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曲》丸子君

4、第 4 章

　　长安秋夜清冷的月色被人间的色色华丽冲淡到黯然失色。

　　空气里弥漫着醇酒佳肴浓烈的香气，还有挥之不去西域香料的味道。喝彩声声夹杂其中，曲曲折折地穿过人群传到耳朵里。让我的笑容更明艳，密集鼓点落下，脚步也踏得愈发细碎空灵。

　　“好，真是好。”那样清丽的声音细小，却轻而易举地越过众人，清晰无比。我有所感应地低头，远远那张正仰视我的如花笑颜，彻骨地熟悉。一瞬间有时光倒流的错觉，身边的金碧辉煌退色还原成当日蜀州城内下级客栈的昏黄，而我也依稀立在竹竿上，摇摇晃晃面对众人第一次心悦诚服的喝彩……

　　是玉环，是玉环啊。我一怔，然后急速地朝声音的方向转身，高高飞舞的衣袖静静垂落，一旁的乐师不知何故，丝弦声戛然而止，众人也随之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玉环姐……”我提着裙摆跳下台，人群自动让出一道空袭，我畅通无阻地来到她面前，执了她的手，且笑且哭，“啊呀，真的是玉环姐，阿蛮没有看错，果然是盼星星盼月亮才让阿蛮盼到的玉环姐。”

　　玉环一如既往地沉静温柔，举起袖子为我揾泪，“众人都说长安城里出了了不得的蜀州姑娘，跳着仙子的舞蹈把教坊内顶尖的舞娘都比得没了颜色，我想应该就是阿蛮你吧。小阿蛮不哭，花了脂粉还要怎么给大家跳舞呢？” 应合着，双手胡乱地抹掉不住落下的泪花，止不住抽泣道：“阿蛮不哭了。玉环姐且等等我，跳完这支曲子我便下来。” “不必了，我和你一起上台可好？”见我一脸迷惑不解，玉环笑着刮我鼻子，“小阿蛮，这么些年来，可不是独独你长进了。”

　　一扬手，乐师复奏起欢快的乐曲。玉环则轻而易举地踏准节拍，随上我的节奏，舞姿婀娜。对上我诧异的眼神，笑意盈盈。足以倾国倾城。一曲终了，我挽着玉环的手鞠躬谢幕。一时间没有平素热烈地掌声，惹的人心慌。蓦地，不知是从哪个角落开始的，随后掌声喝彩如潮水般在整个抱月楼蔓延。铺天盖地地兜来，声势浩大。我有些晕眩，呆住了。反而是玉环捏捏我的手，“阿蛮，怎么了？”我i这才回神，朝四周连连行礼。弯腰低头的瞬间，心里却亮堂得似明镜——大部分的掌声喝彩，都是冲着玉环而去。喜新厌旧，本是人的本性，长安诸人尤甚。

　　结账时抱月楼的老板眉开眼笑地把脸皱成一朵花，连连叹到：“了不得，真了不得。看看，这两个仙子似的的人物真是……真是……抱月楼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我说这位小娘子，”老板朝着玉环揖了一揖，“可想过在抱月楼落下场子，这价钱嘛，随便小娘子开，都成！” 一边的我不是不黯然的。总

　　是这样，玉环一出现，那堂皇的雍容华贵便压盖了我所有的先声夺人。玉环没有作答，有人抢先开口：“老板，我家夫人她可是月宫里的仙子都难比，今天这舞，便足够您炫耀一辈子的。”我一经低头，眼角却没有丝毫遗漏地看到身边细微地光影明灭，随后就被笼罩在彭晏高大的阴影里，一颗心欢呼雀跃。 ——早就注意到玉环身边如影随形的他，不过憋着一口气和他别扭着，自作多情一个人别扭着。

　　老板还不放弃，彭晏也不多说什么，只附着老板的耳朵咬了几句，就见老板骇然变色，双股作颤，若不是彭晏强扶着，便要直直地跪下去。我抿嘴笑，然后好奇。玉环却已经拉起我，“阿蛮，我们走。”绕过杵在面前的彭晏如绕过木桩。而我却呼吸急促起来——时隔多年之后，我再一次经过深爱的男人身边，手足无措但脚步轻盈。有风，在我们之间吹过。柔柔的，吹不散脸上升腾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