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们》赋见

12、废稿3.0

　　夜幕低垂，明星隐匿。
　　城西北角，一座拔地而起悬浮在数百米高空的巨大庄园缓缓下移。约莫凌空50米时，透明水晶逐层显现，一层层构筑成轮转悬梯，魂殿大门应声开启。
　　控制面板上，新闻头条空降置顶
　　——免费宴会！开怀畅吃！庆祝2月29日！
　　——主题百鬼夜行。
　　——地点魂殿。

　　一时间人头攒动，往魂殿涌去，如同朝圣。
　　站上水晶台，轮转悬梯便会自动运转，将顾客送至高处。
　　魂殿庄园约有1800亩，从上空俯瞰亦不可窥得全貌。整个地界由葱郁翠绿的香樟龙柏人为分割，茂密的绿植吸纳城市的喧嚣，满天的大雪将树木银装素裹，在最繁华的萨罗城中心独据一隅静土。东南西北尽设关卡，黑金玄铁的老式大门上方尖刺折射着寒芒。
　　庄园内部，水泥大道铺设着金块，不时有南瓜马车顺着地面虚拟指示标的引导向着庄园中心汇聚。
　　马蹄踏在地上轻响，偶有飞鸟在枝头脆鸣，穿过树林，透过巨大的冒着腾腾热气的喷泉，一座金碧辉煌的古堡磅礴而优雅地屹立着，随着白金大门轰然大开，属于宴会觥筹的闹意终于传出。

　　门口司仪身着黑色燕尾晚礼服，内搭翼领单叠袖衬衫外套白色礼服马甲，下穿侧镶双条缎礼服裤，脚踩漆面牛津鞋，是典型的中世纪欧洲吸血鬼的扮相。
　　宽肩窄腰勾勒出一副好身材，黑色的碎发下，黄薄眉疏且淡，此刻微微上挑。下敛的眼皮缓缓掀起，一双丹凤眼眼尾略微上翘，血色瞳孔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宾客。高挺的鼻梁下，两颗裸露的獠牙徒增一丝危险的气息。

　　维里的衣柜里自然不会备这种一看就很昂贵的礼服套装，这是魂殿免费发的礼服套装。
　　魂殿这几天临时收到庆典通知，人手严重不足。
　　作为魂殿的编外人员，维里刚刚紧急被拉过来做迎宾小哥。
　　此刻他面无表情地半依在门口的柱子上，双手揣在裤兜里，长身玉立，端得一副高贵的好皮囊。礼服的下摆凭呼啸的北风肆意起舞，裤下笔直而瘦长的腿被风勾勒出形状。

　　“真冷啊。”维里绕到柱子背面挡风。

　　“我们是请你来迎宾的！”魂殿管事急急忙忙踏过门槛，又倒回来把缩在柱子后面的维里拉了出来，摁着他的肩膀笑得虚伪，“来，笑一个。咱们是在跟着Master办庆典，不是在办丧事。”

　　“谁知道Master是不是在庆祝某人死了。”维里看管事满脸的褶子都堆叠在一起，他忙着庆典几天没睡，眼袋深深眼圈发黑，看起来毫不和蔼反倒有些瘆人，像极了花楼里逼姑娘卖笑的老鸨。

　　嗯，自己就是那个屈服于强权的姑娘。

　　拗不过他，维里龇牙露出八颗整齐又光亮的大白牙，两颗尖锐的獠牙分外勾人。

　　“欸！真挺好，就这样！Master庆祝啥关我们什么事呢，假期余额增加就是好事！管他到底是庆祝婚丧还是嫁娶。”管事心满意足，拍拍维里肩膀又进去忙活了。

　　徒留维里八颗牙齿毫无保护地在外受冻，牙龈被冷风刮得生疼，维里毫无迎宾自觉，抬手把自己上下嘴唇又合拢在一起，嗤笑，“怪物还能嫁娶？嫁给谁啊。愿称之为31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天诚可见，他只是过来蹭饭吃的。
　　迎宾是为了更好的蹭饭，所以饭要大口大口吃，宾凑合凑合就差不多了。
　　谁来是为了看他的呀。
　　虽然维里知道自己长了张龙章凤姿郎艳独绝的脸，但这点自知自明还是有的。

