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五更雪

11、旅行

　　陆云初如蒙大赦地转过身，果然，浑身仿佛亮着光芒的林知照正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朝他走过来。

　　林知照在他身旁站定，轻轻笑着对那个女生说：“哦，你果然忘了，看来你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女生的笑容僵在脸上：“……”
　　感觉自己被骂了两轮的陆云初：“……”

　　其实林知照说话时还是一如既往春风拂面的温和，按理说是不夹杂什么嘲弄之意的，可能是他太敏感了…吧。
　　不过林知照一进来，陆云初就感觉这里的“人”没那么可怕了。

　　林知照眼神示意陆云初，两人一起往崇景酒店大门的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林知照又回头说：“不是说导游让我们集合吗，你不过去？”
　　说完，他们两个就继续往前走了，也没去关注后面女生精彩的表情。

　　陆云初把口罩摘下来，心有余悸地跟林知照贴在一起，两人肩碰着肩：“唉，我就是刚好过来看看你，没想到突然就又中奖了，我这都什么鬼运气啊……”

　　林知照似乎是笑了一下，说：“怎么突然来找我，最近不是有通告吗？”
　　他记得开学的时候陆云初就说过几天又要进组，到时候就忙起来了，哪里想到时机能这么巧。

　　听他问起这个，陆云初脸上堆起了笑：“我已经进组了，这不是趁着没我戏的时候过来转转。”

　　林知照没来得及细问，酒店大厅里聚在一起的四个人就朝他们看了过来，其中一个长发的年轻女人戴着顶渔夫帽，轻声细语地对他们说：“你们好呀，我是你们这次A大三日游的导游，我叫孙宁。”
　　她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很让人怀疑是否真的能胜任导游这一职位。

　　“……哦，你好。”陆云初跟林知照对视一眼，眯着眼睛笑笑，随口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取了下来。
　　林知照看了他一眼，伸手把眼镜和口罩都接过来，拿着东西的手往背后伸了一下，再收回时手里已经空了。

　　而孙宁却像是完全没发现的样子，她仍旧在笑：“我们线上沟通过，你们都是高考完拿了录取通知书后来a市旅游的，但我还是要再确认一遍，你们六个人里没有未成年的吧？”
　　她的话有些繁琐，像是游戏里引路的NPC，专门把故事背景给他们交代了一遍。

　　刚才喊他们过来的女生也已经回来了，她站到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生旁边，低着头喊了声妹妹，稍矮些的女生表情僵硬地往旁边挪了挪。

　　孙宁很夸张地“啊”了一声，语调却平平的：“原来你们两个是姐妹呀！”

　　高一点的女生点点头：“我是李妍，这是我妹妹，李婧。”
　　孙宁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轻声说：“那你们长得不太像呀，但都很漂亮……”

　　一旁默默观察的陆云初凑到林知照耳边：“知照，我感觉李妍说名字的时候，旁边那俩男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闻言，林知照视线扫过旁边两个男生，很轻易看出两人姿态的不自然。
　　寸头男很陌生，另一个却有几分眼熟。

　　“婧婧跟导游姐姐住一间吧，朱亿，”李妍靠近了寸头男，说话时带着打趣的意味，“你晚上还跟我住一间？”

　　朱亿的脸白了白，下意识拽住旁边男人的手臂：“不、不合适吧，我跟、我跟齐晖住一间就好。”

　　名叫齐晖的男人缩着脖子抽回胳膊往一边躲，有意无意地跟李妍几人拉开了距离。
　　挺高的个子，胆子看起来却也没多大。

　　李妍双手抱着朱亿的一条胳膊，完全不在乎对方闪躲的架势，用半是撒娇的语气说：“哥哥，我们不是在交往吗，又不是没一起住过，干嘛突然这么害羞啊，嗯？”

　　陆云初看见朱亿的腿哆嗦了起来，不一会儿竟然直接…吓尿了，他挑了下眉挪开眼，所以这个李妍肯定有很大问题了，不然朱亿怎么可能吓成这样。

　　同样静静围观的林知照没有错过李妍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抬眸却撞上齐晖探究般的目光，但对方一触及他的视线就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了注意。

　　导游孙宁柔柔笑着说：“好了，那我和李婧一间，李妍跟你男朋友朱亿，齐晖—”
　　她侧身看向仿若事不关己的陆云初和林知照二人，后者用手背在陆云初手臂上蹭了下：“我们当了十几年的邻居，经常一起睡，我们住一间就好。”

　　见状孙宁满意地笑笑：“那好吧，齐晖自己一间，明早八点还在这里集合，大家回去吃过饭，今晚一定要早、点、睡、觉。”

　　陆云初被她说得心里毛毛的，跟林知照对视一眼又觉得很安心。

　　“房卡呢？”林知照看着孙宁轻声问。
　　孙宁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差点忘了呢，谢谢你提醒我呀。”

　　陆云初看了一眼林知照，然后随便抽走一张房卡，两人转身去往电梯口。

　　林知照低声说：“既然给我们安排了旅游的背景设定，我也没从身上找到任何身份证件，那房卡只能在她手上了。”
　　他在向陆云初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以免对方以为自己太鲁莽。
　　不过他觉得陆云初不是会主动作死的人，当然，他这人一旦作死，必是大事。

