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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虞荆芥反手合拢,倚靠在一株柳树旁,冷眼看着河里那黑色的脑袋一浮一沉。

      救人,他没这个爱好,也没那份怜悯心,他就喜欢看人在临死前的无畏挣扎。

      明明知道要死,还要折腾一番。

      没趣,太没趣。

      忽地,胃里一阵抽搐,一股酸意涌上喉头,他大力咽下。

      “殿下,又犯病了?”大伴刘寄奴,在身后悄悄将腰上的水囊打开,虞荆芥习惯性伸手,喝了口尝不出什么味道的茶。

      那股酸意,在胸腔总算被压了下去。

      河里的脑袋不见了,就在他刚才喝茶的当口。

      死的倒挺利索,此段热闹也算完了,至于后续的被人捞起,亲人呼号之类的,他没兴趣瞧。

      脚尖转向,身躯还在打转,只听隔得远的小太监一声惊呼,虞荆芥的脚再次回复原位。

      河里的脑袋倏尔冒起,刚才绵软的身子,现在却活力十足地往岸上而来。

      虞荆芥眼力好,看着那姑娘,瀑布似的黑发在河面缓缓而来。

      诡异,太诡异了。

      明明该要死的人,居然还活了。

      他有些怀疑自己敏锐的判断力,是不是因为汤药喝多,变得迟钝。

      女子已经揪住河岸边的小灌木往上爬,并没去理会在场的会有多少男人围观。

      才经历过生死,在意旁人的眼光便是作茧自缚。

      她只是冷眼盯着见死不救的虞荆芥,露出恨恨的笑。

      头发上衣裳上沾着的水草,被她一点点清理干净。

      好在是六月,又是晴天,即便出了水,浑身反倒不觉得冷凉,相反还很是惬意。

      虞荆芥并未落荒而逃,依然保持原姿势,“你这自杀可够快的,就在河里一出一进便回来了。”

      “是啊,让你这位贵人失望了,本姑娘是不是该感谢你?”

      虞荆芥面对她比大黑葡萄还圆眼,比瓜子还尖的脸,比桃花还粉的脸上露出的讥诮,并不气恼,

      只是因为看了一场把戏没死成,浪费他的时间,他有些失望罢了。

      “有勇气死,没勇气活,姑娘还是赶紧回家躲你娘怀里哭一场才是正经。”

      见他提到娘,云玳玳脸色顿时更冷,“站干岸说冷话,贵人还真是清闲。”不理会旁人,将绣鞋里的水全数狠狠甩尽,露出的脚尖,像一把整理的白葱一般,煞是好看。

      虞荆芥别开脸,不去直视那双玉足。

      女子显然也没多在意,爽利穿上鞋,娇小瘦弱的身躯,开始缓缓前行。

      远处急匆匆跑来两名小姑娘,一红一绿,一人手里还拿着大巾帕子,另一人手里的,却是一件厚厚的深紫披风。

      起水时间不到两息,居然连后续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难道只是下水游玩?不是自杀?

      虞荆芥对于自己的观察力,再次有些质疑。

      应该是汤药喝多了,脑袋里都是水。

      狠狠剜了眼后面虾腰的大伴,虞荆芥摔袖转身,刘寄奴微抬起身,用粗粗的手指,将主子肩上落下的柳树叶,轻轻拈去。

      穿红衣的丫鬟叫红衣,是个会武功的,一见小姐已经站起在拧衣裙上的水,她大声朝绿衣女子一边呵斥,一边利索的用大巾帕在小姐身上到处擦,“叫你多吃肉,小姐这般还跑得慢,等回去禀过家主,定将你发卖出去。”

      绿衣丫鬟叫绿衣,性子沉静,当即也不辩解,只是等大巾帕蘸满水,便将自己手里的大披风往小姐细弱的脖颈间绕去,麻利系上绸带。

      轻言细语地在她耳边问,“小姐,咱们这计谋···?”

