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花海》苯丙氨酸zyrf

3、真相

　　白小月纤细的手指向黑夜里几乎看不见的池塘，道：“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将我葬在这里好不好？”

　　徐佳宁诧异地看着眼前比自己要小上好几圈的女孩，静静盯着那双黑眸，突然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想死？”

　　白小月难得地笑了几声，短促，不安，“活着是件奢侈的事，我觉得我不配。”她的手在虚空中抓了抓，什么也没有抓到。

　　“你觉得谁配活着呢？”徐佳宁觉得大部分人都没有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白小月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但是白小月说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你啊。”

　　“我？”徐佳宁愣了一下，“我们今天才刚认识。”

　　“我认识你很久了。”白小月说，“我知道你叫什么，知道你住在哪，在哪读书，知道你有哪些往来的朋友。可我觉得，我今天才第一次了解你，你虽然和我很像，但是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那些的？”虽说这些信息算不上秘密，但对于从未有过交集的白小月来说，想要知道这些定然是刻意收集的，至于为什么……

　　徐佳宁能猜到一些，她选择了直接问白小月：“你们最开始是不是想将这件事赖在我的头上？”

　　白小月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在第一次口供的时候，他们让我撒谎，我说了，但我后悔了。”

　　“可是我压根没有作案时间。就算撒谎也会很快被识破的。”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白小月突然弯了弯嘴角，是一个讽刺的笑，“如果尸检报告足够准确的话，他们会知道她并不是死于外伤或者窒息，而是中毒。”

　　中毒……

　　“他们算计的太好了，投毒时间恰好是五点到六点半之间。我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徐佳宁蹙起眉头，“他们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吗？”白小月转过头，仰头对上徐佳宁诘问的目光，黑色的眸子沉沉的。

　　徐佳宁反问道：“我问了你会告诉我？”

　　“原本不想的，但现在想了。但是……被他们知道的话，我们可能也会死。”

　　徐佳宁根本不怕白小月若有若无的威胁，道：“等价交换。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么？”

　　“好。”白小月舒了一口气，“他们……是我的生身母亲以及她的姘头。”说完她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也像是在嘲笑那两个自欺欺人的女人。

　　徐佳宁没有想到答案竟是白小月的母亲。“她们为什么这么做？”她和白小月明明是无辜的，却被卷进了这件事。

　　“为什么？”白小月想了想，“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她们想让我踏上同一条船。而你只是顺手的替死鬼罢了。”

　　“可是……”

　　“她们害怕我把一切说出去，但又不忍心杀了我。”白小月轻声道，“可她们已经把一切不能做的事都做了。”

　　“她们又是为了什么选择杨梅下手？”

　　白小月呵了一声，“你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吗？”

　　徐佳宁微微摇头，想起那天在电梯口遇见的女人，微卷的长发，嫣红的嘴唇，红色高跟鞋。

　　“站街。”白小月低声道，“不过她们不需要站，总是有客人。”

　　徐佳宁讶然，白小月接着道：“杨梅是李月招揽来的。就是那天来警局接我的女人。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她们就算再信任我也不会多说了。”

　　“你的意思是，杨梅她……”

　　“这也不是很奇怪不是吗？”白小月单手撑着下巴，“你比我更清楚她是什么情况。”

　　的确，徐佳宁对这些很熟悉了。

　　白小月起身拍了拍衣服，笑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今天也不晚了，早点回家吧，你妈妈该担心了。”

　　徐佳宁仰头看着白小月，“你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呢？”在白小月说出那句话后，她一直都没有得到回答。莫名的喜欢和信任让她有些不安。

　　白小月勾起一个笑：“因为我曾经觉得你和我很像。但是现在，我觉得不一样了，你没有按下报警键，而且……你有一个爱你的妈妈。”

　　徐佳宁想起白小月的母亲，在白小月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她听出了一丝向往。

　　“我活不活着都无所谓，但你比我更值得活着，而且，你会活得比我精彩。”白小月顿了顿，“你现在，还是干净的。”