　　两人乘电梯上到四楼，陆云初对着房卡找到了403，瞟到对面房间门牌号标着404，心中顿时一股恶寒。

　　推开门，林知照往里抛了一张符纸，符纸浮在半空没动静，他就收了回来，然后说“进去吧”。

　　得了准信的陆云初这才踏进门，直接瘫倒在床上：“不是说好了没有鬼的吗，我一进来就在路边碰上个比长颈鹿脖子还长老多的人，呃不，都不一定是人，哇，他脖子抻那么长，也不怕被过路的车撞断……”

　　听完他的唠叨，林知照只挑着他头一句回答了：“障由妄念形成，妄念自人心而生，世界上的确没有鬼，可人心里有没有，又有谁能知道。”

　　他不说还好，陆云初一听，一个激灵起了身，站得离床远远的。
　　见林知照疑惑地看过来，他干巴巴解释说：“鬼片儿里床底下不是老有脏东西吗，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林知照看着摆得很近的两张单人床，在另一张上坐下来，看了眼手表：“好像已经被调成障里的时间了，现在下午六点多，你要点些什么东西吃吗？”

　　陆云初在他对面坐下来，歪了歪头：“你要这么说，我都以为我们真是来旅游的了。”

　　林知照有些冤枉，他只是看陆云初似乎有一点害怕，有心想让他放松下来。
　　“看那个导游让我们干什么吧，但一定要小心。这是别人的障，我们作为擅闯者，如果死在这里，现实也就真的死了。”
　　既然如此，他只能说得直接一些了。

　　陆云初头一次知道这点，但他的脑回路没跟林知照对上，“知照，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进障？那每一次都很危险吗？有没有受过伤？”

　　“……忘了。”林知照专注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开口时却已经移到了别处，“不过这个时代障已经很少了，我入障不频繁，很少受伤。”

　　陆云初皱着眉：“那你上次—”
　　“睡觉吧。”林知照低头看了一眼，忽然说道。

　　陆云初也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竟然已经变成了十点，他快步走过去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出a市夜里灯火通明的盛况。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时间加速了。

　　林知照站在床边掀开被子，稍稍蹙了蹙眉。

　　陆云初走回来看清他的表情，知道他有一点洁癖，安慰道：“将就一下吧。”

　　“可能晚上时间还会加速，我们就算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林知照冷静地说，松开手又把被子丢回原位，然后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我就不睡了，你可以休息，我给你守夜。”

　　陆云初跟过来挨着他坐下：“那我也不睡了，万一刚睡着又不得不起来，会很烦的。”

　　十分钟后，信誓旦旦说自己不睡的人斜靠着沙发背紧闭双眼，眼下微微发青。

　　林知照扭头看着他，猜想他可能熬夜看剧本或是拍夜戏了，再加上精神紧绷过后又骤然放松，入睡才会这么快。
　　眼看陆云初身体顺着靠背往下滑，林知照身形一闪，转眼就坐到了对方倾斜的那边，特意往后倚着，睡着的青年又往下滑了点撞上林知照的肩膀，顺势拱了下，呼吸很是平稳。

　　肩膀上沉甸甸的，林知照脖子僵硬地背靠沙发坐着，过了几分钟困意袭来，他顺势闭上眼，放在沙发上的手掌下压着一道符，符纸瞬间烧成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陆云初悠悠转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着林知照睡着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后脖子眨眨眼。
　　林知照若无其事地起身：“我去洗漱。”

　　他出来后换陆云初进去，酒店的卫生间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品，陆云初一边刷着牙一边贴近了镜面，空着的手在眼底下按了按。
　　等他捧着清水洗完了脸，习惯性抬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低头抽出洗脸巾擦干脸，正要转身的时候，表情忽然僵住了。

　　陆云初维持着姿势不变，喉结滚动，表情呆滞了一瞬：“知照？”

　　“嗯，我在。”身后传来了林知照的声音，“快八点了，我们得赶紧下去集合了。”

　　陆云初眨眨眼：“那个，我刚进来后先上了厕所，所以我是不是关上门了？”

　　“是吗，我没有注意。”后面的人轻声说着，侧过身看向半掩的房门。

　　“哈哈，那你走路还真是—”说着陆云初猛地转身，手里抓着刷牙用的厚玻璃杯就朝背后人头上狠狠砸了上去，同时吐出了最后几个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啊！”

　　被突袭的人下意识双手抱头，厚厚的玻璃杯跟头骨碰撞声听得人有些牙酸，那人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自身后涌出的黑雾迅速将两人拢进去。
　　陆云初骂了句“卧槽”，拎着玻璃杯下狠劲继续砸过去，不料凄厉的惨叫声突兀地响起，他的攻击也落了空，浓雾退潮般迅速消散，就连眼前的“人”也没了踪迹，一切都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站在外面的人是林知照。
　　陆云初没敢轻易松懈，余光看了看镜子里的画面，然后才松了口气。

　　林知照向他靠近过来，双目微垂，伸手在他背上拨了几下，又示意他低头看地上的灰。

　　陆云初放松下来，半倚在洗手台上：“你在我身上贴了张符啊，难怪那个东西突然跑了，还敢用你的脸，真是太过分了！”

　　“怎么发现不对的？”林知照扯着唇笑笑，轻声问道。

　　陆云初抬着下巴点了点墙上的镜子：“镜子里门把手跟刚才门上的位置不一样，方向反了。怎么样，我观察力不错吧？”

　　后面这句语气有点得意，林知照眉眼一弯，应和道：“嗯，反应很快。”

　　陆云初嘿嘿笑着：“那当然了，而且它模仿你说话模仿得一点儿也不像。”

　　林知照垂下眼眸，没追问哪里不像。
　　“走吧，我们下去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