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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一处宽大的廊庑下,挂满白绫的庭院,树木葱郁,云玳玳赤脚走在青灰色的石砖上,并未觉得寒冷,想反,一股燥热从脚底板窜出,瞬间到达骸顶。
      那是体内的药,起了作用。
      至于为何要喝药,她一点都不知道。

      根根白绫在风中轻轻摇晃,好像诱惑着她选取一根,脚尖支起,双手扯动,白绫便到了颈下。
      只要挂进去,便是一了百了。
      一阵桂花香吹来,云玳玳有些恍惚,正勾起白绫,饶进脑袋时,听到依稀有人在远处呼唤,“女儿,女儿,醒过来!”
      哭嚎粗锐而短促,“妹妹,妹妹,你是怎么了?呜呜···”
      “小姐,小姐,明儿要做滴酥鲍螺,牛奶都已经做成奶油啦,没你手艺怎么成?”

      滴酥鲍螺?一听名字就想吃。
      还是吃过美食之后再挂白绫吧。
      想到这,云玳玳猛地睁眼,一阵眩晕后,她看清伏在床前的人。

      双鬓有微霜,清瘦无比的中年人,是她疲累的父亲。
      一张大方脸,黝黑中眼眸晶亮的年轻男子,是她直肠子的傻哥哥。
      还有一红一绿,焦灼中眼红脸白的,是她的两个婢子。
      还好,她最终没挂上白绫,还能见到他(她)们。

      众人见她清醒过来,总算长出口气。
      作为家主,云石斛也许是在前堂诊病时说的太多,在后堂和家人相处时,话语却少的可怜。
      “明日我写个方子,让管家去药库捡最好的药出来。还有,老母鸡炖野山参能补气安神,这段时间厨房,都给玳玳做这个。”
      云紫苏轻嗯,他在琢磨,除了食药,是不是该带妹妹去青云寺上香驱邪?

      见到女儿眼巴巴的模样,谨肃神情微松,亲昵揪她鼻子,“什么螺,允许你自己做,可不能多吃,甜食吃多了坏牙齿,知道么?”
      云玳玳这才笑着点头。
      寡淡的野山参鸡汤,哪里比得过甜香到吞舌的滴酥鲍螺好吃?

      云玳玳满足地再次睡下。
      自从一月前跟随她哥去皇陵不远的后山采药,从悬崖摔下后,便偶尔会在睡着时,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吓的,被魇着了。
      她自己也觉得是这样。
      ···
      天色露出蟹壳青,虞荆芥便已经醒来。
      硕大的宅院,因为没有一个女仆,显得粗圹而随意。
      没有娇艳的花木,只有挺拔葳蕤的万年青和松柏。
      五开间的正堂,和两侧的厢房,在宅院的中轴线上,构成整个宅院的中心。
      前后还有两处大殿享堂,前面的叫安宁殿,后面的叫安心殿。
      里面供奉的,全是皇家的已亡人。

      昨晚深夜,爱宠雕號八万便被腿脚带了信飞回来。
      这是他放在宫里暗哨处养着,如若不是急事,宫里的暗哨不会放飞它。
      他那二皇侄虞松醇终结不再隐藏凶厉的嘴牙,和太后,不,现在应该是太皇太后,也是他的养母联手,将大皇侄虞川柏,也就是侧立的太子给喂了药,自己坐上了那皇位。
      也许今日,便要宣召全国了。

      谁坐那个位置,他一点都不关心,反正表面上自己是要在皇陵守一辈子的。
      只是可惜,大皇侄贵为太子,居然还是丢了命。
      皇家无亲情,还真没说错。
      收起惆怅,虞荆芥只穿中衣,去后院外开辟的隐蔽处,打了套拳,舞了套剑。

      刘寄奴揉着肉坨耷拉的眼袋,在廊庑抻了抻衰老的身子。
      瞧了眼即将露红的京城方向,心中感慨:这天,怕是要变了。
      也不知会不会波及到这里?
      收起惆怅,将每日卯时三刻都站在廊庑下的两个心腹小太监招手过来。
      “多留心些京城到皇陵这段路,宫里出大事,也许会牵连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小太监柴胡是负责外围的,他沉声应下,竖起耳朵继续等后面的指令。
      “这一段时间,京城到皇陵这段路上,恐有不太平,叫你下面的人,警觉些。不然,你就给我去北疆当一辈子雪桩子去。”
      柴胡心里直打突突,背心瞬间冒出冷汗,最终还是乖巧应喏。

      首乌站在一旁,手指重重掐在掌心肉里,大总管说话这般狠,并不常见,可见,京城出了很大的事。
      正思忖间,头顶再由声音响起,却是对着他,“你,也给我把整个宅子看牢了。还有殿下的药,也要按时按量煎好,在宋太医的眼皮子底下,送到房里来。”
      首乌恭谨应声,这么做,并不是主子必须喝药,而是完全做给那个位子的人看的。
      而宋太医,便是宫里安插在府里的一名内奸。

      而这件秘密,在这宅院里,除了宋太医自己,其他人都知道。
      嘴严,是能够呆在二殿下的第一紧要。
      大家都明白,也会将宋太医暗中的所言所行,全都告知到刘寄奴或者侍卫长常山那里。

      守皇陵的子孙,自有宫里派出来的大总管和他的手下看管,什么时候干什么,都是有定制的,作为皇子,也并非完全自由。
      好在,现在分派到这的看管太监是马蔺,和刘寄奴是一起割蛋的交情,由他监督,等于没有。
      虞荆芥的日常便是,每日上午要在前享堂打坐祈祷,中午午睡后,便要去皇陵转一圈,有时不想去,也可派侍卫前去。
      遇到皇陵内有疏涝修缮之类的,先写折子,然后一心等宫里派人来查看后修缮。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守皇陵的子孙不老实,做出逆天不道的大事。