　　宴会开始的钟声已经响起，各大名厨各显神通，自助食物早已摆盘上桌。
　　维里吹了半天冷风，恍惚间嗅到食物香气，用冰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血红瞳孔微眯，抓住了一个准备进门的宾客。

　　那人年岁不大，估摸着十八出头，银发金瞳。寒冬腊月上身穿毛绒比甲，劲瘦的腰身配着分布均匀的腹肌顺着完美的人鱼线，隐入宽松的束脚长裤里。暗蓝运动裤的腰间，白色的两条抽绳随着走路的步伐不断晃动。

　　最主要的是脚上穿的黑色帆布鞋已经洗的泛白了。
　　一看家里就没钱没势，骗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柿子要挑软的捏。

　　维里深谙此道。

　　“喂，小鬼！”维里抱臂靠柱，抬腿拦住目标去路，血红的瞳孔骤然缩小。

　　目标很听话地停步驻足。

　　维里缓慢而严肃地将其从头打量到脚，煞有其事地说，“你这装扮不行啊。”

　　“啊？”目标眼神清澈，金色猫瞳眼白分明。

　　嗯，一看就很好骗的样子。

　　维里一看把人唬住了，心下满意，踱步慢悠悠地绕着目标走了三圈有余，给足了压迫，直逼得目标全身肌肉紧绷，才悠悠然开口，“你知道咱这宴会的主题吗？”

　　目标一怔，张扬而耀眼的银发下，金色眸子露出明显的疑惑，急忙打开虚拟面板，又看了眼置顶新闻，“不是免费畅吃吗？”

　　维里乘机扫了眼对方的控制面板，硕大又鲜红的假期停留在7天，但面板并没有屏蔽自己的窥探。
　　不是高玩。
　　找上门也来打得过。

　　维里心满意足，脸上神色愈发严肃，摇头道，“你看看下面一句。”

　　“主题——百鬼夜行？”目标挠头，“什么意思？”

　　“你知道今天的假期是怎么来的吗？”维里昂头，故作高深，“是游戏里的Master为了纪念与心爱之人的第一次见面。”

　　在胡诌“怪物庆祝自己的宿敌死了”和“怪物庆祝一见钟情的时刻”之间，维里选择了后者。

　　目标眨眨眼，点头，没有反驳。

　　很好。
　　“既然是为了庆祝Master的节日，那么我们自然要作游戏里的扮相才有诚意。这就是百鬼夜行这个主题的由来。”维里继续，“所以宴会只允许作游戏里怪物扮相的人进入。”

　　“你看看我。”维里又一次龇牙，亮出自己寒光发亮的獠牙，“我扮的便是中世纪的吸血鬼伯爵。吸血鬼副本打过没，就那里头的吸血鬼BOSS。”

　　“没打过。”目标怔怔，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算有点脑子。
　　越过挡在自己身前的维里，目标环视一周，周身人们穿着常服三两成群，嘻嘻闹闹地进了宴厅，也没见维里拦下他们，便指着他们问道：“那为什么他们可以进去？”

　　维里一巴掌扇上了人的肩膀，目标没动，反倒是自己的手掌生疼，泛起薄红。

　　真膈人，这小孩肩膀上怎么一点肉都没有，尽是骨头。

　　维里乍舌，不动声色地把红肿的手揣进兜里，“你这小孩怎么不听劝呢！我好心告诉你，免得你到时候被人丢出来了。大过节的，多难看啊。”

　　“我这双眼，过目不忘！”维里左手比着自己的眼睛，“他们是我们魂殿的常客，进去之后自然有人领着去更衣间换衣服。”