　　干净……徐佳宁瞧着白小月的神色，“有一点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她们想要拉你上船。”白小月撒了谎。

　　她并不是出于怜悯不告发真正的杀人凶手，也并不是毫无反抗之力被迫寄人篱下。徐佳宁突然察觉到白小月话语中的漏洞，“案发当晚你住在哪？现在又住在哪？你说你想要离开，可你已经离开了不是吗？”

　　徐佳宁不知道的，白小月的确在做兼职，也租了一个房子，就在徐佳宁所在的小区，所以那天下班才会路过案发现场。她已经拥有了能够离开的资本和能力。

　　“你真的很聪明。”白小月叹道，“我以为不告诉你这些你便不能察觉的。”

　　“所以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你说了这么多，又有多少句是真话？”

　　白小月摇头道：“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我说了所有我能说的。”

　　徐佳宁皱起眉，“算了。这些本来我也不应该知道的。”她早该知道白小月的危险，相信她，和她成为盟友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她转身往油菜花田外走去。

　　“如果明天你还能来这里的话，我就把一切告诉你。”白小月对着她的背影道，“不相信我是对的。我不值得你的相信。”

　　徐佳宁走了，留下白小月站在池塘边，慢慢被黑夜浸没。

　　白小月凌晨一点才回到了理发店。李月坐在收银台前，抽着烟撇了眼她，笑道：“回来了？”

　　“嗯。”

　　“去找那个女孩了？”

　　“你想说什么？”白小月看向李月，目光黑沉。

　　李月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小月，嗤笑道：“你今天脾气很差嘛。怎么？吵架了？”

　　“你就不怕我把事情都抖落出去了么？”

　　“事情做都做了，还怕死不成？”李月按灭烟，放下翘着的腿，正色道，“我以为你有分寸的。”

　　“我就是个小疯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白小月没什么情绪道，“她可比你们想的聪明多了，不想被抓的话，我想你们现在应该灭了我俩的口。”

　　“她没有答应和你合作？”

　　“她没有和我合作的理由。”白小月道，“她知道了我住在这里。和你们一起。”

　　李月站起身，“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留在了这里。那天我说了你可以离开的。”

　　“她可没有同意。”白小月指的自然是她的母亲，刘艳。

　　刘艳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可能放心白小月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白小月再聪明再能耐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一女生罢了，对上刘艳，压根没有反抗权。

　　其实徐佳宁猜的只对了一半，白小月想要选走高飞不是不可能，但是留在这里，就只能受制于人，虽然她拥有大部分的自由。

　　李月踩着高跟走近，抬手摸了摸白小月的头，低声道：“你想走吗？离开这里。”

　　“离开哪里？”

　　“完全地离开她的身边。”

　　白小月抬眸，“我以为你已经知道我想死在这里了。”

　　“这样可恶心不到她，她是什么的我比你更清楚。你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

　　“她知道你居然想帮我吗？”

　　李月摇了摇头，“我也并不是完全赞同她的。小月，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吧。

　　白小月拂开李月的手，上楼去了。

　　白小月缩着脚，坐在床上，盯着桌子上唯一的新物品，那个杯子。

　　她想起那天李月带她来这的时候将这个杯子递给了她，说这里的东西都很脏，用新的比较好，不会得病。

　　她觉得她自己病了，从很久以前。她其实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不离开，是为了李月和刘艳的不指控，还是为了顺理成章找个机会死在这里，亦或是那片池塘。

　　她想起徐佳宁，想起她去见徐佳宁前，其实是想自首的。她想，徐佳宁报警了也好，她也就不必再挣扎了，无论什么样的结局……都不会更坏了。

　　白小月垂着头，翻开手掌看了许久，然后慢慢从口袋中摸出今天刚从店里买的刀片，她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这种事会不会缓解自己的情绪，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静静悬在空中的刀片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鲜血……