      “成了,我看围观的不少,等会回去时,你们再分派丁大嘴,接下来该怎么做,他知道。”

      云玳玳抑制不住兴奋,将披风的带子拿在手上把玩。

      偷瞥周围,见到不少镇上的百姓,对着她指指点点,她轻轻将身子靠在红衣身上,让自己看上去多少有点羸弱不堪的模样。

      “小姐,你步子迈大了。”绿衣在另一侧提醒,同时掏出个浸过生姜汁的帕子,“小姐拿好,放在眼睛周围。”

      云玳玳在众人目光中莲步轻移,眼眶泛红的往家去。

      “中了进士了不起啊,云家小姑娘都跳河自尽了,还不放过,这么恶毒,我看尹寡妇,以后能落得什么好?想当诰命夫人,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我呸。”

      “这么俊俏的姑娘,家世也不差,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可怜见的,走路都是吊着口气,可别再想不开啊,不值得。”

      “快别说,那尹羊藿现在是官身,可不是咱们平头百姓可以议论的。”

      “求云家救济时便结亲,现在飞黄腾达便退亲,所有好处都给他占了,这是什么世道?”

      “快,别说了,尹寡妇朝镇东南去了,肯定是去云家交还退亲书的。”
      众人七嘴八舌齐往镇上东南方而去。

      云玳玳顶着不好闻的生姜汁回家,满眼泪水,满面戚戚。

      刚一进前院,管家葛根已经快速迎上,小声叮嘱,“小姐快回后院,尹寡妇来者不善,当心触霉头。”

      云玳玳颔首,杏眼殷红,桃腮滴泪,在看到已经蜂拥而至的百姓后,冲红衣示意。
      ···
      虞荆芥本是出来玩的,在镇上百无聊赖到处闲逛,哪知这不到一个时辰,便看到两出大戏。

      主角居然还是同一人,他都在暗暗责怪大伴,没在出门前,好好选个日子。

      察觉到主子的心情微恙,刘寄奴只得将有些佝偻的身子放的更低。

      奴才不好做,当他这位主子的奴才,更不好做。

      好想退休将养······

      虞荆芥没空理会大伴的心思,那位起先陪着落水小姐的红衣,已经挽起袖子,已经大步流星折返回去。

      这是要打架啊,虞荆芥顿时来了精神。

      微微作痛的胃,仿似此刻也变得舒服起来。
      ···
      云家家主云石斛,在前几日,得知尹羊藿考上进士时,他便隐约明白:他家女儿这场亲事,估计不成了。

      他不觉得可惜,甚至还暗暗庆幸:自家姑娘虽娇小羸弱,却也是云家的心肝宝,万一尹家小子在成亲后休妻,那他女儿才是没有一点活路。

      现在退亲,也是时候。虽然被1耽搁两年,好歹女儿还是自己的。

      横竖云家也不吝啬那一点救济尹家的钱财。

      日行一善,总归会有福报的。

      正因为心态好,他在匆忙之中,只是让管家葛根来处理。

      葛根脾气好,逢人都是笑眯眯的,这让他白净肥胖的脸,酷似弥勒佛。

      尹寡妇见接待她的是管家,并不是家主,当下便不愿意了。

      这还怎么耍威风?

      尹家孤儿寡母,只因云紫苏和其子尹羊藿同岁,曾同在一处先生那求学,便经常接济其母子。

      又见其子聪颖好学,长得也清俊,这一来二去,云石斛便有了结亲的意思。

      尹寡妇一开始也是抱着感恩的心和云家结亲的,只是慢慢的,街坊百姓有些闲言碎语让她心里开始犯嘀咕,听说云家姑娘身子差,以后子嗣会有困难。

      这在人丁不旺的尹家,可是一件大事。

      她便有了退亲的心思,不好和准备考学的儿子提,就这么憋屈着,直到儿子高中进士。

      这下好了,儿子有了前途,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媳妇不成?

