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好长》素圈

8、第 8 章

　　春节一过，天气没几天就热了，我感觉自己才刚刚脱掉羽绒服，身边的人就已经穿起短袖了。

　　“你冷不冷啊？这么早就穿短袖，清明节都还没过呢。”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着一袋儿零食，幽幽地盯着他身上的那件短袖说。

　　他冲我走过来，伸手在我零食袋子里捡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有两天就清明了，今天外面能有二十七八度，我不穿半袖穿什么？”

　　我扭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确实，院里的那棵树都已经绿油油的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已经又要到夏天了，不知不觉我和他已经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

　　“哦，对了，门口的信箱好像满了，我看了一眼都是些没地址的信，是不是找你的啊？”

　　我对他说，可刚说完就想起他在认识我之前甚至连字都不认识，什么人会写信给他啊？这么一想那些信就极有可能是找我的，但上面又没地址，会不会是爸妈托人捎来的……

　　想到这儿，我将零食放在桌上，起身往门口的信箱走去，信箱被塞得满满的，我感觉它随时会有爆掉的风险。

　　信从去年冬天开始往这里寄，看样子应该是每天一封，我大概数了一下，起码有五六十封，但同样都没有收信地址，也没有收信人。

　　我又跑去附近别的院子的信箱前看了看，奇怪，别家都没有，发小广告的也不可能就逮着我们一家发啊。

　　“你看什么呢？”

　　他凑过来，和我一起盯着那些信封看，我将信哗啦一下放在桌上，人重新坐回沙发上，随手挑了一封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

　　奇怪的事再次发生了，这信封里压根儿就没有信，里面就只有一朵山茶花，花瓣上还写着一个数字，50。

　　我一连拆了好几封，和那封一样，里面全都是山茶花，只不过有的日子明显久了花都已经干了，看起来就像是实验室的标本一样，上面的数字也不一样，有的是三位数，有的是两位数。

　　我将所有的信都拆开，将山茶花摆在地上，很明显这不是我爸妈的信，很明显，这是一个类似于倒数之类的仪式，花越新鲜花瓣上的数字就越小。

　　“蒋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蹲在地上，一边看花一边问。

　　他蹲在我对面，手指摸着一朵新鲜的山茶花，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答。

　　“蒋忆？”我又叫，但他还是不说话，我有些不耐烦了，清了清嗓子大叫一声，“蒋忆？”

　　“嗯？怎么了？什么事？”

　　“你想什么呢？我都叫你三声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些山茶花还挺有意思的。”他解释道。

　　我有些疑惑，他也认识山茶花？不应该啊，他连我院子里种的兰花都不认识，怎么会认识山茶花这种平时见都见不到的花呢？

　　“你是怎么认识山茶花的？”我问。

　　他对上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些躲闪，但他还是说：“小时候见过，挺多年没见了。”

　　我哦了一声，将那些花收进了一个大玻璃罐子里，但收到一半的时候，他非要留下最新鲜的那一朵，我看了一下，就是我最开始看到的那朵，花瓣上写着50。

　　“蒋问迟，清明节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拆了那些信之后，我就总感觉他好像有心事，但他不想跟我说，我也没追着他问。

　　“没什么打算，我爸妈健在，没人需要我上坟。”我说。

　　他犹豫了片刻后又问：“那你能不能跟我去上个坟？”

　　“谁啊？你亲戚？”我问。

　　他摇了摇头，“不是，是被我杀了的那个人，那次我的任务其实并不是他。”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复杂到连我都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好。”我冲他点了点头。

　　傍晚，他在巷子口的小超市买了一沓纸钱，还有两瓶我经常喝的那种劣质酒。

　　“干嘛买这么便宜的？”我拿起酒瓶看了看问。

　　“干嘛买贵的？又不是给人喝，我的钱给你留着呢，你要喝我肯定买贵的。”他淡淡地说。

　　我越看他越觉得奇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之前他明明什么都要买贵的，就连我偶尔想买便宜的他都不让。

　　“蒋忆，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我盯着他问。

　　“嗯，有点儿。”他坦诚道。

　　我眼睛睁大了一圈，“我就随便问问，还真有？什么事？你准备告诉我了吗？”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没有，我想等解决完了再跟你说，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儿，能跟你说的时候我肯定会跟你说的。”

　　我皱了皱眉没说话，隔了半晌又问：“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吧？”

　　他笑出了声，伸手在我脑袋上摸了摸，“想什么呢？自从决定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从良了，我不想让你担心。”