　　“而你？”话锋一转，维里放出逼人的气势，“我在魂殿办事多年，怎么没见过你这张脸？”

　　目标直直被维里的气势吓退三步，紧紧抿唇，双手不自在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我确实不常来。”

　　“也就是说，里面没有你的更衣间！”维里步步紧逼，“你没有在里面配备怪物装扮，是不是！”

　　“我，我有。”目标声音低若蚊虫，眼神闪烁，拼命挣扎。

　　“说谎！”维里昂首挺胸铁面无私，一锤定音，“你走吧，你不是我们魂殿邀请的客人！”

　　目标在维里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最后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走。

　　？
　　维里的目标是找个人替他看门，自己进去干饭。要这人真跑了，他上哪再找一个这么单纯能给他看大门的？！

　　但敌不动我不动，维里垂眸看地，心中数秒。

　　五秒，五秒的时间够目标走到喷泉处，如果届时目标还没回头，维里就上前就把人拉下来。

　　五，四，三......

　　第二秒的时候，目标灼灼桃花眼盈上泪花，眼尾泛红，奔到维里维里面前，龇牙咧嘴，被冻得红彤彤的脸蛋扭曲成一团，骤然在维里面前放大，“那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怪物？”

　　维里被他梨花带雨的俊脸吓退半步，调整表情严肃道，“不像。”

　　“我生下来就没了爹妈，饥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目标闻言当即扯着维里的袖子，鼻涕一把泪一把，把自己纤细的手肘举到维里面前，“你看看我，骨瘦嶙峋，我这辈子都没吃过大鱼大肉。寒冬腊月，我也只从垃圾堆里翻了这么件破比甲。”

　　维里声声泣血，闻着落泪，见者悲伤。

　　维里垂眸看着他线条极美的腹肌，却露出不忍之色，面带动摇。

　　“帅哥，相由心生，你一定是个慈悲的大善人！又身居高位，在魂殿工作，不像我，四处流浪，睡桥洞抢狗窝，你帮我想想办法吧！”目标一看有戏，右手摸索到维里的指尖，顺着握拳时手指和掌心的衔接处挤进去，化拳为掌再顺着指缝缠绵缱绻，十指相扣，身体前倾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呼吸间的空气甚至还有对方身体的余温，只差把自己揉进维里的怀里。

　　求人办事就要突出一个“美强惨”，洛斯克这些年把这些招数玩得炉火纯青。
　　惨字到了，就该用美人计了。

　　在偌大的庭院里，身后是食物诱人的脂肪气息，身前是洋洋洒洒飘落的鹅毛大雪，怀里的身体炽热，裸露在外的冰凉皮肤之下，独属于少年血脉奔涌的炽热温度拥住维里冻得凉透了的身体。

　　清澈见底如大猫般的竖瞳专注地凝视着维里，头顶的金碧流光辉映着维里的面庞倒映在澄澈的瞳孔里，周遭熙熙攘攘的客人的交谈声远去，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门前，世界仿佛仅留这相拥在一起的二人。

　　眼泪滑落至唇边，维里抿唇舔净，如此近的距离红色的舌尖一闪而过，桃花眼睁大下垂作无辜状，眼底泪花未干，期期艾艾，“我就这么一走，您眼就这么一闭，当没看见，放我过去吧。”

　　怀中的少年有着惑人的资本，给维里看的有些滞愣。冷风一吹，人一激灵，顿时清醒。
　　维里面露难色，吞吞吐吐，“这......”

　　不料目标骤然握住维里的手腕，少年的手掌触感温热而细腻，甚至从礼服的袖口处灵活地钻了进去，隔着礼服的衬衫，手指不着痕迹地勾挠两下，桃花眼留情扑闪，“行行好~”

　　头顶的灯光刺眼得有些晃人，冷风送来来自少年身体的馥郁香气，琥珀混杂麝香的信息素，张扬热烈而明媚。

　　怀中人如玉，美色当前，维里一把就把人推开了，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