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梦》陆九斯

8、阿lan

　　封贺抱着封星然下车的时候，管家和前去追面包车的保镖已经等在门口了。
　　封星然埋在封贺的肩窝里睡得很沉，脸颊边都压出了一道红痕，一看就是一路埋在封贺怀里没出来过。

　　封贺抱着封星然上楼，宅子里的佣人见到这一幕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管家和保镖跟了上去。
　　保镖低声道：“人跟丢了，查了监控，是冲着秦家的那位小纪先生去的，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踪蹲点了。老板，要接着查吗？”

　　“不用，给秦肇提个醒。”
　　封贺说话声音不大，却还是吵到了封星然。
　　被抱着走路，多少有些颠簸，封星然被吵醒了，软绵绵地伸手去捂封贺的嘴，含含糊糊地低喃：“不要吵……要睡觉……”
　　封贺失笑，单手在封星然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记，带着笑意的声音很低：“小没良心的。”

　　只有在面对小少爷的时候，自家老板才会有这种堪称温柔的神情。
　　保镖见封贺心情不错，斟酌着低声道：“贺杨已经被关了个把月了，贺老爷子那边……”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管家狠狠瞪了一眼。
　　保镖立马反应过来踩了雷区，连忙噤声，后背陡然冒出一片冷汗。

　　一路走到封星然房间门口，管家和保镖都不敢大喘气。
　　封贺停下，封星然不舒服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咕哝了两声。
　　封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沉声道：“开门。”

　　管家上前一步推开门。
　　进门前，封贺脚步一顿，冷淡地瞥过两人。
　　“然然生日快到了，这段时间，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惹他不快。”
　　还是那惯有的冷漠语调，但管家和保镖都从中听出了肃杀感，连忙绷紧了神经，躬身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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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观澜还没到家，秦肇已经知道了这一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边封家打来的电话刚挂断，沈铭川的电话就来了。
　　“喂，哥。”
　　秦肇应声，沈铭川问：“那小子没事吧？”
　　语气勉强，一听就不是自愿来问的。

　　秦肇：“还没到家呢，听封家的意思应该是没事。”
　　“啧，这才多久，就搭上封家这条线了，运气不错。”
　　沈铭川嘴里说着运气不错，可话里话外全是嫌弃的意思。

　　“就是个可怜孩子，有什么好值得针对的？”秦肇点了根烟，不理解沈铭川的敌意。
　　把人放在身边带着，他多少去了解了一下纪观澜的身世。
　　无父无母，没出沈琮这档子事之前，一直跟在郁蓝身边长大。
　　生母是郁蓝的好朋友，生下纪观澜后就去世了，至今都不知道生父是谁。
　　说白了，就是个清白的可怜人。

　　“呵，针对？”沈铭川冷笑，“阿蓝和阿澜，我可不相信纪听雪那女人当初给那小子取名的时候没有别的心思，她——”
　　眼见话题即将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秦肇及时叫停：“行了，留点口德啊。”
　　怎么说也是已故之人。

　　沈铭川深呼吸，收敛了一些戾气。
　　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与窸窸窣窣的动静。
　　没一会儿，换了一个人说话：“秦先生。”
　　“今晚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大概知道是谁想对阿澜动手，想请你帮我多留意一个人的动向……”
　　秦肇听着郁蓝报出来的名字，抖落烟灰，拧眉露出个意味不明的表情。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秦肇抬头，纪观澜正在玄关换鞋。
　　“回来了？”
　　秦肇说完，电话里立刻传来“嘟嘟”的声响。
　　不用想都知道是被谁挂断了，秦肇低声骂了句“臭小子”，对纪观澜招手：“过来坐。”

　　纪观澜在秦肇手边的沙发上坐下，看了眼被他随手丢在一旁的手机：“是沈铭川打来的吗？”
　　秦肇没回答，摁灭了烟，盯着纪观澜看了半晌，突然问：“见到封贺了？”
　　纪观澜点头：“嗯。”
　　“吓着了？”
　　纪观澜摇头，又点了点头，诚实道：“有一点。”

　　秦肇被逗笑，凑近纪观澜呼噜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没什么好怕的，那家伙就是看起来凶，其实就是个弟控，下次我带你见识见识，你就知道了。”
　　纪小狐狸炸起的毛发被一一抚平，低声道：“知道了。”

　　瞧这乖顺的样子，虽然偶尔会亮出爪子，但这完全不妨碍纪观澜是个乖小孩的事实。
　　也不知道沈铭川那小子一天天地在忌惮什么。

　　“沈铭川打来了电话，蓝姨是不是也知道了今晚的事情？”纪观澜问。
　　秦肇不置可否地点头。
　　“我以后晚上不在外面呆那么晚了。”纪观澜偏头看向一旁，声音有些低。

　　嘿，还真像小狐狸似的，稍一有点危险就缩回洞穴里去了。

　　秦肇捏着纪观澜的下巴让他抬头：“多大点事儿，我让小利和杨山跟着你，就是为了让你没有顾虑地在外面玩。”
　　纪观澜看着他：“不觉得麻烦吗，带一个拖油瓶在身边？”
　　“哈？！”秦肇震惊，“别给我甩锅啊！我可没这么想过！真觉得麻烦的话当初也不会把你带回来。”

　　纪观澜盯着秦肇看，似乎在判断真假，半晌，他又说：“他们都不喜欢我，沈铭川是，郁先生也是，我跟在蓝姨身边，他们都叫我‘拖油瓶’。”
　　“哎呦——我去！”秦肇最怕听这种话，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
　　“你这小孩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呢，也不怕长不高！”