　　第五天，徐佳宁没有去学校。

　　她失眠了。

　　她不知道白小月所说的那些是否可信，但是她下意识的相信了。错杂的事件和猜想让她根本没法停下思考，白小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虽然这些在洗掉自己的嫌疑之后便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大可以不闻不问，等待最后的结果，但是她太好奇了……如果白小月昨天没有来找她的话，便不会如现在这样了。

　　她最终还是去了那，看着黑沉沉的池塘，等到了晚上九点。

　　白小月没有来。

　　惨白的灯光打在空落落的房间内，白小月握住手，垂眸问道：“你们想问什么？”

　　警官沉声道：“你最后一次见到白建明是什么时候？”

　　“一月多，他和我妈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妈。”

　　“之后你就再也没见过他？”

　　白小月点了点头。

　　“那之后你在做什么？”

　　“离开爸妈之后我就去打工了，住在新佳小区。一直在上班。”

　　白小月情绪没什么起伏，问道：“我爸他出了什么事么？”

　　“白建明自二月初便失踪了。作为亲属，你们是否知道他的行踪？”

　　“我们已经算不上亲属了吧。”白小月缓缓道，“我不在乎他去了哪，他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昨天，有人报警，在白建明屋后的池塘边的地里发现了白建明的尸体。白建明的前妻，也就是你的母亲，有重大作案嫌疑。”

　　白小月顿了一下。“这样么。”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警官盯着白小月，像是看透了对方的伪装。

　　白小月沉默了许久，才道：“为什么刘艳有作案嫌疑？”

　　“现场留下了一张遗书。”警官的声音穿透了白小月单薄的身影，“是你的母亲写的。”

　　二月二号：

　　白小月颤抖着拿着手中的锤子，看向一旁脸色沉静的刘艳。刘艳头发凌乱，却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小月，我们解脱了。”刘艳轻柔地笑着，从白小月手中拿过带着血腥的锤子，“你干得不错。”

　　白小月脸色发白，叫道：“你没告诉我今天回来是要……要……”

　　“我本来也想放过他的，谁叫他狗改不了吃屎，竟然还想威胁我。”刘艳随意地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锤子的手柄，“你也恨他不是么？”

　　白小月是恨他的。恨他无所事事，恨他拳脚相加，恨他让母亲去站街……恨他前几日居然收了别人钱财将她卖给了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

　　但是，她没有想杀了他。

　　刘艳不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小月，径自处理了现场，擦干净指纹，道：“走了。事情都发生了。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

　　白小月瞪着面前的女人，“你和他也没什么两样！你敢告诉我当初收人钱财的时候你没有同意么？”

　　刘艳没有回答她，“那你想怎么做？杀了我？”她嗤笑一声，“你还没有这个能耐。”

　　白小月咬了咬牙，颤抖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离开了。她已经是沾了血腥的人，不能再多一份了。

　　警局：

　　“她写了什么？”白小月声音低沉，想起那天刘艳的嗤笑和嘲弄。她不知道刘艳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在那天带她回了那个该死的家，演了一场戏，让她成为了屠夫。

　　刘艳是狠绝的，不达目的永不放手，甚至算计起了自己的女儿。白小月早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在她留在理发店，和李月狼狈为奸后，她就该知道的。

　　警官瞧着白小月的神色，缓缓念道：“我知道我早有一天会干出错事的。可我总觉得世界上的恶人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杀了白建明，我也成为了恶人，所以我应该承受自己的惩罚的。可我害怕了，我害怕小月会一无所依。可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暴露的，惩罚不会放过我，但是我还是想争取短暂的自由，至少让小月能够自己独立生活。如果有一天，我被发现了，我希望这份遗书能够成为我认罪的证明，也希望小月能够彻底离开这一切，好好地去享受自己的人生。”
　　白小月陷入了沉默。警官道：“昨晚发现遗书后，我们便赶往了刘艳的住处，她在自杀。我们救下了她。”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关于白建明或者刘艳。”

　　白小月攥紧手指，抬头开口道：“你们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