      曾经就有不孝子,偷偷买通看管太监,挖通皇陵地宫,将宝贝偷拿出去吃喝嫖赌。
      自那以后,宫里不仅定期有人来查,还制定许多条条框框,就是防备守陵的子孙不老实。
      虞荆芥是做不来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每年的饷银,他都会贡献给了自己的私兵,不够的话,他还有其他贴补的法子。
      虽然不太光彩,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只能这么干。
      任人宰割的命运,谁也不愿。

      而他手底下,还有一批放在明面的人,明卫是五个,暗卫也是五个,这十人,组成强大的保护网,将表面孬弱,实则悍勇的虞荆芥,保护的滴水不漏。
      而还有另外一批人,扮成各种职业,充当探子,分散到全国各方各处。
      这其间的名单和联络方式,只有他和主子知道。
      除了要伺候好主子,他还要做许多其他的事,每到晚上,刘寄奴都在寻思退休的事。
      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次精力万倍,誓要和主子同生共死。

      看起来一潭死水的宅院,其实就是一套完整严谨的机构,虞荆芥只要做好表面的闲散病弱皇子便好。
      至于其他的,都有看似衰老到随时都会死的刘寄奴去运作。

      ···
      翌日。
      崇阳镇百姓听到大同小异的消息:尹寡妇偷-人的事暴露了。
      这种劲爆的男女八卦,在镇里是传得最快的,不到晌午,除了卧床不起的聋子,全镇百姓几乎全知道。
      甚至,尹寡妇的肚兜,都挂在镇上最高的一株槐树上。

      云玳玳得知消息后,薅起袖子,在大厨房做滴酥鲍螺。
      大罐的牛奶分离出奶油,掺上蜂蜜、蔗糖,凝结之后,挤到盘子上,一边挤,一边旋转成底圆上尖,行似螺旋的小点心。

      做出来的美食,便是要分享的,哪怕到了自己嘴里的,只剩下一个,云玳玳都会十分幸福。
      前堂看诊的父亲,后院坊子里钻研草药质量的大哥,还有红衣、绿衣,都是她美食重点投喂的对象。
      今日,也不例外。

      当劳累一番的她,听着丁大嘴回禀的消息时,嘴里的鲍螺好像更香甜。
      “我找了几个人,知道尹寡妇心情好,儿子又不在家,肯定会找相好来温存,果不其然,守到半夜,那野男人便到了,我们就翻墙进去,偷偷把两人的衣裳全都拿出来,放在镇里的祠堂门口,还把肚兜和男人的亵裤故意挂在树杈上。然后使劲敲锣,终于把没穿衣裳的两人给抓个当场。”
      云玳玳狠咬银牙,“想坏我名声?还想奚落我?本姑娘还有狠招,只要她赶来,让她颜面扫地。”把剩下的几个鲍螺全都给了眼巴巴盯着的丁大嘴,“过几日,看她动静,如若再惹我,你便···”
      丁大嘴猴急往嘴里塞了两颗,附耳过去。

      红衣在不远处,对正在晒衣裳的绿衣道,“咱家小姐算计人来,眼睛亮的像狼似的。”
      “什么狼?小姐是在普度众生,菩萨,替天行道。”往晾衣绳甩上最后一件,“读点书,对你没坏处。”
      “就你能干,多看了几本医书而已。”红衣翻个白眼,一杆长枪,玩的哗哗作响。

      等好玩伴丁大嘴走后,云玳玳去前堂找她爹,过几天是她生日,她想去县里看戏吃酒,没银子怎么成?
      前堂是三开间,中间是诊堂,左边是药方,右边是病榻,等云玳玳到达时,只看到几个药童正在打扫,并未见到她爹。
      正值辰时,前来诊脉的人有两三位站在门外,焦急地踮脚往前堂张望。
      云玳玳见药童川楝子和五味子正在收拾诊桌,“我爹呢?有病患怎不去叫他?让病人号好等。”

      川楝子一张长脸耷拉,活像个长丝瓜。他委屈道,“小姐,有访客到,家主特意说了,不让去打扰。”
      “···访客?还不能打扰?谁这么大来头?我认识吗?”
      五味子长得憨胖,还不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汗珠子直冒,他边用抹布扇风边道,“那人长得丑,小姐应该不认识。”
      云玳玳把他双下巴用两根指尖夹了夹,故作咬牙切齿,“好你个五味子,以相貌来评断人,看我不告诉我爹去。”
      等他苦下脸,云玳玳笑嘻嘻走了。
      既然有客,讨银钱的事,便留到晚间饭桌上也行。

      ····
      虞荆芥一上午都是心不在焉,京城出事,殃及池鱼的可能性很大,虽然坐在蒲团上,可他的心,一直都是提着的。
      已经退到守皇陵,并不意味着便高枕无忧。
      相反,当宫里乱成一锅粥时,皇陵倒成了最好的庇护所。
      他懂,其他人应该也懂。

      过了午正,喝完汤药,正准备打盹,刘寄奴却迅速虾腰到卧室,脸色青灰,汗珠子一颗颗往下跳,"禀殿下,大皇子来了。不过···"刘寄奴声音更小,“伪装来的,只带了两个人,走的后角门。”
      虞荆芥惊愕,盖在身上的毛毡,瞬间落地。

      大皇子,虞川柏,昨晚来的密信说他已经被毒死,今日怎么就······?
      难道,是他信息有误?
      此时,顾不得多想,沉声道,“赶紧请进来,不要让太多人看见。”
      刘寄奴躬身应是,退出时,还在门槛那,狠狠叹口气。
      虞荆芥明白,大皇子的到来,给他这破地方,并不是好事。
      相反,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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