　　说完，见纪观澜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盯着他看，秦肇拍了拍他的脑袋，认真道：“你才多大年纪，少想点这些有的没的。”
　　“你要是非执着这些，那我给你数数！”秦肇大喇喇道。

　　“首先，你蓝姨喜欢你，然后，”秦肇朝纪观澜身后指了指，黎叔正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黎叔也喜欢你，还有，你最近认识的封星然，我看那小少爷对你也不错。”

　　秦肇数着，扬起脑袋，佯装思考，半晌，看着纪观澜道：“我也挺稀罕你的。”
　　怕纪观澜不信，他补充道：“安安静静一小孩，长得好，性格好，带出去倍有面儿，没理由不招人喜欢，你说是吧黎叔？”
　　“先生说的是。”
　　黎叔笑着，把手里的牛奶递给纪观澜。

　　纪观澜没绷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终于笑了啊。
　　秦肇在心里叹气，所以说，还是个小孩啊，会纠结这些事情。

　　看着纪观澜喝完牛奶，时间不早，秦肇催人上楼睡觉。
　　将纪观澜送到房门外，秦肇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别想那么多，以后谁再管你叫‘拖油瓶’，就揍回去！出了事有我给你兜着。”
　　“再有，少想点沈铭川和郁邵岑那两玩意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管他们怎么对你，记住有不少人喜欢你就够了。”

　　纪观澜点头，“知道了，谢谢秦叔。”心里堵着的那点阴云都被秦肇扫干净了。
　　“要叫‘哥’！”秦肇弯腰，怼到纪观澜面前一本正经纠正。
　　“知道了，秦大哥！”纪观澜望天，配合着改口。
　　关上房门，纪观澜看着男人离开，肩宽腿直，人高马大的。
　　看上去很糙，却意外地很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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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学院和美术学院之间距离不远，开学典礼后，纪观澜和封星然还是约着一起吃午饭。

　　前一天晚上误喝了果啤，早上起来封星然浑身难受，好在有封贺哄着，吃了点东西才好很多。
　　封贺很清楚自家这小祖宗的脾气，昨晚刚回来，今早要是没陪他吃早餐就去上班了，那必然屋顶都要掀了！
　　例行的晨会都推了，等着家里的小祖宗起床，好声好气地哄着喂了点粥，才放人出门。

　　封星然胃不舒服，管家今天给他准备的饭菜稍显清淡。
　　即便如此，也还是比学校食堂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吃完饭，纪观澜喝着封星然递给他的蛋花汤，察觉到了对方异样的目光，不由问道：“怎么了？”
　　从今天见面开始，封星然就怪怪的，不时打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封星然挠头：“我想起来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男人是谁了。”
　　“嗯哼。”纪观澜喝着汤，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沈家曾经也算是名门望族，封星然以前见过沈琮不算是什么意外。

　　封星然继续挠头，看着纪观澜有些羞于开口。
　　纪观澜大致猜出来了封星然想说什么，开口道，“没事，想问什么就问。”他当初嫁给沈琮当男妻子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都是一个圈子的，沈家那点事封星然当然有所耳闻，不过，他今天倒不是想问沈家的事。
　　犹豫了一会儿，封星然左右张望，见保镖离他们有些距离，这才小声问纪观澜：“阿澜，你……喜欢男人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令纪观澜愣了愣，他思索了一会儿，给出答案：“不。”
　　“……哦，这样啊。”
　　封星然小声嘀咕着，缩了回去，看上去有些失望。

　　封星然的反应令人忍俊不禁，纪观澜好奇道：“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简单的一个问题，小少爷的反应却很激烈，连忙摆手否认：“没！没有！没什么！”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纪观澜面带狐疑，不过封星然不想说，他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竟然还有后续。

　　周三下午，两人都没有课，原本约好了下午去图书馆逛逛。
　　谁知，封星然突然改了主意，吃完饭后，别扭地对纪观澜悄咪咪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乞求道：“可以吗？”
　　纪观澜面色古怪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应了下来：“……走吧。”

　　于是，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了秦家门口。
　　见纪观澜带了同学回来，黎叔很高兴，瞅了几眼后，发现有些面熟，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封家的那位小少爷。

　　纪观澜将人带进房间。
　　没一会儿，黎叔敲门，送了水果和茶水过来。
　　封星然刚在电脑前坐下，听见敲门声时瞬间吓了一激灵！

　　想到封星然要看的东西，纪观澜接过黎叔手上的盘子，对他道：“叔，我们玩会儿，不用再送什么过来了，需要什么我们会自己下楼拿。”
　　“诶，好。”
　　黎叔答应着，见封星然站在不远处对他露出拘谨的笑容，觉得有些奇怪，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以前也没见封星然这么拘谨过，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年轻人的世界黎叔搞不懂，送完东西便下楼忙去了。
　　纪观澜端着茶水点心往房间的小阳台上走，见封星然手忙脚乱地开电脑，安抚了一句：“别担心，我锁了门，你慢慢来。”
　　封星然面红耳赤地点头：“……嗯，嗯。”

　　纪观澜对封星然要看的东西不感兴趣，为了让封星然更自在一点，他从包里拿了一本专业书坐到小阳台上去了。
　　房间里只剩封星然一人，电脑打开后，他从兜里拿出一个U盘，盯着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将U盘插|进了电脑里！
　　颤抖着手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