　　“最好是。”我看着他嘟囔了一句。

　　别人清明节上坟都是早上去，我们不一样，我们晚上去，原因是他说怕碰到人家家里人挨揍。

　　“你倒是挺诚实。”我看着他往自己身上套了件黑色的风衣，笑着说。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又从柜子里给我也拿了件深色的衣服。

　　“实话而已，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也不是当场被我打死的，但毕竟也是因为我他才死的，他家属对我有点儿意见很正常。”

　　“那我们就非得晚上去吗？晚上我有点儿害怕。”我接过衣服，犹豫道。

　　他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提在手里，“怕什么？有我呢？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再揍他一次，再说了，他上辈子算是被我揍死的，现在就算死了也得离我远点儿。”

　　“靠，蒋忆，你可以，够狠。”我骂了一句，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和我想的一样，晚上的墓地确实特别阴森，还没走几步我手心的汗就已经冒出来了。

　　他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也许是因为刮风的原因，声音听起来有些忽远忽近的。

　　“蒋问迟，你胆子真小。”

　　“你胆子才小。”我小声反驳道。

　　确实，我内心对这种地方很是排斥，小的时候也跟我爸上过几次坟，后来差不多初中的时候吧，我亲眼见到过一个游泳溺死的人，浑身上下惨白惨白的，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去上坟了。

　　“就是这里。”

　　他将东西摆在一座碑前，我看了一眼，是一个中年男子，墓碑的照片上看起来很亲切完全不像是坏人。

　　“这看起来也不坏啊。”我小声嘟囔着。

　　他没说话，将纸钱摊在一个小盆里，啪的一声，打火机的花苗跳了出来，紧接着大片大片的橙色火光就亮了起来。

　　“刚哥，咱俩的事儿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冤有头债有主不管你想怎么报仇找我一个就行不关别人的事。”他喃喃地念叨着。

　　遇到他之前，我完全没想过我的人生中会出现这一幕，我其实特别想安慰他，但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我既化解不了死去的人的愤恨，也安抚不了他心中的愧疚，最后，我只能无力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蒋问迟，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有一天我也躺在这儿了，你千万别给我买这么便宜的酒，辣嗓子。”他将那两瓶酒倒进盆里，边咳嗽边说。

　　“放心，要是有一天你躺在这儿了，那我一定躺你旁边儿，没机会给你买酒喝。”我退后一步，看着纸灰在酒的冲击下一片一片地飞上天。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到差点儿把我撞倒。

　　“蒋问迟，你答应我，要是有一天我出事了你就忘了我好好生活，你答应我。”他一双大手箍在我肩膀上，疼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不。”我挣扎着说。

　　“蒋忆，你说过，你永远不离开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松开箍着我的手，眼神定定地看向那个墓碑。

　　“是啊，我说过的，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从墓地回来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特别不正常，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走神，甚至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就把着那朵山茶花定定地看。

　　“蒋忆，你再看它也就是一朵花儿，变不成钱。”我从他手中夺过那朵花，转身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没说话，但眼神又顺着我的动作定到了垃圾桶上，“蒋问迟，你听说过山茶花的故事吗？”

　　我一脸疑惑，“什么山茶花的故事？”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伸手示意我去他腿上坐，我的好奇心已经被他点燃了人立马就蹿到了他腿上。

　　“什么故事？你给我讲讲。”

　　“传说啊……”他将手搭在我腰上，一脸的高深莫测。

　　“传说，每年清明节的时候，地下的鬼魂就会带着山茶花在外面飘荡，一旦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就把手里的山茶花送给对方，如果对方也对那个鬼魂有意思，就会收下他的花。”

　　我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看，“啊？什么啊？人鬼恋啊？那怎么谈啊？”

　　他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接着说：“所以你收到那么多山茶花……”

　　“啊……”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叫出了声，一颗脑袋猛地蹭进了他臂弯里。

　　“啊……蒋忆，你别吓我，我把山茶花还给他，我不跟他走。”

　　“哈哈哈，蒋问迟你可真胆小，这山茶花都送好几个月了，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他笑出了声，一只大手擒在我脖颈上，稍微一用力我的脑袋就被他提了起来。

　　“蒋忆，你王八蛋，又逗我玩儿。”

　　我气急，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疼得发出他嘶的一声，脖子向后一仰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弧度，我瞅准时机一口咬在他喉结上。

　　“嘶，蒋问迟，你属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