      将心思和儿子稍稍透露一点,尹羊藿便沉默着,算是认同。

      尹寡妇对儿子肯听她的话,欣慰的在尹家祖宗面前连连烧香磕头。

      彼此两家并不曾有什么值钱的定情信物,左不过是一只已经生锈的银发簪,丢在路上都不一定有人捡,同时写了文书,在镇上里正那过了眼,就算成立。

      只要两家在文书上盖过手印,交换信物,这亲事,便算是退的干净,两相大吉。

      可尹寡妇却不这么看,为了今天,她特意穿了身才裁的绯红新衣裳,还戴了根明灿灿的金簪子。

      见云家冷而待之,这让以儿子为傲的尹寡妇,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原本以为会看到的场面是万般不舍,低三下气的恳求,让她能够多少在人前炫耀一把,找回些以往卑微的脸面。

      哪知,云家并不配合,这让她急于表现的傲慢没有机会,心里自然郁闷得很。

      又见接待的是管家,她心理的不平衡,总算是爆发了。

      忽视掉葛根礼貌谦和的笑脸,她直接摔了茶盏。

      “云家就是这般待客的?到底不是诗书之家,这亲,退的好。”

      葛根依然笑,心里却暗暗狠啐:才脱了泥腿子,便摆起谱,这般浅薄,她儿子的官场,估计走不远。

      可这话,现在不能随便说。

      “也不知,谁家会倒霉,娶到你们家这病秧子?以后啊,如若真没了姻缘,我看在以往的面子上,让我儿子纳了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葛根不再笑,坐在圈椅的腰也明显直了些。轻轻咳了声,便有四位家丁拿着比手臂细不了多少的木棒子过来,在门口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尹寡妇见状,瞬间怂了,灰溜溜的拿着盖好手印的文书和信物准备走。

      哪知,刚一出前院门,一条站起几乎和人一般高的白狗便冲她扑来,直接在她绯红的裙上撒了泡尿,狗爪子还扯了她的金钗,肥臀乱摆,跳跃而去。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尹寡妇气的朝人群狠狠啐去,又傲娇地扶正发鬓,细长眉眼朝上睨,尽管心里呕的滴血,嘴上却毫不示弱,“这有什么,左不过是一只金钗,我儿子给我可买了一匣子换着带。”

      才中进士哪有那么多钱,这话,自然便是吹牛。

      人群再次哄笑,把这湛蓝的天,都几乎笑得多出不少的白云来。

      虞荆芥睥睨众人,那白狗能够这般行事,都是被人教过的,别跟他说,和那丫头无关。

      这点小伎俩,他一瞧便能戳穿。

      愚蠢的小镇百姓,该怎么办才好?

      虞荆芥西子捧心,很是忧伤。

      云玳玳在后院,早就有药童川楝子来报信,小小的少年,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前堂的见闻,在说道尹寡妇说要将小姐给他儿子当妾时,云玳玳薅起袖子,几乎快要跳将起来,最后,在绿衣的警告
      眼神下,才佯装恹恹然,再次卧倒于矮榻。

      好在管家得力,让自己并没被她折损名誉多少。

      不过,这笔仇,她是一定会报的。

      云玳玳心情好,晚上,绿茶凉糕做了多份:一份给老爹,看诊辛苦,为家赚银子。

      一份给大哥,制药采药不是轻活,让他多补补,早日找个嫂子回来。

      还有两份给红衣、绿衣,争取让这二位能够和睦相处。

      还有一份给在外围的丁大嘴,让他能够把舆论,造的更响些,利于她后面的部署。

      最后一份给管家,他老人家管理这一大家子不容易,也该好好补一补。

      夜深,云玳玳心情愉悦的睡着了。

      可半夜,她被梦里的情景,再次吓醒。

      惹得守夜的红衣,惊叫的让整个云家,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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