自己麻烦，不管身份地位，都愿意无条件的守护自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只是她做不到拖累了沈漓前十几年不算，还要拖累沈漓的前程。

　　————

　　夜晚，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里情绪得以宣泄的缘故，还是哭累了的缘故，沈清璃晚餐没吃多少食物便睡下了。

　　沈漓不放心的守在她身边，眼中倒映着她那微微蹙眉不安的睡颜，时不时沈清璃还会梦呓几句。

　　“不...别，别赶走小漓，都是我的错，别走，小漓，小漓...”

　　沈漓想起白日里，曾在弦庭阁中搬运下来过一本清心诀，清心决顾名思义，清心固本，或可助阿姐睡眠，避免噩梦扰乱烦忧。

　　来到书架旁，抽出清心诀，这一本本的法术书籍都是沈漓上午刚刚放上去的，所以很轻松她便找到了清心诀的位置，拿下来翻开第一页，回到床前坐下。

　　沈漓握住沈清璃的右手，闭眼感受着灵气由自身仙海流出，只到确定自己能掌控灵气时，她复令灵气转去了沈清璃的身体上，配合清心诀为她默念。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

　　“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千般烦忧，才下心头”。

　　“即展眉头，灵台清悠”。

　　“心无罣碍，意无所执”。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

　　直到沈清璃的眉头舒展一些，沈漓才停下默念，为她掩了掩被角，情不自禁的去触摸她的眉眼，想为她彻底抚平烦忧。

　　“阿姐...”。

　　沈漓难以自愧，只敢在沈清璃入睡后偷偷摸摸的说出心中藏了许久的话。

　　“我一点都不好，你如神女入凡尘，救我脱清寒，而我却贪得无厌爱上了你，我有罪，爱上你，这就是我的罪”。

　　她们互相觉得亏欠，同时又互相珍惜，心疼对方，这样的感情何等难能可贵。

　　...

　　翌日天明，她们默契的都当做了什么也没发生过，吃过早饭，沈漓便同前两天一样，来到了弦山顶，天月殿，听白弦月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